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俱灰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慕容湛緩緩醒來，起身穿衣，替挽音拈了拈被子。她那么輕易的踏入自己設(shè)好的局里，雖是人為，但他相信其中也有天意，既如此，自己不會再給她任何逃出去的機會。
佛曰：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以自然。勸誡世人放下紅塵執(zhí)念方可得到真正的自在?？伤幌嘈牛赡绾?，皆在人心，一念起則傾妖魔，一念滅則歸神佛。他偏要相濡以沫，偏要逆天而為。
之前挽音會產(chǎn)生幻覺失了心神，是洛無霜接她進門的時候，趁她不備往她身上撒了一點浮光掠影。
浮光，浮盡光陰；掠影，掠去過影。世人均以為凡毒皆是要人性命，卻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烈毒，傷人無形，生不如死。
慕容湛交代看住挽音，還將挽音隨身攜帶的慕容辰送的玉佩，首飾統(tǒng)統(tǒng)拿走，帶給慕容辰。他們自己了斷不成，無妨再推一把。
“不可能，這些東西挽音都是貼身帶著的，怎么會在你這里？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不是詢問，是絕望的怒吼。
慕容湛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人人皆知挽音是我未過門的王妃，我與她的事，用不著說給一個外人，挽音也不需要留著這些無用之物！”
“你胡說！”
慕容辰伸出拳頭，未及慕容湛的身體卻被他緊緊捏住。
“你就是個廢物，從今以后只能被我壓在腳下，我真想讓那個人看看，他辛苦栽培的兒子，是怎樣朝我俯首稱臣，卑躬屈膝……”
慕容湛出手，掐住了慕容辰的脖子，論武功，慕容辰真的不及他的萬分之一。
“來人，太子妄圖造反，德性可恥，即日起壓入地牢，嚴加看守！”不是說父債子償么？我要你用一輩子替他贖罪。
“末將遵命！”忽然一隊禁衛(wèi)軍包圍了東宮，為首的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將軍宇文殊。
“宇文將軍？你怎么能和慕容湛這樣的人狼狽為奸？父皇帶你不薄啊！”慕容辰已經(jīng)被左右捆住，事到如今，還能有回天之力嗎？
“太子殿下，請吧……”宇文殊沒有抬頭，命人將他帶了出去。
“五皇子，末將已經(jīng)完成了您的吩咐，那解藥……”
“將軍放心，待新帝登基之時，自然是你和家人平安之時，在此之前，還望將軍行事莫失了分寸。”
“末將告退。”宇文殊眼里閃過一絲恨意，卻只能聽命于慕容湛。
今日之亂，他當(dāng)然不是自愿的，但在不久之前，慕容湛派人囚禁了他的父母妻兒，甚至給他們吃了天璣丸，半月毒發(fā)一次，痛苦不堪，而慕容湛這么做的唯一目的，威脅他拉太子下馬，事成之后，給予解藥，告老還鄉(xiāng)。
宇文殊深知一世清名毀于一旦，奈何即使鐵血如他，戰(zhàn)場上殺人無數(shù)，從不眨眼，也逃不開親情的軟肋。
“主上，丞相求見。”傅無蹤上前稟告，宇文殊離任后，兵馬大將軍之職，自然是非他莫屬。
“臣賀喜五皇子除去心腹之患，大權(quán)在握……”司徒覺已經(jīng)年過半百，一雙眼睛卻是十分犀利。
“多謝大人，只是明日早朝還需丞相出言相助，此事便可功到渠成……”
“老臣明白，只是皇子也莫要忘了當(dāng)時的約定……”
慕容湛點頭，轉(zhuǎn)身回璇陽宮，這個時候，挽音應(yīng)該快醒了。
“無霜，怎么樣？”
“主上，挽音姑娘快醒了，只是屬下?lián)闹魃喜辉跁r出亂子，施針暫時讓她睡的久一點。”
“嗯，讓她醒過來吧……”有些事，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便無處可躲，他雖然有些害怕看到挽音的眼神，但萬事總有解決的辦法。
“嗯……這是哪兒……”挽音慢慢睜開眼睛，藥效很強，還有點兒虛弱。
“阿音，你……你醒了……想吃點什么嗎？我讓人給你做……”面對挽音，慕容湛永遠是另外一張面容。
“湛哥哥？我怎么會在你這兒……”挽音一時還很疑惑，忽然，頭刺痛了一陣。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她記得早上來找慕容湛，想求他取消婚事，不知道怎么的來到他的寢殿里，慕容湛抱住她讓她休息……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難道？
不可能……湛哥哥怎么會這樣……
挽音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容湛，像是從來不認識他。猛然掀開被子的一角，只見點點鮮紅，染透了曾經(jīng)天真的韶華。
“阿音，你聽我說，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是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慕容湛抱著挽音，極力撫平她的情緒。
“你不要碰我！”挽音推開他，晶瑩的淚珠滑落，“你為什么這么對我？為什么！我把你當(dāng)作我的親哥哥，你為什么要毀了我！”
慕容湛的心仿佛被掏出了一個窟窿“阿音……我，我不是要傷害你……我是太過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不信你看我的心，我把心挖給你都可以啊……阿音……”
慕容湛抓住挽音的手，挽音卻拼命掙脫，一直縮到床腳，一言不發(fā)，只有眼淚如洪水般一直流，一直流……
如果你所謂的愛，是不顧一切的傷害，我寧愿從來沒有認識過你。菱花銅鏡涼，你是毀盡我一生的枷鎖。
我不想帶給你苦難，只是我無奈，想不到可以留你在身邊的安排，若可以，下一世用我所有歡愉，還你一生如意。
“你瘋了，我不認識你……不認識你……”挽音不想再看見他，起身往門口跑去，卻發(fā)現(xiàn)雙腿根本動彈不得，跌倒在床邊。
慕容湛慌忙抱起她“阿音，別怕，我只是怕你想不開亂來，封住了你的穴位，別怕，這里現(xiàn)在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
“你想利用我，威脅辰哥哥？”挽音已經(jīng)全部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他設(shè)計的騙局，“你，你把他怎么樣了？不要傷害他！我求求你……不要……”
挽音知道以慕容湛的性格，慕容辰在他手里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現(xiàn)在這種情形，挽音居然還在替那個廢物求情，他到底有什么好？
“阿音，你要是真的希望他能過得好一點，就乖乖留在我身邊……”慕容湛又恢復(fù)了平常的陰冷，煉獄又如何？他就不信，涅槃之苦他能忍受十余年，還怕逆不了一份情緣。
“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你放了他，好不好……”
挽音只能卑微的祈求著，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一無是處了，能為慕容辰做的只剩這些，軀殼一副，誰要誰拿去，若是能換他平安，也算謝卻這微塵。
“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總有一天會死在你眼前，我說得出，做得到……”萬念俱灰的挽音，反而比往日多了些堅決。
“阿音，不要逼我……”趁有些事，他還沒想好做不做。
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