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未遂二進宮,誤入密室再中毒)
池不群忙完今日的公案已是接近亥時,寺中各處房間都熄了燈火,只剩自己辦公這間還亮著黃光??戳艘惶烀苊苈槁榈奈淖盅劬Πl(fā)酸,閉眼揉揉眉心,眼前又浮現(xiàn)出白天那只一驚一乍的小“夜梟”。
第一次聽見這個代號,池不群以為對方是個狡黠之徒。抓捕成功把人從鎖鏈密網(wǎng)中拖出來,才發(fā)現(xiàn)是個靈活的小身影,身丈比自己矮大半個頭,體重也較輕,揭下貓頭鷹面具的剎那,池不群心中閃過一絲感嘆,這只小“夜梟”生的還真不賴。
年齡大約在少年和青年之間,尚帶幾分稚氣,白皙皮膚一雙杏眼,睫毛濃密,白日說話不經(jīng)意間會顯露小虎牙,沒有威嚇反而添了些許俏皮。
對方不但偷當(dāng)官的府邸,字里行間還帶著對官場人的厭惡,這背后的故事倒是想問一下。池不群熄了桌上燭火提燈離開,走出天衙寺大門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悠哉一笑道:“接下來該去哪里捉那只逃走的小‘夜梟’呢?”
姜魚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抽抽鼻子倒在柴草堆中,額頭布滿細(xì)密汗珠。
那個池不群說的居然是實話,亥時一到,腹部果然像是被千人猛烈錘擊一樣無比劇痛,白天吃的食物全都吐出來,腸子如同被兩只大手不停揉擠擰成麻花。
姜魚眼角淚水縱橫,雙手捂肚子蜷縮成一團在柴草中不停打滾,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體內(nèi)奇毒痛的他意識模糊,朦朧視線中闖入一雙軟底黑鞋,由遠(yuǎn)及近徐步向前。池不群路過一家馬房后面,聽到后院有窸窣翻滾動靜,躍上墻沿發(fā)現(xiàn)在柴草中滿地打滾的小“夜梟”。
池不群看著地上痛苦的姜魚,走近蹲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擺在他面前,輕聲道:“這是解藥,吃了老實跟我回去?!?p> 姜魚翻個身背對池不群,憤懣道:“做夢!”說著身子又蜷縮幾分,嘴里開始低聲哼哼。毒比剛才更加劇烈。
池不群也不多言,伸手翻過姜魚捏住他腮兩側(cè),姜魚痛得沒有多余心思去掙扎,將最后力氣集中在下顎,緊咬牙關(guān)就是不張口,池不群平靜望著他倔強的臉,雙指稍用力,輕微咔嗒一聲把他的下頜卸了下來,倒出瓶中一粒藥迅速放到他嘴里,捂住嘴強行讓姜魚吞下。
看到對方喉頭一動,才輕輕把下頜接上,笑道:“不僅入室行竊還私開牢鎖,兩罪落實,跟我回寺?!?p> 姜魚擠出半個“你”字就因余痛昏厥過去,池不群摘干凈他身上的柴草輕輕抱起,踏輕功返回寺中。
第二天天衙寺內(nèi),少卿的臥房中傳出叮呤咣啷摔東西的聲音,值班的巡視提騎走過房前,都用不約而同用奇怪不解的目光掃房子一眼,可沒人敢上前敲門詢問。
姜魚被池不群橫抱著回來,沒坐牢房,轉(zhuǎn)移到一間陳設(shè)簡潔的屋子,這次雙手雙腳沒再被繩子綁住,但身上的重要穴道被全部封住無法運轉(zhuǎn)武功,自己又不懂解穴,房間大門從外反鎖,窗戶都在外面做了特殊加固,心中又羞又惱,只得在房間里亂砸東西撒潑。
池不群推開門,一只硯臺迎面砸來,抬手抓住硯臺,姜魚趁著他一瞬分神向門外奔去,對方另一手飛速抓住姜魚后領(lǐng),像拎小動物一樣把他拖回屋內(nèi)往床上一扔,反身關(guān)好門。
“這么有精神,看來毒解了?!背夭蝗悍畔鲁幣_,坐在床邊道:“還滿意么?”
姜魚鼻子一哼道:“啥?”
池不群道:“怕你又對牢房不滿意逃走,特意換的這間。怎樣?”
姜魚白他一眼,池不群無視他的表情問道:“你的真名叫什么?”
“憑什么告訴你?!苯~又翻他一白眼,拉緊松開的衣服擋住露出的白皙肌膚,扭頭一臉高傲,“想審問?小爺才不會說。”
池不群道:“天衙寺審問犯人都在刑房,其內(nèi)的獄卒拷打?qū)弳栍胸S富經(jīng)驗,若進去十個犯人,不出半炷香十個犯人全部招供,你想試試?”
姜魚背后一陣惡寒,臉上擦上些許青色,輕咳幾聲吞吐回答:“姜,姜魚。”
池不群眼中閃過笑意,姜魚姜魚,真是一條朝氣十足、活蹦亂跳的小魚兒,問道:“為什么當(dāng)盜賊偷竊?”
姜魚立馬糾正道:“不是盜賊,是大俠!俠盜!小爺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
“劫富濟貧?”池不群一笑,接著問道,“禮部侍郎馮正昆所犯何事,才讓少俠出手懲戒?”
姜魚驚愕瞅了他一眼,帶著嘲諷道:“我還以為你有多聰明,原來都是說書的胡亂瞎吹,你也和那些審案的一樣,是個糊里糊涂的人。”
池不群給他個臺階下,套話道:“在下愚鈍,還請少俠明示。”
能比傳說中斷案如神的天衙寺少卿還聰明一籌,姜魚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滿足,帶著幾分自豪道:“你沒看見他總是拿著一個鼻煙壺看來看去。他身上、家里一干二凈,連個裝銀子的箱子都沒有的人,偏偏如此在意一個小鼻煙壺,你不覺得奇怪?而且全家上下的布料全是上好綢緞,女的首飾也是出自有名的店家,和家中沒錢的樣子完全不符嘛,肯定有鬼。嘖嘖嘖,這么明顯都沒看出來,還斷案如神,哪個瞎眼的玩意造謠?!?p> “原來如此?!背夭蝗喝粲兴键c頭,從袖中摸出馮正昆的鑲金鼻煙壺,道:“可是這個物件?”
“對!”姜魚看到小鼻煙壺眼睛一亮,伸手去搶,“小爺先發(fā)現(xiàn)的,給我!”
池不群出手在他肩頸處一按,姜魚頓時上半身無力倒在對方胸前,池不群用手臂壓住姜魚不讓他隨便亂動,平靜道:“不要搶,你看。”
隨即一旋瓶底,鼻煙壺鑲金的下半部分與上面分開,瓶底中間豎著一根扁平小棍,大約成人的兩個指節(jié)長,中間鏤空兩側(cè)有不規(guī)則的鋸齒,晃一晃有些松動,不像連在瓶底。
姜魚看著分開的瓶底驚奇道:“是把鑰匙!”難怪馮正昆總是拿著鼻煙壺聞來聞去,原來是假借聞氣味看瓶里的鑰匙。
池不群晃晃問道:“想要嗎?”
姜魚立即回答:“當(dāng)然!”又轉(zhuǎn)念一想警惕道:“不對,你肯定等我去找寶藏的時候派人跟在我后面,坐收漁翁之利。拿我當(dāng)趟雷的,小爺才不上當(dāng)!”
“反應(yīng)挺快?!背夭蝗捍寡劭磁吭谛厍暗慕~,緩緩道,“你就不好奇它能打開什么東西?”
姜魚看著鑰匙咽了一口唾沫,他當(dāng)然想知道背后的東西是什么,馮正昆如此珍視這個小瓶,連睡覺都貼身帶著,保護的必定是萬分重要的物品,保不齊就是他當(dāng)官收受的各方賄賂。
姜魚腦中轉(zhuǎn)了幾圈,既然雙方都想知道鑰匙能打開什么東西,不如路上反利用他們保證自己安全,如果是寶貝就摸走。思來想去抬身去夠鑰匙,動了動發(fā)覺背上有點分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趴在池不群的身上,姿勢有點尷尬。
身上穴道緩開,姜魚推開對方退回床角,指著對方道:“小爺同意和你們行動,但是只有你和我,不準(zhǔn)帶那幫‘老頭’,也不準(zhǔn)讓他們跟著,如果你出爾反爾我就殺了你!還有把穴道解開,小爺可不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池不群點頭答應(yīng),然后又從袖中摸出一小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姜魚,說道:“吃了這個。”
姜魚看著小藥丸,警備道:“啥玩意?不吃!”
池不群微笑回答:“解藥。不吃晚上繼續(xù)肚子疼。”
“毒不是已經(jīng)解了!”姜魚驚呼,不信他的話,“為什么還要吃!”
池不群道:“我可沒說是一次性解毒,要連著服十天解藥才能完全祛除?!?p> 呸!這笑容燦爛的危險家伙研究的什么狗屁毒藥,姜魚想起昨晚痛到想投胎的感覺,老實拿過藥丸放到嘴里,沒有咽下去,悄悄壓在舌底看對方說的是對是錯。
池不群眼神一瞇,起身道:“我回去處理公務(wù),你不要四處亂走,被天衙寺內(nèi)的提騎抓到,就要再回到牢房了。”
姜魚不屑哼哼翻個面不再搭理人,在屋里安靜呆到戌時才聞到飯菜香味,邊吃邊嫌對方來得太晚,沒被毒死要先被餓死。池不群在對面喝著茶,安靜看著狼吞虎咽的姜魚。
事實證明,池不群再次說了真話。亥時一到,肚子準(zhǔn)點絞痛,姜魚立馬把壓在舌底的藥丸吞下去,無力倒在床上長嘆。
“等毒解了,小爺一定把他打的祖宗都不認(rèn)得!”
池不群把自己的休息房間讓出來當(dāng)“高級牢房”,姜魚只呆了一天就渾身閑的發(fā)毛,在屋子里轉(zhuǎn)悠,突然好奇想看看堂堂天衙寺少卿有沒有藏過奇珍異寶。
房間擺設(shè)很簡單,前方一張茶桌四把木凳,靠窗處擺著一張書案,擱著筆墨紙硯和一個香爐,其后是書架,擺著不少書卷,還有幾盆盆景;一張竹制屏風(fēng)擱在床后,角落是衣箱,旁側(cè)是洗漱的水盆。
轉(zhuǎn)了三圈沒摸出一點金銀,姜魚有些失望,走到書架前改找點有趣的東西解悶,挨個讀過書名,發(fā)現(xiàn)了一處異樣。
書架的書擺得整整齊齊,每冊書卷從卷一開始擺放,按數(shù)字大小從左到右碼的整整齊齊,可以看出書主人的嚴(yán)謹(jǐn)認(rèn)真,唯獨第三層《議案卷》的卷三有點奇怪,“三”字三橫的間隔距離隔的忒近,長短也的奇怪,像是“一”字改造的。姜魚挑眉一笑,輕輕抽出《議案卷》卷三,抽到一半書拉不動了,仔細(xì)一瞧后面連著一根極細(xì)的繩子,緊接屋內(nèi)吱呦一聲,后面屋角地磚拉開幾塊,一道石階通到地下。
啊哈,果然當(dāng)官的都是中飽私囊,掌管刑案的天衙寺官員也干凈不到哪兒去。
姜魚點亮燭燈沿石階走下,下方是一個石室,室壁上有八盞魚型銅托壁燈,空氣中隱約有股草藥味,姜魚點上壁燈,燈光照出室內(nèi)景象。四個并排大藥柜,平擺滿整面墻,兩張長桌拼成一個長案,上面擺著一堆瓶瓶罐罐、各種奇怪的晾曬花草,還有火爐和一堆看不懂的奇怪工具。
桌上工具不大,最長的不過匕首長短,但刀刃十分鋒利,姜魚擺弄著桌子上的各種鋒利工具,心想這莫非是那個少卿的秘密刑房,用這些奇怪“刑具”拷問犯人,滿足自己的變態(tài)愛好?!
姜魚嫌棄扔下鋒利工具在衣角蹭蹭手,注意力又放在桌上的各種瓶瓶罐罐??词覂?nèi)的藥柜、桌上的干花草,心想道:“毒粉和解藥都是他做的,這堆瓶子里應(yīng)該會有解藥吧?!贝蚨ㄖ饕獠榭匆粋€個瓶罐找解毒藥丸。
翻得正專注,身后響起溫潤一聲:“在找什么?”池不群不知何時回屋站在密室中。
“呀!”姜魚注意力全在找解藥,沒注意身后的腳步聲,池不群走路又輕,腳步聲不細(xì)聽很難察覺,全身一激靈手中瓷瓶掉到地上摔碎,又是一股白色的粉末揚起。
“啊啊啊啊啊??!”姜魚看到粉末,瞬間一蹦三尺高跳到池不群身后,連呸數(shù)十下,氣道:“你嚇我干嘛!我是不是又沾到什么毒粉了?!”
池不群無語道:“你嘴張那么大何止沾到。讓我看看?!闭f著把姜魚帶出密室,關(guān)閉密室門,扣上對方手脈沉思片刻說道:“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姜魚瞥他一眼沒好氣道:“好的!”
池不群平靜回道:“中的是和之前一樣的毒?!?p> “這叫狗屁好消息!”姜魚揮手出拳錘池不群,然封了武功穴道被對方輕而易舉擒下,更加氣道:“壞的呢!”
池不群道:“毒加深,服藥時間延長?!?p> 姜魚問道:“加多長?”
池不群比出兩個手指頭,回道:“二十天?!?p> “啊啊啊啊啊啊啊?。。。。。。。。。。。 苯~一聽崩潰狂叫,延長二十天,那就是幾乎一個月都要找這個變態(tài)要解藥;可要是遠(yuǎn)走高飛,四十九天后也是死路一條。
世間毒藥都需知道原配方才能制解藥,胡亂解只會斷送性命,鬼知道池不群用了什么毒物制藥,更不指望他親口說出來。進退兩難,姜魚抓狂欲哭無淚,望著眼前笑吟吟的天衙寺少卿,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剁成肉泥,糾結(jié)良久甩過兩道如刀眼光重重一哼:“你,你等著,等小爺好了咱們再算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