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越將蕭凌云扶起,手執(zhí)長劍與他并肩而立。
蕭凌云雖已被林清越解了穴道,但此刻身上新傷舊痛齊發(fā),已沒有任何余力再戰(zhàn)。
林清越黛眉緊蹙,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最后停留在林天南與蘇冰心身上。
林天南與蘇冰心俱都一臉憂慮。
蘇冰心低聲道:“清越,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林清越道:“我知道,娘親,我……我實在是不得不這么做?!?p>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仍是極度虛弱的蕭凌云,道:“我絕不能讓他出事,娘親,請你諒解我。”
慕容長青冷笑道:“武林盟主的女兒卻與魔頭之子并肩一起,傳出去只怕要讓天下人恥笑吧!”
林天南沉聲道:“清越,你快過來,不可胡鬧。”
林清越低聲道:“爹爹,女兒沒有胡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p> 林天南面色一沉,道:“你可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嗎?”
林清越道:“我知道?!?p> 林天南道:“你是我林天南的女兒,也是林家的子孫后代,你的一切行為都代表著林家數(shù)百年的名聲,這個你可知道?”
林清越面色一白,低聲道:“我知道?!?p> 林天南沉聲道:“那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會令林家數(shù)百年名聲一夕掃地,更會令爹爹我再無臉面立足于江湖?”
林清越嬌軀劇顫,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種極其悲痛的神情。
沉默許久,林清越終于緩緩道:“我知道,林家數(shù)百年名聲是由一代代先祖用血汗打拼出來的。我也知道,爹爹一生正直,俯仰無愧天地,也從不受人話柄。女兒今日的行為,實在令祖宗蒙羞,更令父母難做?!?p> 林清越面色已變得慘然,又顫聲道:“清越也不愿讓爹爹為難,從今日開始,我再也不是林家子孫,爹爹娘親,你們……你們就當從沒生過我這個女兒罷!”
林天南面色一變,蘇冰心悲聲道:“清越,你……你說什么?”
林天南沉聲道:“清越,你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林清越心中愁腸百結(jié),想起父母平日里對自己百般疼愛,寵若掌上明珠,心中痛苦猶如刀割。
但她又明白自己一旦遲疑,立時便會讓蕭凌云陷入絕境。一番取舍之下,只能忍痛傷了父母的心。
林清越忽然雙膝往地上一跪,顫聲道:“爹爹,娘親,女兒不孝,請你們原諒我?!?p> 蘇冰心以手掩面,已說不出話來。
林天南眉頭緊皺,目中流露出憐惜之色。他長嘆一口氣,柔聲道:“清越,爹爹和娘親不怪你,你先過來好嗎?爹爹向你保證,蕭凌云不會有事的?!?p> 林清越咬著唇緩緩搖頭,臉上已現(xiàn)出兩道淚痕。
“清越……”
蕭凌云一開口便忍不住咳嗽,然后又道:“你已為我做的太多了,你快回去吧!”
林清越緩緩站起來,望著蕭凌云的臉,道:“我已離開你一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你第二次了。”
她的眼中涌出一股柔情,蕭凌云望著她猶有淚痕的臉,不由一陣心疼。
林清越的目光自蕭凌云臉上移開,又投向在場眾人,面色變得冷峻。
林清越冷聲喝道:“今日我所作所為,只代表我林清越一人。若是有人想留下我們,不妨現(xiàn)在就出手吧。”
慕容長青冷笑道:“三言兩語便想撇清關(guān)系,只怕世間沒有那么便宜的事?!?p> 林清越長劍一指,哂笑道:“你倒是‘君子’得很,現(xiàn)在何不試試看你那算盤能不能奈何得了我?”
慕容長青被林清越出言諷刺,不由老臉一紅。又被她長劍指著,心中一驚,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蘇冰心忽然長嘆了一口氣,繞過身前的桌子,緩緩向林清越走去。
林清越見她過來,大驚失色,撤腳便要往后退去。
可她腳步剛往后撤,便發(fā)現(xiàn)腰間已被人抵住,她已無路可退。
蘇冰心身形一閃,已出現(xiàn)在林清越面前。
林清越慌亂之下,只脫口而出一句:“娘……”
“親”字尚未出口,蘇冰心右手一揚,長袖已拂過林清越面部。
林清越搖搖晃晃著回過頭看著蕭凌云,目中充滿不可置信之色。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已暈倒在蘇冰心懷里。
蕭凌云看著蘇冰心將林清越抱入內(nèi)堂,臉上突然浮現(xiàn)一陣微笑。
林清越已為他犧牲了太多,至少他總算沒讓林清越再受傷害。
林天南見女兒已經(jīng)無事,面色已放緩。
他見蕭凌云身形也已搖搖欲墜,便開口道:“我已答應了清越,只要你不再抵抗,我會保證你沒事?!?p> 蕭凌云搖頭緩緩道:“前輩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蛇@世間只有戰(zhàn)死的蕭凌云,沒有束手就擒的蕭凌云。”
蕭凌云右手伸向腰間,只到一半便又放下。
他面上陰晴不定,心中思緒萬千,終于將右手化作劍指,緩緩伸到胸前。
蕭凌云依然沒有拔出腰間的劍,他也只不過是在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可這時候卻已沒有人向他出手。
是不敢?還是不忍?
劍狂生忽然沉聲喝道:“誰敢動手,我第一個便殺了他!”
他的目光只盯在慕容長青身上。
林天南低聲勸道:“劍狂兄,話不能亂說?!?p> 劍狂生道:“你要顧著你那武林盟主的勞什子名聲,我劍狂生卻從不把這當一回事。今日我便入一次魔,與正派武林為敵又如何?”
他的話字字振聾發(fā)聵,使在場的人面色又是一變。
無相禪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劍狂檀越這又是何苦?!?p> 劍狂生狂放一笑,正要說話,忽然收聲眉頭一皺。
“六道同墮,業(yè)劫萬千。既渡眾生,也渡諸佛。”
突然間一個清亮的聲音從遙遠的四面八方傳了過來,直擊眾人心頭,令人心神一恍。
天已漸亮了。
熹微的晨光中,一個長衣飄飄、白發(fā)勝雪,手持白色拂塵的男子緩緩從山莊外走了進來。
他第一步剛踏進忘劍山莊大門里,下一步就邁出了數(shù)丈,第三步又邁出了更遠的距離。
他的步子邁得極其緩慢,身形卻飄忽至極,讓旁人產(chǎn)生一種移形換影的錯覺。
只不過數(shù)步間,他便已從山莊外走到大廳里來。
人群中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呼:“渡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