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要入冬。
沈晏這幾日天天在家里躺著,養(yǎng)著傷。
他看著手里的一份邀貼,怔怔地出神。
“砰”
門被李琚踹開,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鴿子湯。
為了給他長傷口,雞鴨魚肉李琚天天不重樣地給他做著。
沈晏立刻把邀貼藏到了枕頭下。
“快來嘗嘗,這鴿子可鮮了。”
他想端過碗來,被李琚拍了下手,怪道:“你別動,我天天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這口子剛長好,別又裂開了?!?p> “我已經(jīng)無大礙了。”
“那也不能大意”,李琚到沈晏身旁坐下,端起湯一口一口地喂他,“這兩日夜里涼,你睡覺冷不冷?”
說完眨眨眼睛,道:“要是冷了,我可以來給你暖床?!?p> 沈晏接過碗,一口喝完,擦了擦嘴角,說道:“衙門有些事,我得出去一趟?!?p> “你才剛好,宣鎮(zhèn)司只有你一個人么?”
“在其位,謀其職”,沈晏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他手腳不便,穿件衣裳都費了好些功夫,李琚見他笨手笨腳的模樣,便去替他更衣。
束腰帶時,看見自己縫的針腳歪歪扭扭,不由抿起嘴偷笑了一下。
忽聽見沈晏問道:“顧參事……他是你的表弟嗎?”
手上頓了頓,她不明白沈晏為何突然這樣問,但她決定不再對沈晏有所隱瞞,說:“我與他師出同門,從小一起長大,雖無血緣之親,但我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看待?!?p> 沈晏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心里連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松了一口氣。
整好裝,對李琚說道:“我馬上回來。”
此案已了,衙門里的卷宗需要清點記錄。
到了宣鎮(zhèn)司,發(fā)現(xiàn)呂烈祥也在,正與一名灰衣男子交談。
此人見到沈晏后,睇了他一眼,便告退離開了。
他手里拿著一把劍,只是拿劍的手是左手。
呂烈祥看見沈晏,上前來問道:“無差,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在家里好好呆著嗎?!?p> “衙門還有卷宗需要整理?!?p> 呂烈祥趕他回去,“衙門的事你莫要操心,我都派人安排好了。”
“哦,對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燙金喜帖,對沈晏說道:
“楊少揮使家添了娃娃,過兩天要擺酒宴,這是他托我交給你的,你記得來,把你家里那位表弟也帶上,一同去湊個熱鬧?!?p> “楊少揮使?”,沈晏接過喜帖。
他與楊良溫素無交集,不過見了兩回面,一次因為李琚,一次因為案子,他怎會給自己發(fā)請?zhí)?p> 不過……在李琚對自己所說的過往中,并沒有提及這位少揮使,不知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是,那下官先去檔案庫了”,沈晏收起請?zhí)f道。
呂烈祥嘆口氣,只好放行,“你就是一刻也歇不下來。”
記錄好卷宗,按年份編排放入檔案庫,望向窗外天色,時辰差不多了。
沈晏離開了宣鎮(zhèn)司。
出了門后,沈晏去的方向卻不是家里。
不多時,他來到一間宅子前,上書“顧府”。
即便顧綏安不請他來,他也是要來一回的。
看門小廝請他進去,顧綏安已經(jīng)設(shè)好宴,等候大駕。
這桌酒宴只有他們二人。
“沈大人身上的傷好全了嗎?”顧綏安為沈晏倒上一杯酒。
這桌酒宴恐怕不簡單,沈晏看了一眼那杯酒,說道:“好多了,不知大人叫在下來所為何事?”
“也無甚大事”,顧綏安說道:“我府上有一名樂姬,近日新練了一首曲子,可謂朱弦三嘆,特來請沈大人一品?!?p> 說完,朝身邊的仆從使了個眼色。
仆從退下,不多時,領(lǐng)著顧嫻春上了來,懷抱一把古琴。
顧嫻春看到沈晏,先是驚訝,又看去他的胸口,眼睛里欲語還休。
那日被顧綏安帶回府時,她看見了一身是血的沈晏,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可她是顧綏安府里的樂姬,不能沖上前去看他的傷勢,只能默默擦干眼淚隨顧綏安回府。
她一步三回頭,滿地的鮮血映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此刻在顧府,她不敢多話,只能放下琴,素手芊芊彈奏。
顧綏安打量著沈晏的神情,問道:“沈大人覺得如何?”
嫻春便是沈晏今日來此的目的,既然知道她在顧綏安府上,那么他定會將她帶回薊京。
這是沈晏他們家欠她的。
他收回在顧嫻春身上的眼神,說道:“很好?!?p> 斟酌片刻,沈晏終于開口:“在下想帶走這位姑娘,不知大人肯否割愛?”
顧綏安大笑起來,抬了抬手,琴聲戛然而止,嫻春尚不知道為何,便被帶了下去。
“沈大人如此快人快語,那在下也就直說了?!?p> 他旋著酒杯,說道:“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阿懿的身份了罷?!?p> “阿懿?”
見沈晏疑惑模樣,他道:“她現(xiàn)在叫李琚?!?p> 沈晏警備起來,“你想說什么?”
顧綏安眼睛里閃著精光,他說道:
“沈大人喜歡我府里這位姑娘,我也很喜歡你家中那位表弟。不如我們各取自己想要的,你把阿懿還給我。”
沈晏握緊了拳頭,此人對李琚的想法果然不簡單,只要他點頭,此刻便能帶顧嫻春走,可是李琚她……
他盯著顧綏安的眼睛,回道:
“李琚想去哪兒都是她的自由,旁人無法決定她的來去,我也一樣?!?p> 顧綏安的意思他已經(jīng)明白了,既然如此,也沒有在此處繼續(xù)待下去的必要,他起身離開。
至于嫻春,他一定會帶她離開,只是不會是以這種辦法。
顧綏安叫住他,說道:“沈大人不必急著回絕,可以再考慮幾日,想好之后,顧某在此恭候大駕。”
“不必了,在下告辭”,沈晏斬釘截鐵地回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客人離開,管家來請示顧綏安:“前些天買來的被褥、珠釵都已經(jīng)在房間里妥當放好了,還有一些小玩意兒放不下,可要先放到其他房間里去?”
顧綏安喝盡手中那杯酒,冷冷地說道:“都扔了罷?!?p> 管家不敢多言,只照他的吩咐去辦。
他捏著手里空了的酒杯,眼里有不服輸?shù)暮輨拧?p> 阿懿是他的,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