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下午,微風拂過面頰,太陽懶懶地灑著余輝,做著要下山的準備。
從《人間失格》那本書上暮然抬首,沈凌肖發(fā)現(xiàn),淚水已經(jīng)就快要滴在書上,趕緊撤開書來,順勢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擦去了淚水。
作者太宰治,在自己活著的時候,曾自殺五次,終在寫完《人間失格》后,自殺成功。他的一生,似乎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赴死。
每個人都得面臨死亡,這是不爭的事實,區(qū)別在于,有的人一生絢爛至極,有的人一生無賴墮落,而大多數(shù)人的一生碌碌無為。
太宰治在他的書里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p> ……
姜賢已經(jīng)自己起來了,開了門,挑了竹門簾子走了出來。
姜賢看到沈凌肖拿著書,在擦眼淚,問:“你是看完了?有什么值得傷心的地方嗎?”
沈凌肖回應道,“嗯,是看完了,而且非常傷心。可能只有我們這些具備抑郁特質(zhì)的人,才能看的懂吧。終于從別人的殘疾里,看到了自己的殘疾。不過,通過這本書,我反倒覺得,能做好一個普通人,挺幸福的?!?p> 姜賢伸出了手,沈凌肖一把抓住,順勢站了起來。覺得腿有些麻了,她換著腳跳了跳,并沒吱聲。
屋里的大姐聞聲也出來了,知道這倆要走了,跟姜賢和沈凌肖告別。
姜賢不好意思地說,“大姐,打擾了您一下午,實在不好意思啊?!?p> “不打擾的,以后如果還來這邊爬山,就過來吧。也認識門兒了。”
大家都沒有互問姓氏,但又覺得已經(jīng)不再陌生,隨著擺手,抱拳的一通寒暄,姜賢開著豐田霸道,緩緩地,隨著夕陽一同下了山。
“這一大覺睡的,都六點多了,你可真行,都不帶叫醒我的?!?p>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這大好的秋日里,在農(nóng)家小憩,這是多美的一件事,怎么舍得叫醒你呢?”沈凌肖反駁到。
姜賢笑了,“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你看了一下午的書,是看的人間失格嗎?怕是看了一下午的劉禹錫吧!”
姜賢這打趣的話,逗得兩個人都哈哈大笑。到了城里,沈凌肖發(fā)現(xiàn)前面農(nóng)大附近有地鐵,堅持要下車,坐地鐵回家比較方便。姜賢也沒有再堅持,只說七點多了,要注意安全。
姜賢回到家時,彭霄已經(jīng)做好飯了。
“你回不回家吃飯,也不說一聲,我怕你開車不方便,都不敢給你打電話?!?p> “雨彭呢?”
“黃小萌拉她去看電影了。說是美國的《瞞天過?!贰R徊肯矂?,還說是一大堆大明星演的,她們在美國上學的孩子,對那些國外的影星歌星都熟,我是沒聽說過。”
“哦。你看她情緒怎么樣?”
“就是怕她情緒出問題,所以才跟黃小萌的媽媽通了氣。黃小萌的媽媽很懂,攛掇著讓黃小萌找雨彭散心,所以才一起看電影的?!?p> “你還沒吃飯呢吧?”姜賢關切地問道。
“你要不回來吃,我都不打算吃了,本就沒胃口,正好減肥了?!?p> “走,我陪你吃點去。邊吃邊跟你說?!?p> 彭霄不知道老公要跟她說什么,看姜賢去洗手了,連忙把餐桌收拾好,熱了湯,又端了飯菜上來。
“咋啦,今天遇到什么事兒了?”
“沒遇到啥事兒,就是今天本來要去爬山,門口碰到沈凌肖了,就帶著她一起爬山了。下午找了個農(nóng)家院吃了點東西,又邊聊邊喝了點酒。”
彭霄一聽就不干了:“爬山就爬山,怎么還喝上酒了,你不是開著車呢嗎?而且,就你倆人?”
“哎,別多想啊,沈凌肖是什么人你應該知道啊,不爭功,不貪財?shù)?,人又正直。我可是把她當個同性的朋友對待的?!?p> 彭霄重又拿起筷子,慢慢地邊聽著姜賢說,邊吃了點東西。
“沈凌肖說她女兒,也是有抑郁癥傾向的。在吃什么,艾司唑倫片,是一種治療焦慮抑郁失眠的藥?!?p> “啊?”彭霄終于知道老公想要說的話題了?!霸趺磿@樣?!?p> “是,聊了會兒孩子,也說了咱家雨彭的事兒。我因為喝了點酒,下午在農(nóng)家院的炕上小瞇了一會兒。這個沈凌肖,自己在院子里,把那本《人間失格》給看完了??吹闹笨?。你說我怎么就看不下去呢。那里面說的男主人公,葉藏,那就是一個神經(jīng)質(zhì)的人。從小就嘩眾取寵的。我真看不下去。可沈凌肖說,她跟作者有共鳴,還說什么,終于從別人的殘疾里,明白了自己的殘疾。你說她是不是因為孩子有病了,自己精神也快不行了?”
“你快別瞎說。她跟你說她家孩子為什么抑郁了嗎?”
“她說她也想知道??偸菓撚胁「鶅旱?,對吧?”
“是,總是應該有病根兒的?!迸硐鲟卣f道。放下碗筷,她接著說,“我大概知道雨彭的病根兒了。”
姜賢也放下了筷子,“你說?!?p> “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她再有事憋在心里,她的閨蜜,朋友也多少知道點她的事兒吧。我就去找了黃小萌的媽媽。
你也知道,自從孩子們?nèi)チ嗣绹覀冞@幾個媽媽間的聯(lián)系就不是那么多了。這次約人家,我也知道挺突兀的。好在黃小萌的媽媽,好像知道了點什么,我一給她打電話,她就說要跟我見見。
你還記得她和黃小萌還有兩個他們班的男生,一起備考SAT和托福時,一起上過小班嗎?”
“記得啊,他們四個不都是中學一個班的嗎?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兩個男生的名字呢,一個叫易冷,一個叫陸什么?”
“另一個叫陸迎?!?p> “對對,跟黃小萌和咱家雨彭是同桌。跟雨彭同桌的是易冷對吧。那個男生的名字好記,人長得也帥氣。陸迎也還可以,就是我看著他有一點娘??墒?,他們,跟咱家雨彭的抑郁有啥關系?”
“對,你說的都沒錯。他們都曾經(jīng)分別是同桌來著。黃小萌,姜雨彭,陸迎,易冷。這四個人在班里總在一起,名字又都在尾聲里以”嗯“結(jié)尾,被班里同學稱為“嗯哼四將”。
后來,聽黃小萌說,易冷追咱家雨彭,在去美國留學前,還談了一段時間的朋友。去美國之后,又維持了挺長的一段朋友關系?!?p> 姜賢心頭有些發(fā)緊,他并不知道,現(xiàn)在的90后孩子們的戀愛是怎么談的。為什么都四五年過去了,女兒的感情世界,他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飯是吃不下去了,心也越來越堵。
彭霄嘆口氣,垂下長長的睫毛,“跟黃小萌媽媽聊完,還真的是長了見識了。不過,也挺替咱雨彭捏把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