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片彌漫的霧氣,只看得清面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校服的男孩。他背對著溫情,兩只手不知道在搗鼓什么,一直在動,左臂上別著的綠色徽章,在晨曦的光芒中閃閃發(fā)亮,若隱若現(xiàn)出兩個字母的形狀。
“LC?!?p> 溫情在心中默念道,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那個人是誰,她的眼眶里有什么溫?zé)岬臇|西落了下來。
這兩個字母是黎川的縮寫,只是她還不明白為什么他穿著她小學(xué)的校服。也許在她夢里把他想象成了小學(xué)同學(xué)吧。
那個男孩轉(zhuǎn)過身,他的臉稚氣未脫,但已經(jīng)有了日后俊美的雛形,臉頰有些消瘦,下巴尖尖的,像是小貓仔,那對閃著調(diào)皮的眼睛和她記憶里的黎川一模一樣,像星星一樣專注溫柔地照耀著她。
黎岸雖然和他長得一樣,但從不會這樣看著她,溫情心里想道。
他咳了一聲,眼神又變成了不耐煩,說道:“說好了要去比賽誰折的紙船游得快的,你怎么來的這么慢呀?”
溫情這才注意到他懷里抱著一只白色的紙船,他看著她忽而又怒起來:“你怎么連紙船都沒有帶呀?算了,我的給你吧,接著!”
那艘紙船在空中滑行而過,飄呀飄,飛去了天上變成了一朵白云。
她慌急了,踮著腳伸手想去把紙船拿回來,可怎么也夠不到那片天空。
身后響起了哈哈的笑聲,她無暇去看,甚至覺得那聲音有些討厭吵鬧。忽然她覺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雙肋,一下子飛了起來。
她被那人帶著,在天上滑來滑去,像是在溜冰一樣,藍(lán)天就是他們的溜冰場。
她不敢回頭,她怕夢就在這時候結(jié)束了,她怕看見身后的黎川長著一對潔白翅膀,頭上一個光環(huán),天使的模樣。
可是這是她好不容易夢見黎川,難道就這么放過嗎?
溫情糾結(jié)了一會,終于決定回頭去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眼前的人長著黎岸的腦袋,臉上表情冷冷的,他的脖子以下是黎川高大偉岸的身體,整個人顯得詭異極了。
“黎岸!”溫情驚叫了一聲,醒了過來。
迎接她的既不是黎岸也不是黎川,而是夏甜溫暖的擁抱,溫情意識到這一點(diǎn)后,松了口氣。
“你總算醒過來了,我們都嚇?biāo)懒?,還好有李長陽在,把你的魂魄招了回來。”夏甜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第二輪比試過了嗎?”
“放心吧,剛過八點(diǎn),算時間,第三輪應(yīng)該開始了,我扶你去看看。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剛剛怎么叫著黎岸的名字?。俊毕奶鸾器锏匦α诵?。
溫情點(diǎn)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個鬼靈精,下次再和你說?!?p>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四樓的欄桿處,這里清凈一些,一樓的司儀宣布完第三輪規(guī)則后,二樓和三樓都吵翻了天。不過這也正好,沒有人會注意到五樓發(fā)出的痛呼慘叫聲。
“讓鳥來評判哪個是天下第一美人?真是聞所未聞!難道鳥的眼光比我們的還要好嗎?退錢,店家給我退錢!”
“哎哎哎,李兄何必如此著急?剛剛司儀不是說了嗎,這鳥叫做【君子雀】,喜用金光燦爛的物什求偶,這鳥好美人,頗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遺風(fēng),我看店家也無非圖個樂子,咱們看下去便知?!?p> 又有一個說道:“哼,總說店家暗箱操作,為的是推出藏花樓的美人,我看未必見得,人人都可作假,投票的花箋也可作假,可這鳥來評判,總做不了假了?!?p> 溫情聞言一笑,拍了拍手,琴聲會意,空中傳來金石脆響,一時之間幾百只青藍(lán)色雀羽的鳥兒口銜一枚黃金羽從九樓的高梁上疾沖而下,它們陣型整齊,排成箭頭型,一只鳥兒跟著前一只飛,絲毫不亂,空氣中除了聽見琴聲外,就只有鳥雀撲扇翅膀的簌簌聲。
鳥兒的頭頂上綴有一枚長長的白色羽毛,迎風(fēng)搖擺,像極了古代君子穿著的峨冠博帶,再加上“一生一世一雙雀”的堅(jiān)貞愛情觀,固有【君子雀】的雅名。
五個姑娘站在一樓的舞臺上,謝守顯得格外高挑,大多數(shù)鳥兒都沖著他去,將金羽毛擲在他的腳下后,便落到了舞臺邊上空空蕩蕩的座椅處歇腳休息,這里就是之前摩訶坐過的地方。
想到摩訶,溫情瞇了瞇眼,低聲問夏甜摩訶怎么樣了。
夏甜拿出手機(jī),把黎岸發(fā)過來的信息念給她聽:“摩訶的精丹已經(jīng)拿到,正在收拾最后的殘局?!?p> 就在這時,第三輪的比試成果出來了,果然是謝守拿了第一,只是他板著臉,并不如何高興的模樣。
溫情笑了一下,對夏甜說道:“事情已成,我們也該回去了。”
就在這時,二樓忽然傳來一個和善的老婦聲音:“謝小姐,敢問彈琴小姐是何人,可否相邀一見?”
謝守抬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這人他記得,據(jù)說是曾經(jīng)譽(yù)滿天下的才女王青云,素鸞師姐很喜歡她的詞。
他滿含歉意地?fù)u了搖頭。
王青云有些失望,但還是笑了一下:“多謝,老身只是猜測這彈琴之人或許是老身的舊相識,現(xiàn)在想想,是老身僭越了?!?p> 眾人見無熱鬧可看,都紛紛離場了。
溫情攜著姹娘和夏甜,從藏花樓后門的小巷走了出去。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姹娘吃過了摩訶的精丹,面色紅潤,正和夏甜小聲地說剛才發(fā)生的趣事,夏甜給姹娘看手機(jī)里偷偷拍下來的謝守的女裝照,兩人捂嘴笑得開心極了。
溫情無奈地扯著兩個少女的手向前走。前面忽然出現(xiàn)了王青云的身影,她身邊站著一個藍(lán)衣少女,正為她撐傘,溫情認(rèn)出那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潘霜兒。兩人身前站著的是一個戴著面具的抱琴女子,溫情怔了一下,這人不是纖纖嗎?三人不再往前走去,偷偷摸摸地躲在了墻角的陰影處。
王青云扶著白梨木拐杖,膝蓋抖抖索索地要跪下來:“王青云見過安樂公主?!?p> 纖纖用手托起王青云的雙臂,發(fā)出嘶啞的聲音:“老婦人莫要如此,我不是什么安樂公主。我的名字叫纖纖,我來見老婦人是因?yàn)槁犝f您想見我一面。我…忘記了從前許多事情,莫非老婦人您認(rèn)識我嗎?”
王青云攥住纖纖的右手,借著巷子里隱約的燈光果然看見掌心處有一枚紅豆大小的痣,神情激動的地說道:”你怎么會不是安樂公主?公主手上的這顆痣我一直記得。還有你方才給謝風(fēng)月姑娘彈奏的《六合破陣曲》,那是安樂公主創(chuàng)作的琴曲,她寫好后便束之高閣,從未彈過,只有我和公主兩人知道。公主,是老身救駕來遲,讓公主受了這么多委屈。公主…您的面具可否摘下來給老身一觀?”
纖纖抽回了自己的手,苦笑著說道:“我是鬼非人,這面具是為了防止嚇到別人才戴上的,既然老婦人您說要看,好吧。老婦人,您看我和那安樂公主有幾分相似?”
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潘霜兒立刻發(fā)出了一聲驚叫:“你…你怎么沒有臉?”
王青云眼神驚駭,但并沒有躲閃,只是靜靜流下淚,用拐杖勉強(qiáng)支撐著自己說道:“你確實(shí)和她并無相似之處,為何琴聲如此相似,還有手上的痣…”
纖纖戴回了面具道:“聽老婦人方才說作這曲子的是安樂公主,我便猜到自己是誰了。大概我的主人就是安樂公主吧?!?p> “你…你究竟是?”王青云的聲音不斷顫抖著。
“我便是安樂公主的一雙手?!崩w纖說道。
潘霜兒忍不住叫道:“這怎么可能?手能成鬼,公主卻不能成鬼?”
“難道變成鬼是什么幸事嗎?我從意識到自己是個鬼后,每天都希望能徹底消散在風(fēng)中。放心吧,安樂公主她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再入輪回了,相信這一次會有一個好結(jié)局,老婦人莫要再傷懷了。若是您不介意的話,就讓我為您撫琴一曲為您送行吧?!?p> 雨漸漸地停了下來,似乎也為琴聲感應(yīng)。這次的琴聲舒緩柔情,每一個音節(jié)都似是渾然天成,傷感之中又令人動容,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潛入夜風(fēng)之中,靜靜為生者祝禱。
老婦人也被琴聲所染,心頭的結(jié)似乎已經(jīng)被悄悄打開,連離去的腳步都輕松了許多。
溫情則在琴聲中想起了黎川,他們初次相遇時的模樣。她終于想起來了很多被遺忘的記憶,他們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那間KTV酒吧,而是童念小學(xué)。
黎川穿著校服,是她的后桌,他長得像皮猴兒,瘦得不可思議,她看著可憐,就分給了許多自己喜歡的零食。黎川很講義氣,班上的同學(xué)因?yàn)闇厍殚L得胖不和她玩,黎川為了安慰她,每天和她去學(xué)校后面的河邊玩。
后來黎川轉(zhuǎn)學(xué)走了,溫情再也沒見過他。
直到在冥河邊上,大家作為魂魄重新相聚的時候。
她失控差點(diǎn)把黎川的魂魄推進(jìn)冥河里,而黎川緊緊地抱住了她,用后背為他抵御來自地獄的烈風(fēng)和火焰。
今日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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