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鯤影
遙遙遠遠的，便能看見大海，海天一色，尤其是天氣不好的時候，簡直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鄭中秋幾人達到海邊的時候，正是陰天，到處陰沉沉的，海浪翻涌，連海鳥都不多一只。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找了一個海邊小鎮(zhèn)停下。才看見這個小鎮(zhèn)，昔照就眉頭緊皺，萬分嫌棄，實在是太臟了！
小鎮(zhèn)不大，破爛的木板房，一間接著一間，擁擁擠擠得讓人呼吸都喘不上來；到處奔走拉屎的雞鴨；衣不蔽體的兒童赤腳踩在污水上；鎮(zhèn)上彌漫著一股海產(chǎn)腥臭和垃圾腐爛交織的氣味，配合著壓抑的天色，實在難以讓人喜愛。
“這什么地方啊？咩~真臭！”昔照鼓著鼻子，一副被刺激得準備要暈倒的樣子。
小鎮(zhèn)平時沒什么外來人員，一看見鄭中秋于成龍兩人騎著一頭牛走進小鎮(zhèn)，立即引來了很多人的圍觀?？粗鞣N關(guān)注的眼神，鄭中秋很是忐忑不安，說好的海邊農(nóng)家樂呢？畫風不對??！
于成龍握緊她的手搖了搖，暗示她安心?？匆娪诔升埖ǖ难凵?，鄭中秋也跟著坦然起來。
不知誰喊了一身，“鎮(zhèn)長來啦~”圍觀的人群便四處散開，只是眼睛還是黏在他們身上。
一個圓滾滾的中年男人奔走至兩人面前，許是走得急，還一手扶著腰帶，氣喘喘地說，“兩位不知從哪里來？我是鯤山鎮(zhèn)的鎮(zhèn)長，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能幫到你們的地方？”
“鎮(zhèn)長好，我們是行腳商人，路過這里，想來看看有沒有什么海產(chǎn)能帶回去的。不知道鎮(zhèn)上是否有住宿的地方？”為了裝扮得像一些，鄭中秋還準備了幾個大包袱掛在昔照身上。
鎮(zhèn)長笑成一朵菊花，在前面領(lǐng)路，“呵呵，歡迎歡迎，只是我們鯤山鎮(zhèn)比較小，平時沒什么外人來，所以沒有客棧，如果兩位不嫌棄的話，就住到我家里面去吧?！北鹿苕?zhèn)長信不信，至少他沒有拆穿兩人，反而熱情好客地領(lǐng)著兩人往家里走。
鎮(zhèn)長的家庭狀況不錯，看他的身材就知道了。他家有五間并排的大木屋，有兩條木船，當然，人口也多，老婆孩子孫子等等，加起來有十七口人。
鄭中秋也不是沒有眼見的人，看見小孩，連忙拿出糖果點心四處分發(fā)，引得更多的小孩圍觀，在鎮(zhèn)長夫人客氣的推讓下，‘強行’塞了一塊五兩的銀子給她，鎮(zhèn)長夫人笑得更加和善了。
鎮(zhèn)長均出一間房子給他們住，晚飯的時候，蝦蟹海魚，各式各樣的海產(chǎn)擺滿了桌子，鎮(zhèn)長的三個兒子更是頻頻勸酒，把于成龍灌得雙眼迷離臉蛋通紅，一個勁的拉著鄭中秋的手，死活不肯松開。惹得在場的婦人擠眉弄眼笑個不停。
鄭中秋把喝高了的于成龍扶進房間，才一進屋，于成龍就睜開眼睛，毫無迷糊的神色，“我想去海面看看。”
“那你小心點。我出去打聽一下。”鄭中秋說完，便走出去還帶上了門。
鎮(zhèn)長夫人見她出來便關(guān)心地詢問，“小秋，你丈夫怎么樣了，沒事吧？”
“沒事，睡著了。”鄭中秋紅著臉，為了方便行走，兩人對外稱了夫妻，每每聽到別人這么問，她總有點不好意思。
男人們還在喝酒，女人們聚在一邊聊天：
鄭中秋好奇地問，“這鯤山鎮(zhèn)的名字好奇怪，是怎么來的？”
胖胖的鎮(zhèn)長夫人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鎮(zhèn)子后面，有一座山，相傳能在山上看見海里的鯤，所以就叫鯤山，這里就是鯤山鎮(zhèn)?！?p> 哦？在這里還可以看見藍鯨！鄭中秋假裝不懂，“鯤是什么？”
一位老太太懷念地回答，“鯤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魚，比咱們的整個鎮(zhèn)子都大，它一噴水，天就下雨；相傳能把人從海的這頭渡到天的那邊。小的時候，我還見過鯤，只是后來就再也沒見過了，如今留在這片海域的，只有鯤影而已。”
“那鯤去哪里了呢？”
老太太嘆氣，“唉，都死了。相傳鯤是大海的化身，本應(yīng)人人敬重愛護，可是就是有一些壞人，為了自己的貪念，殺死了鯤。鯤的靈魂因為不愿離開大海，便以執(zhí)念留在人間。如果你在大海里看見一只像魚一樣的巨大黑影，那就是鯤影。鯤不愿輪回，便沒有新的鯤出生。鯤影越來越多，海水就越來越臟?，F(xiàn)在海里連魚蝦都少了許多?！崩先苏f完，渾濁的雙眼無聲地留下了淚水。
在場的人聽聞，氣氛都低沉起來。
……
鄭中秋等著于成龍回來，看見他一身濕氣，“查看得如何？”
于成龍接過她遞過來的毛巾擦臉，“這里的海很深，挺適合放龍的，就是怨氣比較重，幾乎沒有純凈的海水?！?p> “咱們明天去鯤山看一下？聽說以前可以看見鯤?！?p> 于成龍點點頭，“行！”
鄭中秋紅著臉別過頭，“那咱們睡覺吧?！?p> 于成龍也紅著臉，“嗯。”
本以為是睡不著的，誰知一夜無夢到天亮，只是醒來時鄭中秋覺得略尷尬，她竟然躺在于成龍的懷抱里，偷偷瞄一下，發(fā)現(xiàn)他還沒醒，便悄悄地起身下床。如果她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于成龍心跳略快了。
兩人吃過早飯，在村民的指路下，來到了鯤山頂上，除了上山的這一邊，其余三面都是懸崖，面對著大海這邊的山勢十分高，特別適合望海。鯤山光禿禿的，連棵矮樹都沒有，一座孤零零的海神廟，香火冷清極了。天色仍舊是陰沉沉的，云層壓得特別低，海浪拍打著懸崖下的亂石，沖撞出無數(shù)朵浪花。
山頂?shù)娘L特別大，鄭中秋瞇著眼，手搭在眼睛上面，偶爾看見幾只小漁船，“看見鯤影了嗎？”
于成龍看了一下，“還沒?！?p> 昔照窩在地上，低頭吃靈草，居然把偉大的虛空獸和臭烘烘的肥豬關(guān)在一起，還關(guān)了一個晚上，哼哼，想想就覺得屈辱！它還不會那么輕易就原諒他們的！
鄭中秋推推一個早上都沒開口講過話的昔照，“昔照，你視力好，幫找找？”
昔照別過頭，“哼哼！”
“好啦好啦，別生氣啦。靈草夠不夠吃？要不再來點？”鄭中秋討好地拿出一把五級靈草。
昔照別別扭扭地吃完靈草，才開口，“鯤是大海的化身，即使是輪回轉(zhuǎn)世，也還是會轉(zhuǎn)生為鯤。但是它的性子很嬌氣，如果怨念不消除，它們寧可成為鯤影也不輪回。鯤影并不是永恒存在的，它們?nèi)諒?fù)一日的在海里漂流，這種以靈魂的執(zhí)念強行留在人間的行為，終有一天會化為虛無。所以，”
于成龍接話，“所以看不見鯤影是因為它們已經(jīng)消散了？”
昔照甩甩尾巴，這是它剛從昨晚的同居者學(xué)來的新動作，感覺很好玩，“因為鯤的內(nèi)丹有加持水系法術(shù)的功效，所以很多水系的修行者都喜歡到海里來捕殺鯤。你也知道，什么東西對你們?nèi)祟愑杏?，什么東西就很容易滅絕?！弊詈笠痪湓捳f得鄭中秋面紅耳赤。
于成龍問道，“世間可還有鯤？”
昔照點點頭。
于成龍往前多走一步，他拿出在柳池用過的小香爐，往地上一放，然后身上突然迸發(fā)出驚人的氣勢，他向前凌空踏步，一步步走在海面上，緩緩地向海里拋灑藍色的花瓣，動作優(yōu)雅從容，海風吹來，吹得他衣袂飄飄，仿佛即將騰云而去的仙人。
被他的動作驚呆了的鄭中秋忍不住爆粗口，“我靠，他在干什么？”搞什么活動之前能不能先通知一聲??！
昔照鄙視地看她一眼，有個能力那么強大的對象，壓力也是蠻大的吧！尤其是你還那么弱雞并且不思進取的情況下?！八麨⑾碌倪@種花名字叫海藍精，鯤特別喜歡?！?p> 海水把花瓣帶到四方，于成龍靜靜地等著，等到將近午時，鄭中秋此時已經(jīng)昏昏欲睡，昔照突然驚喜地叫著，“來了！”鄭中秋一個激靈，立馬踮起腳尖眺望，遠遠的海平線上，先是出現(xiàn)了一座座噴泉，噴泉越來越近，然后就聽到渾厚雄壯的鯤的叫聲，震天撼地。
那是一群像山那么龐大的生靈，線條流暢的身子有一半露在海面上，如同一個個褐色的島嶼，一共有二十多只鯤，前赴后繼，向著于成龍游來。
鯤后面還跟著上百只鯤影，因為是影子的關(guān)系，所以可以無視空間的障礙，它們擠到了于成龍的跟前。
鄭中秋和于成龍相隔頗遠，借住了黑玄留給她的法寶，她能清楚地看到鯤影的模樣，看起來跟藍鯨的長相差不多，但是渾身黑乎乎的，沒有一絲生氣。鯤和鯤影并不懼怕于成龍，圍在他的腳下游來游去，顯得格外的溫順乖巧，時不時發(fā)出委屈的叫聲，聽得人心疼。
于成龍一步步走進鯤群中，輕輕地撫摸了它們的身軀以示安慰。在鯤的面前，人類顯得何其渺小，但是于成龍不一樣，他的身上散發(fā)出從容悲憫的氣質(zhì)，反而把他襯托出得更加醒目，即使是巨浪襲來，都不能動搖半分。
鄭中秋喃喃自語，“我覺得他離我好遠?！边@樣的氣度，哪里是她的于成龍？
昔照回答，“那當然！他是青龍神君嘛！”
于成龍一一安撫每一只鯤，得到了鯤的歡快叫聲回應(yīng)。其他的鯤影因為是執(zhí)念，感受不到于成龍，便生氣得游來游去，天空和海面都暗了一分。于成龍微微一笑，從空間拿出一個翠綠欲滴的笛子，在海面上吹奏起來，笛聲不大，卻清楚得仿佛就在耳邊吹奏的一般——舒柔輕緩、空靈飄逸，使人聽了心平氣和。
鯤影聽到了笛聲，立即安靜下來，一曲完畢，鯤影的顏色淡了許多，于成龍收好笛子，拿出一顆冒著靈氣的通透珠子，珠子有拳頭大，微微散著青光。
他清澈低沉的聲音在海面上響起：“生時無愛無恨，死亦無懼無怨；世有輪回，方能長久；潮起潮落，生生不息。吾以青龍神君之名，打開輪回之門，爾等去吧！愿來世還能再見！”珠子光芒大盛，幻化出一道巨大的門，門的那頭是輪回。
鯤影群哀叫不止，不肯離去，于成龍彎下腰欲撫摸鯤影，只可惜他的手堪堪地穿過了鯤影……
終于，有一只鯤影游動了，慢吞吞地游向那道門，在門口，它依依不舍地回頭望了于成龍一眼，最終還是進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光與影之中。
第二只……
第三只……
……
月上中天，潮聲依舊，終于所有的鯤影都已經(jīng)離開。于成龍的臉上露出了疲倦之色，“都散了吧！”
鯤群此起彼伏地叫著，依依不舍。于成龍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回到懸崖上，一落地，他那驚天的氣勢便消散無蹤。多虧鄭中秋及時扶住他，才免去了狗啃泥的姿勢。
令鯤臣服和眷戀的氣勢一旦消散，鯤群便四處散開，游向深海，消失在天際。
“啪啪啪，真不愧是萬物之主青龍神君啊。連鯤在你手里都那么聽話?！币粋€穿五彩錦衣的妖艷男子踏空而來，因背著月光，越發(fā)襯托得妖艷詭異。
鄭中秋扶著于成龍，警惕地打量著來人，“你是什么人？”來人的氣勢過于尖銳強大，身上散發(fā)著強大的威壓，讓她連動都動不了。
哼！錦衣男子連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鄭中秋，他一步一步走近，仿佛踩著眾人的心臟，讓人情不自禁揪心起來，“青龍神君，一別上萬年，沒想到您竟然虛弱到了這種地步。”他殘忍地微笑著，準備要收割眾人的性命——
一個黑漆漆的大龜殼仿佛降落地球的天外流星，剛好從天而降，速度太快，眾人也沒回過神來，就直接“鐺”的一聲把那錦衣男子砸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真是慘不忍睹！
所以說，大家要講究公德心，不要隨便高空拋物，以免砸到好人。
那錦衣男子惱羞成怒，“是誰？”他想撥開龜殼站起來，只是那堪比鐵砧子的大龜殼突然伸出四肢、腦袋，用力一蹦，又把他坐了下去，那錦衣男子吃了滿嘴泥，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大龜左一爪子，右一爪子，狠狠地撓過他的頭皮，立馬新添劃痕無數(shù)?！澳銈€死朱雀，叫你裝腔作勢！叫你趁機欺負弱??！叫你拿鼻孔看人臉朝天！”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劇情變化得太快，鄭中秋等人才回過神來，那大龜轉(zhuǎn)眼就變成了眾人熟悉的黑玄，看見了黑玄，鄭中秋松口氣，“黑玄，幸好你及時趕到！”
黑玄笑瞇瞇地坐在朱雀身上打招呼，“鄭姑娘，您好啊！你們有事就先走，這只臭鳥等我來收拾。”
鄭中秋一臉遲疑，“這不太好吧？”
黑玄微笑：“沒，”‘關(guān)系’兩字還沒說出口，兩人一獸就已經(jīng)以火箭速度祭出法寶，溜之大吉了。
他的笑容僵住了~
朱雀趁機拿出一把匕首反手往黑玄身上扎，黑玄跳開，倆人立即開打。各路法寶武器紛紛甩出，一時之間攪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