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蹲在她面前,看見她手底下的一個小泥人倒插進泥土里,挑了挑眉,把小泥人拿出來,才發(fā)現(xiàn)是顏勉。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若笙給驚醒了。
若笙奪過小泥人,皺眉瞪他。
“我們送你回家,不好嗎?”
若笙搖頭,“我不走?!?p> 老三愣了一下,“這又不是你家,你當(dāng)然要走。”
若笙忽然起了身,“我不走!”
她看見顏勉,眼神一亮,跑過去拽住他的衣袖,搖了搖,“我不走。”
顏勉問,“她跟評選師什么關(guān)系?”
“哦,她是個孤兒,沒關(guān)系,暫時住評選師那里等送神會終選。”
顏勉想了想,“那就終選再送她去吧?!?p> 老三詫異。
若笙疑惑地看著顏勉,“不走?”
顏勉嗯了聲。
老三感到意外,“大哥,你怎么變得這樣好說話?”
顏勉淡看他一眼,想把衣服從若笙手中拉出來,但她拽的很緊,他只好默然地隨她去。
顏勉走進了閣樓,若笙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左瞧右看,一副新奇的樣子。
老三掰正她的臉,“上樓梯要看路?!?p> 若笙用兩只手都沒有扒開他的爪子,顏勉看他一眼,他就訕訕地放下了。
上了閣樓,若笙‘哇’了一下,在室內(nèi)二層捂著兩頰跑,盯著墻壁上的百獸圖看。
老三挑眉,“她好像很喜歡?”
話音剛落,若笙又跑過來拽顏勉的衣袖,著急道,“紙……”
“去給她拿?!鳖伱愠槌鲆槐緯皖^瞧著。
老三哦了一身,若笙跑到他跟前比劃,“大?!?p> 老三按住她的頭,“知道啦!大的能把你蓋起來,好不好?”
若笙點點頭,指了指墻上的百獸圖,意思是要和那一樣大的紙。
等到老三把指拿回來,若笙還在捧著臉頰盯著百獸圖發(fā)癡。
“咦,”他站在她身邊研究,摸了摸下巴,“還沒你好看呢?!?p> 若笙認真地點點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老三,“它沒我好看,但是比你好看。”
老三半瞇起眼搖了搖手中卷紙,“小瘋子,我扔了哈!”
若笙把紙抱在懷里,跑到顏勉身邊,歪著頭瞧老三,“就是難看!”
顏勉看了她一眼,“去玩吧,”他指了指書案,“看見筆了嗎?”
若笙立即把所有事拋諸腦后,開心地將紙鋪在地上,拿起最長的毛筆,沾了顏色,鬼畫符一樣在地上涂了起來,隱約能看出百獸圖中間的幾個身影。
顏勉看了眼若笙衣角上沾的顏色,看了一眼老三,“等在終選前,帶她出去逛逛街,買些需要的東西。”
老三蹲在若笙旁邊,故意把顏料往若笙鼻子上抹,得到若笙的白眼,他反而更加開心。
聞言點點頭,捏起若笙的衣角,“小瘋子,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若笙一愣,在向陽山頂,她甩開施玨時,好像也聽見這樣的話。
不過,反正以后也沒交集了。
若笙瞬間將人拋至腦后。
而此時施府,竹繡再一次上門。
“他現(xiàn)在好些了嗎?還是不見人嗎?”
在施玨的千燈園外,照顧他的仆人長勝一臉為難,竹繡耐心等著他說話。
長勝輕聲道,“竹小姐還是回去吧,少爺并不想見你?!?p> 竹繡臉色一白,“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長勝看的不忍,“也不是獨不想見小姐你,他誰也不見的,就連老爺來了,他也不讓他進。至于怎么樣,”垂了眸,“還是老樣子,回來后總發(fā)脾氣,這會倒安靜了?!?p> “不要怠慢了他。”
竹繡說這話是不合身份的,大概是一時性情之語吧。
長勝搖了搖頭,“我們都心疼且同情少爺,捧在心上都不過分,何至于……”
“啪”地一聲,竹繡扇了他一掌,打斷了他的話。
竹繡仿佛被人觸了逆鱗,此時面若冰霜,眼睛里寒氣如刀,她低頭看著長勝,一字一頓道,“他是主子,輪不到你們這些奴才來心疼?!?p> 長勝噗通一聲跪下,“小姐教訓(xùn)的是,是我逾越了?!闭f罷,他又給了自己一掌。
竹繡繞過他進了門,看見美人蕉旁邊的身影,她的身體一僵,仿若一把刀子鉆進了心底,此時將她刺的渾身發(fā)痛,冷汗蹭蹭,竟至于不能在向前邁一步。
腿一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美人蕉旁邊施玨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此時坐在輪椅上,一身紅衣將眉眼襯的愈發(fā)邪肆,俊美的面龐讓人看了會從心底生出懼意,不是因為面無表情,而是因為笑,他一直在笑,仿佛沒有停過,卻不會讓人感覺到溫柔可親,只會讓人覺得陰森可怕。
“你還是起來吧,我現(xiàn)在可扶不了你?!?p> 他漫不經(jīng)心道,卻并不看她一眼,只是低頭把玩著匕首。
忽地將另一只手上的木刻往上舉了舉,放在眼睛和太陽的中間,略微瞇了瞇眼。
“你恨我吧?!?p> 竹繡臉又白了幾分,抖著聲音說道。
“你想聽我說什么?”
施玨停頓了一下,玩味道,“不恨?亦或這一切跟你無關(guān)?”
竹繡給了自己一巴掌,聲音在寂靜的院子里格外響,她憎恨自己的一時沖動,也憎恨當(dāng)初施玨的太過認真。
可一時的沖動的是自己,施玨的認真也是因為自己,她誰也不能怪,只能怪怨自己。
竹繡抬頭看施玨的那雙腿。
那么驕傲的人,因為她的一句話,再也站不起來了。
施玨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不耐煩,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去吧。”
竹繡執(zhí)著地跪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施玨身邊頓時冷了三個度,眉眼愈發(fā)邪肆。
竹繡趕忙道,“我只是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也能找對癥的名醫(yī)?!?p> 施玨若有所思,“不用了,好不了了,你看見小瘋子了嗎?”
他心里總覺得她沒死。
就是篤定,她不會這樣輕易死的。
竹繡遲疑道,“在向陽山,是她害了你嗎?”
施玨盯著自己手中的小木刻,“不,她救了我。”
“救了你?”竹繡提高了音調(diào),“那你現(xiàn)在……”
“我現(xiàn)在,很喜歡她。”施玨看著竹繡,微微笑了,“瘸子配瘋子,不是挺好嗎?”
竹繡的眼淚驟然落了下來,下雨一般,根本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