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繡攙扶著鳳天允離開神槐莊,心下知道,剛剛鳳天允所經(jīng)只是第一道后勁,若依鳳天允所言,那么第二道后勁也會很快就到。所以片刻也不敢耽擱。只想趕快離開,走的越遠(yuǎn)越好。
一路上鳳天允牙關(guān)緊咬,一句話也說不出。這樣跌跌撞撞的走下來。沈靈繡只想盡快找一處可以安身的所在。
他們途經(jīng)一條清澈的江流,便沿著江邊一路向下游走去。又走了一會兒,前面不遠(yuǎn)處,見到一棟頗為考究的小筑,臨江而建。便來到近前。只見門前檐下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臨江小宿”。
門前正有一人提著一桶水,見二人來到,放下水桶,只是這水桶也不免太大了,倒比尋常人家的水缸還要大上一些。那人笑著說道:“二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沈靈繡看了一眼鳳天允,心道:“天允身上的傷不知怎樣,不如先住下,也免得行路勞頓。”便道:“我們住店,麻煩店家給找兩間干凈的客房,我們可能會住幾天?!?p> 鳳天允心知沈靈繡的用意,也不反駁,只微微一笑。
那店家忙道:“好嘞!我們這里別的好處沒有,就是干凈,二位里面請!”說著,引著二人來到里面,里面柜臺前正站著一個老人。那老人也是一笑,說道:“二位要兩間房還是一間房?”
“兩間!”沈靈繡道。
“一間!”鳳天允道。
那老年掌柜的一看,說道:“好嘞!一共三間!”說完又是看著二人一笑。眼神很是耐人尋味。
沈靈繡滿臉通紅,說道:“要兩間!”
鳳天允道:“我需要你照顧,要一間!剛才誰說的我是你丈夫?”
沈靈繡脖子都紅了,說道:“剛才形勢所逼,不算!”
鳳天允急道:“這怎么能開玩笑,怎么能不算?”
掌柜的一看,笑道:“不如這樣,我們這里還有一間房,兩個床位,二位看可以么?”
鳳天允忙道:“就這間!”
掌柜的道:“好,小阮,帶二位客官上二樓,窗子朝江開的那間?!?p> 方才門外提水的小阮忙道:“好嘞!二位隨我上樓,這間房的環(huán)境是最好的,你們住著也舒心。”
二人進(jìn)得房間,見南北各一張床位,被褥都是新?lián)Q的,中間便是推開即可見到江水的窗子。整體上很是干凈整潔。
小阮又道:“二位有什么需要,盡管言語,餓了的話,一樓便是飯廳,隨時都可點(diǎn)餐?!?p> 鳳天允道:“小阮么?”
小阮道:“是是,我是小阮,有什么吩咐?”
鳳天允道:“這里荒郊野外的,你們的生意好么?”
小阮道:“不好!幾乎沒什么生意,所以,您二位一來,我們都特別高興。”
鳳天允道:“沒什么生意就是不賺錢,那不賺錢為什么還開著店?”
小阮道:“為了釣魚!”
鳳天允道:“釣魚?”
小阮道:“我家主人在此釣魚,已經(jīng)一年了,我們索性開了一家店,在此陪伴他?!?p> 鳳天允道:“為什么定要在此釣魚?”
小阮道:“一年前,我家主人偶經(jīng)此地,一時興起,便在江下游的水潭里釣魚,釣到了一條超大的魚,但因?yàn)楫?dāng)時魚鉤太小,被那魚逃脫了,我家主人不服氣,便在此一釣一年,和那條魚耗上了?!?p> 鳳天允和沈靈繡只聽得相顧啞然,心想這天下間真是什么奇人奇事都有,竟然有人為了釣一條魚如此興師動眾,耗費(fèi)時間。鳳天允之所以會有此一問,全是因?yàn)樗坏竭@里,就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絕不是簡單的開店的人,單是這小阮,一桶水的提放之間,鳳天允就已看出他身負(fù)上乘武功,那掌柜的眼神華光內(nèi)斂,舉手投足之間,雖樸實(shí)無華,卻蘊(yùn)含著一般人注意不到的神機(jī)。
小阮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回身說道:“客官身上的刀傷并無大礙,只是這內(nèi)傷頗為嚴(yán)重,若是傷重難耐,也可言語一聲,我家主人琴棋書畫,醫(yī)卜星相,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必要時,可幫客官度過難關(guān)?!?p> 他這一番話說出口,鳳天允、沈靈繡二人皆驚。鳳天允立刻對這位主人充滿了好奇。說道:“我能冒昧問一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么?”
小阮道:“我家主人肖琴師,在江湖中并無甚名聲,他也不稀罕。”
鳳天允腦子飛轉(zhuǎn),確是想不起江湖中有此號人物。又道:“你家主人現(xiàn)在何處,我能見一見么?”
小阮道:“他現(xiàn)就在江邊水潭處釣魚,你二位若是想見,就只能自己去找?!?p> 鳳天允和沈靈繡對望了一眼,立刻道:“我們現(xiàn)在就去?!?p> 沈靈繡倒是有些猶豫,說道:“你的傷,如果途中再發(fā),如何是好?不如明天再見,或是他晚上就回來了,那時再見?!?p> 鳳天允道:“我等不及,我們現(xiàn)在就去!”
當(dāng)下二人離開“臨江小宿”,沿著江邊,向下游尋去。
走了一會兒,便遠(yuǎn)遠(yuǎn)見到江水匯聚在一處很大的水潭中,潭水遠(yuǎn)看較綠,待到近處,發(fā)現(xiàn)潭中心處顏色頗黑,顯是潭水極深的緣故。水潭邊緣處,壁如斧劈,筆直垂立。偏有一處,橫出一處可躺可臥的平臺,平臺距水面約有近丈的距離。
此時,平臺上面正有一人手握竹竿,伸在潭面上。他的手瑩白如玉,手指纖長,似乎比沈靈繡的小手還要耐看。
鳳天允和沈靈繡來到近前,見那人正在用心垂釣,不敢聲張。
令二人驚奇的是,在臨江小宿的時候,聽小阮左一個“我家主人”右一個“我家主人”的叫著,二人印象中一直認(rèn)為這般喜歡垂釣,肯定應(yīng)是一個老者,但眼前這個人卻極是年輕,年輕到比沈靈繡還要小上幾歲。只見此人面容白皙,五官棱角分明,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眸子深邃有若星空,風(fēng)神俊逸,渾不似人間所有。鳳天允原本也算是玉樹臨風(fēng),瀟灑倜儻,但與此人一比,不免差了幾分仙氣。如若真要比較的話,只能說鳳天允乃是人間煙火里的極品佳公子,而此人卻屬于云端之上,飄然若仙,遠(yuǎn)離俗塵。此時穿著一身白底藍(lán)邊的衣服,頭戴天藍(lán)色方巾,旁邊放著一架七弦古琴。古琴旁邊放著一壇酒和一只酒碗。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水面。
鳳天允和沈靈繡也不言語,在距他二十尺左右的地方,坐了下來。
那人心無旁騖,就當(dāng)沒看見二人,還在專心的盯著水面。
過了半晌,鳳天允覺得心又是陡的一痛,他已知道那今日的第二道后勁,又已襲來。便不再觀看,盤膝打坐,暗自調(diào)息。
沈靈繡一見,卻完全幫不上忙,只得坐在邊上,一臉關(guān)切的看著他。
那人在垂釣。
鳳天允在自行抵御“后三日”的掌力。
沈靈繡在看著鳳天允。
沒有一點(diǎn)聲音。
過了一會兒,鳳天允身體周圍又開始聚集著白色氣體,并開始旋轉(zhuǎn)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鳳天允身周的氣體開始逐漸減少,到最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失不見。
沈靈繡看著鳳天允,她發(fā)現(xiàn)鳳天允這次抵御之后,有些不一樣。見鳳天允睜開眼睛,忙問道:“怎樣了,我怎覺得這次和以前不太一樣,你好像更痛苦了。”
鳳天允強(qiáng)擠出一點(diǎn)笑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此時,只見那人收起竹竿,他收起之后,鳳天允和沈靈繡都在看向他這邊,只見最后出水的是一個巨大的魚鉤。這樣大的魚鉤,姑且不說能不能釣上來魚,即便是能勾到魚,也必然是無比巨大的龐然大物。但用這樣的一根竹竿,這樣細(xì)的魚線,就算能釣到,又怎么將釣到的魚拉到岸邊呢?
二人都不禁疑惑叢生。
那釣魚的年輕人正是小阮口中的主人肖琴師。
肖琴師還是沒有看鳳天允和沈靈繡二人一眼,徑自盤坐于平臺上,抱過古琴,平放在膝上。一手探指輕按,一手出指輕撥。悠悠然的彈起琴來。
彈奏的乃是一曲時下正廣為流傳的“龍躍于淵”。但見他雙手連動,出指若行云流水,瀟灑之極。琴音渾厚綿長,卻又不失婉轉(zhuǎn)空靈。浩大凜正,卻又不失小巧幽然。飄蕩于潭面峭壁之間,再經(jīng)崖壁回音,縈縈繞繞,綿轉(zhuǎn)不絕。
鳳天允和沈靈繡二人只聽得怡然陶醉,有若置身于仙宮神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