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人每一次見到她,都要逗她一次,她當(dāng)然是拒絕的。
也是恰巧,魚尾寨里有個對她很好的老頭,老頭向往上古圣賢之道,有一日竟想學(xué)上古‘坐忘’,自個刻個樁子到荒野無人的地方,一坐坐了百十來天,小洛神震驚了,日日去勸他,奈何都沒有用,只好咬了咬牙說,自己能找到圣賢古書,只要他恢復(fù)正常。
然后勸住他了。
誓言立下了,那就得去人類的大陸找,她是神明,就是和此人走一趟也無妨,還有凡物能傷害神明么?
他們到了一個叫蕪城的地方,那個騙子就把她撇下了,她左右等不到人,被一個美麗的姐姐帶回了家,姐姐自己住的地方很是窘迫,她的家人還日日寫信逼她寄錢回家,說是,她的妹妹病了。
姐姐看著小洛神,神色溫柔下來,哀傷地笑,“你喜歡漂亮的裙子嗎?”
小洛神點頭。
她便道,“我妹妹也喜歡呢?!?p> 小洛神當(dāng)時還不懂她的哀傷。
只記得姐姐每一天晚上都要出去工作,直到有一天,她吐了血,死掉了。
外面的人刻毒且嘲諷地笑,“偷人的報應(yīng)……做妓女活該下地獄……”
小洛神出去追問她們什么是妓女,她們先是不答,然后很大聲地笑,笑聲又尖又冷。
小洛神獨自把她埋了,時間一長,無人記得她。
小洛神想起她一直心念著她的妹妹,便按她以前說過的路,獨自去找她的妹妹。
她找到了。
妹妹和姐姐長的很像,青白的臉上兩道彎彎的眉毛,死的樣子很安詳,不知在做什么美夢。
而她的父母住在溫暖又明亮的房子內(nèi),不曾有半點傷心。
小女孩是在寒天中受凍而死,小洛神取下衣服,蓋在她裸露在破衣外的身體上,獨自將她埋在小小的墳里,在寒風(fēng)中靜望著那棟溫暖而明亮的房子。
這只是一件事。
之后又遇到第二件,第三件,上百件。
她看見強盜,屠殺,血腥,暴力,罪惡,內(nèi)心一遍又一遍被凌遲,她什么也救不了,救也沒有用。
她只覺得,外面的世界荒誕而鬼怪。
那個人找到了小洛神,擦掉了她的眼淚。
她仰頭看他,“你不痛嗎?”
他的視線透過這片大地好像要投向更深處,眼底被鮮血浸沒,似仇恨似快意,他喃喃道,“痛啊,我曾經(jīng)心也像你這樣柔軟,這樣深情,但看多了,漸漸硬了,只有麻木和遍體鱗傷?!?p> 他直視她的眼睛,輕聲而堅定道,“神靈,也是要拿劍的,有守護,就有殺戮,有祝福,就有詛咒?!?p> 若笙回過神,溫柔而善意地看向這片寧靜的土地。
浮海大陸為了爭奪資源而壓迫,傾軋,斗爭,虐殺,被壓迫的地方到處是血,是貧窮,是罪惡。
現(xiàn)在,他們想把華境作為壓迫的地方。
她愿命運善待她愛的這片土地,為此,她愿意饑餓,愿意凍餒,愿意持劍,愿意流血,甚至犧牲。
……
若笙回到海月嶺。
第二天一早,萌姬便在她門口站著。
好多天不見了,若笙好奇地看她一眼。
萌姬原本直挺的身子立即坍塌下來,朝若笙吐槽道,“累死了,你可真悠閑,早知道我也裝病好了?!?p> 若笙立即道,“是真病?!?p> 在她還在河底的時候,這里便開始準備百年一次的祈福祭祀了,萌姬她們報了名,都要去東山嶺訓(xùn)練身體,以便為之后的參與祭祀人員的選取和淘汰做準備。
而若笙當(dāng)時生病了,錯過了報名的時間,而且她身子一向弱,瑤娘也不讓去。
萌姬伸了懶腰,“好不容易又放假了,你陪我出去玩?!?p> 若笙點頭,散散心也好。
兩人到了云仙道上,悠悠地走著,看見零食就隨意買點。
忽地萌姬拽了若笙一把,拉她站在旁邊,嘴朝對面努去。
若笙看過去,只見祁彥剛從餐館里出來,宋七正好沿著路邊狂奔,帶起了一陣煙塵。
祁彥正低頭想自己的心事,蘇曼這兩天于他有些冷淡,到底是抱怨他給她帶來了麻煩?還是吃醋他這幾天一直哄著宋七?
她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他的苦楚呢?
祁彥心煩的皺眉,卻忽地被人一撞。
他臉上帶了怒色,見是宋七,不得不忍了下去,內(nèi)心更為煩悶了。
宋七跑的太快,喘的厲害,歇了一會就朝他笑。
忽而將手背在身后,“我要送你一樣?xùn)|西,你猜猜看?”
祁彥不耐,撩了撩眼皮,“我沒空和你玩游戲?!?p> 宋七感覺到他心情不好,失落地哦了一聲,繼而乖巧的將東西拿出來,又有一種洋洋自得的興奮。
是一條手鏈,中間是金色鏤空花紋小鎖,旁邊為了搭配小鎖,都鑲有沙黃色的寶石。
宋七開心地握住祁彥的手,想將手鏈給他帶上去。
她果然很機智,很快就是他生日了,給他戴這個手鏈,就相當(dāng)于她又‘套’住他一年。
祁彥心里覺得粗俗,厭惡地抽出手。
宋七的笑容凝滯了。
過一會兒,她自己找到了借口,“你不喜歡這個顏色嗎?我還預(yù)備了其它顏色,我們過去選…”
她要拉他的胳膊,卻被他甩開了。
“你們身份高貴的小姐都是這樣自私?只顧自己享樂,一點不考慮別人工作?!?p> 宋七笑容消失了,心被刺了一下,“自私?”她反問。
一而再再而三,她也不是沒脾氣的。
她平靜道,“不考慮你工作?我怎么不考慮了?你想更靠近皇帝,我特意讓父親安排你做一等侍衛(wèi),是你自己不爭氣被調(diào)了出去?!?p> “我又被調(diào)回去了!”
祁彥下意識反駁,回神后卻氣紅了臉,他最恨別人否定他自己的努力,說他全靠宋家,“我一直是拒絕的!”
“得了,清高什么呢。”宋七笑了,似嘲諷似悲哀,“我一直記著呢,我說要帶你回家的時候,你第一次主動拉我的手,父親說要助你一臂之力時,你眼底閃的光,我全都看見了。”
她其實不常想這些讓她不開心的東西,愛情,原本是讓人開心的東西。
祁彥氣的渾身發(fā)抖,他冷笑,“露出真面目了,你們這些貴族就喜歡耍人玩,真讓人惡心?!?p> 宋七傾身,笑的很惡劣,“你不惡心?。坑屑沽汗悄憔颓甯咂饋戆?,我們宋家拿刀逼你做女婿了?真是條白眼狼。”
她的話徹底戳在他心尖上,祁彥恨不得一劍捅死她,咬了咬牙,怒吼道,“你這個惡毒的潑婦!”
他甩袖氣沖沖地走了。
宋七陷入沉思,卻被拍掌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