李姹娘成了燈籠精朝陽,她的主人是俊美無儔的道士丹成。
這道士頗有幾分厲害,收服妖物,煉丹制符都不在話下,奈何這些技藝都沒用在正道上。
若是武力強悍的男妖,他納為手下,去替他做些見不得光的事;若是美艷女妖或是女鬼之流,他就驅(qū)使她們?nèi)シ查g勾搭男妖和凡人,采集血氣和陽氣,好煉制永葆青春的丹藥。
他是十年間第一個向朝陽伸出手的人,朝陽十分聽他的話。
完成那些任務(wù)實在太簡單了,只需假作單純不知人事,再楚楚可憐地滴幾滴眼淚,再厲害的大妖,再冷情的荒店書生都會任她頤指氣使。
丹成是好人還是壞人,重要嗎?
重要的是,丹成肯理會她,肯對她說些骨酥肉麻的甜言蜜語,朝陽被他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而不自知。
除了采陰補陽外,朝陽有時還需故意在凡間搗亂,引丹成來假意收服他。每到這時,朝陽都要忍受丹成法寶的轟擊,也不能變出真身,只能趴在燈籠上羨慕地看著圍在丹成周圍的凡人們。
是啊,她看到丹成被眾人認(rèn)可比自己被別人喜歡還要高興。
可是好景不長,丹成還是被逐出了道門。他的師弟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丹成的居室里妖氣沖天,居然以妖力增進(jìn)道術(shù),犯了道門的大忌。
丹成只得帶上他們這群小妖,往山下投宿,偶爾也弄出點聲響來,換取點金銀。
一日,丹成受到附近村民邀請,去收服山上的一個狼妖。
狼妖兇猛,丹成派了所有妖奴都不能撼動它分毫,反而死了諸多個手下。丹成咬咬牙,拎著桃木劍逃了。
天上忽然下起一陣劍雨,把丹成剁成了碎片。被棄在一邊,隱匿在燈籠里的朝陽瞪大眼睛看見天上飛下來一個紫衣男人,他站在一把青劍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丹成和一眾小妖。
他落到地面上,和顏悅色地扶起帶傷的狼妖,還為它施展療傷法術(shù),果然這男人和狼妖是一伙的,這是一個針對丹成的圈套!
朝陽醒悟過來這一點后,牙齒咬得咔咔作響,她要為心愛的人報仇!
她大膽地現(xiàn)出人形,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柔弱萬分。
那男人見到她后驚為天人,目光里似有探尋之意,他自我介紹道:“鄙人謝守,極夜城的城主。我來此處是為了追查極夜城的城民消失案件,這個叫丹成的道士多年來偷盜拐帶極夜城的城民,吸取妖力來修煉邪丹,姑娘莫非也是無辜受害之人?”
朝陽默默地點了點頭,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謝守說道:“不嫌棄的話,鄙人帶姑娘先回城中暫住,待姑娘找到父母家人再另行商議可好?”
朝陽搖了搖頭:“小女子朝陽,沒有父母家人,但公子救我一命,我愿為奴為婢侍奉公子,以報答解救之恩。公子家中可有家眷親侶?”
謝守默然,嘆道:“我亦是孤家寡人一個,不過我答應(yīng)你,我會幫你找到你的家人,還有…你忘記的過去。”
朝陽心中一緊:他怎么知道我忘記的東西,難道他認(rèn)識我?
她回過神來,沖男子淺淺一笑,珠玉生光。
“朝陽便勞煩公子了。”
謝守并未帶朝陽入住金碧輝煌,高屋建瓴的城主府,而是帶她去了臨近郊外的一處宅院。朝陽一入這間宅院,就覺得眼花頭暈,滿目都是陌生的熟悉感。她的居室被安排在正臥,她第一次走進(jìn)這里,便覺得處處都正合心意,床邊的暗格處放滿了靈異話本;梳妝臺上的首飾珠寶,妝面口脂都是她平時愛用之物,一見就十分可親;窗下放著一張古琴,似是前朝之物,她隨意撥彈兩下,音色動人,不由得興致大發(fā),憑著身體的記憶自彈自唱了起來。
她意外于謝守對她分外看重,他對她有禮有節(jié),進(jìn)退有度,完全不像是個輕薄浪子之徒,但她只要有個什么突發(fā)奇想,他全都給她滿足。有時她故意勾引謝守和他相約花前月下,耳鬢廝磨,她分明看見謝守看她的眼里滿載的情意,可謝守總是抽身以退。
時間一長,她都要忘記自己住這兒是來殺謝守的了。
極夜城里沒有白天,只有夜晚,每逢血月之夜,極夜城的中央大街就會和凡間的一處街道重合,成為凡人也能進(jìn)出的“鬼市”。其實不止是凡人能進(jìn)出,鬼怪也能在那時候進(jìn)入凡間。
朝陽多次懇求謝守帶她去鬼市看看,淘點什么好玩之物,謝守從不答應(yīng),朝陽只好怏怏地在謝宅里等謝守回來。
有時謝守回來,帶著一身的傷,嚴(yán)重的時候,是連動也動不了,被那個朝陽見過的狼妖背回來的。
朝陽偷聽到狼妖和謝守的談話。狼妖問:“城主大人,還要殺幾個?”
謝守答道:“還有兩個,也是最難殺的,一個是如來座下的佛陀,原形是個羅剎鬼,一個是牛妖,被灶王爺收了當(dāng)坐騎。我早晚有一天會殺了他們,到時候只要把這些畜生的內(nèi)丹讓她服下,姹娘就能變回以前的樣子了。如此,我欠她的才能還清了?!?p> 狼妖點點頭:“屬下還聽說有另一個能想起記憶的法子,北鏡仙人有一面【世間鏡】,能照出所有事物的過往,大人不如分頭行事,萬一刺殺失敗,還有別的出路?!?p> 謝守思索了一番:“便照你所說的傳令下去吧。我累了,今日就到這里了。”
狼妖走了之后,朝陽悄悄地走進(jìn)房間,她看著一臉疲憊之色的謝守,猜想他喜歡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樣的。
謝守的嘴唇一開一合,朝陽湊上去聽了起來,只聽他叫“姹娘”兩個字。
難道是李姹娘?
朝陽當(dāng)然聽說過這個名字,是如今凡間當(dāng)朝皇帝走失多年的掌上明珠。聽說她巾幗不讓須眉,在開國戰(zhàn)爭中救過很多人性命,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子。
朝陽自覺比不上李姹娘,她的心一下子灰了下去,世間男子果然都是一樣,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若他真心喜愛李姹娘,又為何收留她在府中,又為何流露出一番情意?
“姹娘啊,你都已經(jīng)死了,就好生去吧,這個多情的男人,我就幫你宰了,當(dāng)送你重生的賀禮了?!?p> 朝陽自語說道。
經(jīng)過一番部署,朝陽用風(fēng)月劍殺死了謝守,又照了鏡子,得知她就是李姹娘,精神崩潰,拔劍自刎而死。
有道是:一寸丹心難消遣,兩行清淚不勝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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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合理吧?這個叫李姹娘的都已經(jīng)成了鬼怪了,怎么還能拔劍自刎呢?邏輯上說不通?!鳖櫳钜会樢娧赋鰡栴}。
青蛇星尊搖頭晃腦說道:“這個世界不是你們以往經(jīng)歷過的靈異世界,極夜城極為特殊,城中有結(jié)界,將它與地府隔絕,凡是在城里的鬼魂都和生前一樣生活,自然也能死個第二次了,不過么,這一次死,可就是真的死透了,連輪回井也進(jìn)不去。”
溫情冷靜地理了理故事線:“李姹娘死之前說她希望不被奸人蒙蔽,可以和她心愛的謝守在一起,這樣看來似乎任務(wù)很簡單,我們只要保護(hù)她不被鬼怪吃掉就可以了?!?p> 黑色的狐貍瞇起眼睛,齜牙笑了笑,一邊搖頭,似是在譏笑溫情想的簡單:“不巧,本尊只能安排你們在李姹娘死之后進(jìn)入這個世界了。青龍星尊說的有理,這個世界和你們經(jīng)歷過的世界完全不同,你們可千萬別再把自己弄死了,不然本尊幾個也得和你們一起陪葬,就像白虎一樣。”
溫情喉嚨發(fā)堵,艱難問道:“想問一句星尊大人,請問和黎川一起的白虎星尊可好?”
玄武狐貍優(yōu)雅地把尾巴纏在自己的腳邊,像是個披了貂的貴婦,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自從你們和我們在地府忘川邊簽訂契約之后,我們的命便綁在了你們身上。黎川肉體消亡,靈魂卻沒有消失,他的靈魂和白虎之靈一起在某個世界飄蕩,你無需擔(dān)心。”
“我們,還會有相見的那一天嗎?”溫情晦澀地問道。
朱雀星尊飛到了溫情的手心里,幸福地打著滾:“依照青龍老大的推算,你們會在某個世界相遇。所以,溫情呀,你要好好完成任務(wù)?!?p> 夏甜用力地點點頭:“只要活著,就有再見的希望?!?p> 溫情擦去眼淚,她抬起頭,整個人在昏黃的燈火下閃閃發(fā)亮,她又變回了之前那個不信命運,只信自己的溫情。她站起來,拿過茶桌上的一卷白紙,手握蘸了墨的毛筆,沉穩(wěn)地說道:“各位,我們該開始安排拯救天璣星官的計劃了?!?p> 夏甜歡呼雀躍:“太好了!溫情回來了!”
黎岸懵懂地和春和一起撓腦袋,看著幾個大人又哭又笑,像唱戲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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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星尊一如往常悄悄地離開了結(jié)界。
“老狐貍果然是老狐貍,一會就編出個謊話騙他們,這樣有意思嗎?”朱雀星尊不滿地說道。
青龍星尊搖頭晃腦:“這也是玄武的無奈之舉。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你想要快樂地死,還是痛苦地死?”
朱雀星尊翻了個白眼:“我朱雀,選擇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