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雷霆一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雷霆第一槍的傳說。

　　雷震霆十六歲初入江湖，一桿雷霆槍橫掃荊襄，無人能攖其鋒芒。

　　二十歲時，雷震霆單槍匹馬追擊三百馬賊數(shù)百里，救下一村莊的老弱婦孺。

　　三十一歲時，雷震霆只身前往南疆，槍挑南疆武林三大槍王，一揚(yáng)中原武林之雄風(fēng)。

　　四十八歲時，雷震霆與北境黃泉槍浪天涯大戰(zhàn)于泰山之巔，最后以一招雷霆萬鈞險(xiǎn)勝對手，被天下英雄共尊為雷霆第一槍。

　　在名聲威望達(dá)到巔峰之時，雷震霆又忽然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無論誰有這樣傳奇的一生都值得為人稱頌，所以江湖就一直有他的傳說。

　　然而昨天，所有關(guān)于雷霆第一槍的傳說都戛然而止。

　　蕭凌云已許久沒有如此舒服地洗澡了。

　　他整個人似已融化在熱水里，渾身慵懶提不起勁來。

　　霧氣氤氳，使他眼前有些模糊，但他的聽覺卻仍很靈敏。

　　他已聽到有人站在他的房門外。

　　兩個在哪里都能算得上是高手的人。

　　蕭凌云忽然感到意興闌珊。

　　世界上唯一比吃飯時吃到一只蟲子更讓人不痛快的就是洗澡時有人闖進(jìn)來了。

　　即便這兩個人并沒有直接闖進(jìn)來。

　　門外又有聲音響起：“雷霆山莊莊主有請蕭少俠到莊上一見?！?p>　　蕭凌云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他腰間插著一柄劍，背上背著另一柄劍。

　　在他面前有一個老人背對著他站著。老人長發(fā)皆白，身形高大，厚背寬闊威猛，渾身散發(fā)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概。

　　一桿漆黑的長槍豎立在他身側(cè)，槍柄直插進(jìn)地面。

　　雷震霆開口道：“你師父可還好？”

　　蕭凌云道：“家?guī)熛騺戆埠茫嘀x前輩關(guān)心?！?p>　　雷震霆忽然轉(zhuǎn)過身來，雙眼緊盯著蕭凌云，他的神情從容而又淡漠。

　　他沉聲道：“他可曾提起過我？”

　　蕭凌云道：“家?guī)熾[居之后再不關(guān)心江湖上的事，也從不曾提起過?！?p>　　雷震霆忽然笑道：“他倒逍遙自在?！?p>　　他的笑聲生硬，顯是因?yàn)闃O少發(fā)笑的緣故。

　　他又道：“你可知我為何找你來？”

　　蕭凌云道：“晚輩不知?！?p>　　他忽然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右邊胸口上有一道劍創(chuàng)留下的傷疤。

　　雷震霆冷聲道：“這就是你師傅給我留下的！”

　　他將衣服整理好，又冷冷道：“這血仇，就得用血來償還。不是你的，就是你師父的。”

　　蕭凌云一怔，無奈道：“前輩退隱多年，又何必再生事端？”

　　雷震霆濃眉一挑，道：“何時輪到你來教訓(xùn)我？”

　　他身上氣勢陡發(fā)，雷霆槍發(fā)出一聲轟鳴。

　　蕭凌云一驚，身子急往后退。

　　長槍已捅到他胸前。

　　漆黑的長槍化出無數(shù)槍影，將蕭凌云的所有退路都堵死。

　　周圍的空氣被長槍攪動，形成一股強(qiáng)烈的漩渦，將蕭凌云卷入中心。

　　忽然，從漆黑的槍影中綻放出一道銀色光芒，蕭凌云長劍出手。

　　在這剎那間，蕭凌云的身子已貼著槍鋒滑開，他甚至能感覺到槍鋒上的寒氣已透過他的衣服，鉆進(jìn)他的身體里。

　　蕭凌云反手一劍，疾劈雷震霆右臂。

　　雷震霆長槍去勢一斂，槍尾一提，已護(hù)住右臂。

　　就在長劍即將劈在槍身時，蕭凌云手臂一擺，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奇妙的弧線，又往雷震霆胸口刺去。

　　雷震霆面色驟變，長槍迅速收回?fù)踉谛厍啊?p>　　“叮！”

　　一聲脆響，劍尖刺中槍身，激起一串火花。

　　蕭雷二人也因這反震之力分開三丈。

　　“哈哈哈痛快！”

　　雷震霆長笑道。

　　笑聲中雷震霆高高躍起，一手握住槍身，一手抵在槍尾，身子在空中如流星般射向蕭凌云。

　　這一手正是他的殺招雷霆萬鈞！

　　蕭凌云站在原地未動，長劍指向地面，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雷霆槍眨眼間已殺到他面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蕭凌云左腳往前一邁，身子突然往前傾倒。他手中的長劍先往下一沉，復(fù)又斜斜向上挑去。

　　他全身功力都聚集在劍尖這一點(diǎn)上，劍氣也都收束在劍鋒之上。

　　長槍疾刺，劍卻是慢慢上挑。

　　蕭凌云的劍已挑中雷震霆的槍。

　　“轟！”

　　槍劍相擊爆發(fā)出巨響，周遭氣流紊亂，揚(yáng)起大量塵土。

　　蕭凌云雙足深深陷進(jìn)地里兩寸多，雷震霆也翻轉(zhuǎn)身子向后倒射。

　　一陣風(fēng)吹過，將塵土吹散，蕭凌云與雷震霆也從塵土中顯出身形。

　　蕭凌云的面色略慘白，雷震霆的臉上卻泛著一道紅光。

　　雷震霆將長槍又插入地面，朗聲笑道：“到此為止吧?！?p>　　他走到蕭凌云面前，細(xì)細(xì)打量了幾眼，又笑道：“青出于藍(lán)，后生可畏?！?p>　　蕭凌云拱手道：“前輩過獎了?！?p>　　雷震霆把著蕭凌云的手臂，一邊走一邊道：“你愿意聽老頭子講一些陳年舊事嗎？”

　　蕭凌云道：“前輩請說?！?p>　　雷震霆緩緩道：“當(dāng)年我擊敗浪天涯后，聲威如日中天，一時無兩，大有一舉問鼎武林盟主之勢。但在這時候，你師父忽然找上我，言明武林盟主之位必須繼續(xù)由林家擔(dān)任，才能保中原武林的太平”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那時的我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哪里聽得進(jìn)他的話？因此我們倆便約定彼此一戰(zhàn)。若他勝了，我就退隱江湖；若我勝了，他就要助我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結(jié)果你當(dāng)然已猜到了。那一次我也在最后使出這招雷霆萬鈞，也同樣被他破解。但那次我不肯服輸，沒有就此罷手，才在胸口留下這道傷疤?！?p>　　蕭凌云嘆道：“原來前輩當(dāng)年退隱，竟還有這一段故事?！?p>　　雷震霆也嘆道：“你師父不愧為天下第一劍客，所作所為都頂天立地、大公無私，我實(shí)在差他很遠(yuǎn)?！?p>　　他又接著道：“若不是有你師父當(dāng)年點(diǎn)醒我，我又豈能在這襄陽城安穩(wěn)度過二十余年?！?p>　　蕭凌云問道：“前輩不恨我?guī)煾竼幔俊?p>　　雷震霆笑著道：“當(dāng)然不恨，我反而很感激他?！?p>　　他本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今天卻接連笑了數(shù)次。

　　蕭凌云道：“既是如此，前輩今日又為何定要與我交手？”

　　雷震霆沉吟片刻，緩緩道：“原因有二，一方面我想看看自己改進(jìn)過的這一招雷霆萬鈞，是否能破了上官浩然的劍法?！?p>　　他說到這里時，面上現(xiàn)出一陣落寞的神色，目光變得蕭索。

　　他接著道：“另一方面，我年事已高，這么多年來又從不曾收過弟子，有朝一日我若駕鶴西去，我這一手雷霆第一槍的功夫就不免要失傳了?！?p>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蕭凌云道：“所以我才想找個人，替我把我的槍法傳下去。”

　　蕭凌云遲疑道：“前輩莫非是想找我？”

　　雷震霆淡笑道：“你是上官浩然的徒弟，不論是天資還是為人都不用懷疑，自然是最佳的人選?！?p>　　他見蕭凌云面露猶豫之色，又伸手拍著他的肩膀，沉聲道：“這件事你推辭不得，因?yàn)槲覜]有開宗立派收徒，很大原因便是因?yàn)槲乙言缭缤穗[?！?p>　　蕭凌云只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