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早晨，陳諾照常訓(xùn)練，胡非與克勞琛站在場邊。
“克帥，以現(xiàn)在Chen的程度，能立足于職業(yè)梯隊嗎？”胡非問道。他并沒有將拉瑪東亞即將關(guān)門的決定告訴陳諾，他是個要面子的人，無法接受他的失敗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Hu，你要知道，據(jù)我的經(jīng)驗，在中國與在德國，挑選職業(yè)球員完全是兩碼事。”克勞琛望著陳諾，擔憂道，“德國的青訓(xùn)機制相對其他歐洲國家，更加注重戰(zhàn)術(shù)演練與體系建設(shè)，但我們也足夠尊重個人能力的表現(xiàn)。而在中國，據(jù)我以往的經(jīng)驗，挑選球員首先要衡量一大堆次要的因素，比如身高體重，比如之前的經(jīng)歷，再比如關(guān)系背景，這些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笨藙阼≌f道。寒風(fēng)將他頭上稀疏的銀發(fā)吹亂作一團，這個不愛修邊幅的老人很難讓人與足球名帥的形象聯(lián)系起來。
“關(guān)系背景那邊，我來搞定！”胡非使勁點了點頭道，“我只想知道，他目前的真實水平?！?p> “如果說能找到一支適合他發(fā)揮的球隊，并且不受UNO綜合癥困擾的話，我想他目前至少可以在德乙球隊踢上輪換。再多實戰(zhàn)幾年，身體練好些，甚至UNO能夠痊愈的話，”克勞琛說著頓了一下，點點頭道，“那么恭喜你，你發(fā)掘了中國足球歷史的第一人，他甚至?xí)莵喼拮闱驓v史第一人！”
胡非聽得一愣：“真......真的么？”
要知道，目前這支國家隊最高水平的球員也只不過是德乙水平，而亞洲歷史第一人，車范根也好樸智星也好中田英壽也好阿里代伊也好，別說超越了，若是能出一個與他們實力接近的中國人，那他胡非投下的這兩千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他有這樣的潛力，但你必須要知道，多少天才，毀于傷病，毀于酒精，毀于女人。”克勞琛道。
胡非點頭表示認同：“是啊，他才十七歲，他的路還很長，這一路上的誘惑他還什么都沒遇到過呢?！?p> “嘿，小子，你也是個有趣的人，中國足球如果能多一些你這樣的人，早晚會崛起得?！笨藙阼〉馈?p> ~~~~~~~~~
那日下午，胡非開著X5載陳諾去江蘇航天俱樂部，或者應(yīng)該改稱為江蘇安寧俱樂部試訓(xùn)。他提前與相熟的青訓(xùn)主管打過了招呼，金燦燦的春光灑滿大地，道路兩旁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樣，看起來，將是諸事皆宜的一天。
“克帥認為你已經(jīng)完全具備了在職業(yè)梯隊立足的能力，需要更多的團隊訓(xùn)練，所以我先送你去試訓(xùn)，試訓(xùn)通過后你就可以正式進入江蘇隊的梯隊了。”路上，胡非與陳諾說道。
“能力足夠，又有你打點關(guān)系，那不就是走過場么？”陳諾笑著說道。在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特訓(xùn)以及看了那一場熱血的比賽后，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場一試身手了。
“可以這么說吧。”胡非道。
X5在停車場停下，還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建筑，只是辦公大樓上航天二字被安寧二字所取代。胡非突然覺著有些透不過氣，自打他有記憶起，這兒便是他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航天集團有那么多的產(chǎn)業(yè)，只有這兒讓他覺著就像是在他家里一樣?？扇缃衲?，大樓上的安寧二字格外扎眼。他甚至開始擔憂起來，擔憂當別人也看見這安寧二字時，會不會有意無意地問他，為什么這兒不再屬于航天了。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陳諾，好在陳諾頭一回來這里，左看看又看看哪兒都新鮮，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實際上，這幾日胡非的變化陳諾自然是有所覺察的，他不說也不問是因為他自知連胡大公子都憂心忡忡的事情，他問了也是白問，何況胡公子是多么要面子的人。他能做的只有好好踢球，為自己也為胡非爭口氣。
兩人走進辦公大樓，胡非輕車熟路地上了三樓，徑直走到主管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門便推門而入，里頭幾人正吞云吐霧，其中一個中年人瞧見胡非，便熄了手上的煙，迎了出來。
“趙叔！”胡非親切地與來人打招呼。
“胡非啊，你來了?！?p> 兩人一陣寒暄，陳諾在一旁靜靜聽著，聽起來胡非早就與這個趙主管打過招呼了。
“待會兒就安排試訓(xùn)，不過胡非，趙叔要先跟你說明一下，現(xiàn)在我這個主管位置，已經(jīng)有點名存實亡的意思了，安寧派了些人手過來接管俱樂部各方面的事宜，他們的意思是要我改做行政，你知道的，有油水撈的位置他們肯定要安排給自己人。”
胡非點頭道：“那是自然，不過趙叔你在這兒十幾年了，骨干中的骨干了，多少人都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的面子他們總要給吧。”
趙叔微笑著點了點頭。
有道是冤家路窄，胡非帶著陳諾朝訓(xùn)練場走去，正巧與兩個熟面孔打了個照面——劉一琉與金晟，二人正勾肩搭背沐浴在春光里，一副春風(fēng)得意的樣子，瞧見陳諾不約而同發(fā)出一聲殺豬一般的尖叫聲：“我靠，怎么又是你？！陰魂不散??！”
也算是老熟人了，陳諾直言道：“我當梯隊都是什么水平呢，連你們都能混進來，我更不用擔心了?！?p> 誰知那二人也不回應(yīng)，而是得意洋洋地說道：“繼續(xù)嘴硬吧，待會兒有你好受的?！?p> 陳諾滿腦子都是待會兒若是有機會要如何修理這二人，他自信這段時間受益匪淺提高了不少，好歹克勞琛可是一代名帥，比起這里半吊子的土教練要強多了，要不是這兒有比賽可以踢他巴不得留在拉瑪東亞接受克勞琛的單獨指點呢。
然而，這回冤家的路比以往還要窄一點，不僅把三人擠到了一個球場上，更是把三人安排在了一支隊伍里——陳諾只能看著這兩人發(fā)愣，其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總不能拿球戲耍自家后衛(wèi)吧？
按理說，劉一琉與金晟的水平原本是達不到職業(yè)隊梯隊的水準，可正巧碰上安寧集團生財有道，打著響應(yīng)發(fā)展全民足球的號召將梯隊擴招了幾倍，干脆賣名額，三十萬一個，兩家家長拗不過孩子，最終就這么砸錢送了進來，這兩位也是剛到?jīng)]幾天，就遇上陳諾了。
話再說回來，如果是送錢就能解決的事情，按理說對于胡非那根本不算事，雖說家里有些變故，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三十萬對他而言也就是來回歐洲的頭等艙機票錢?？珊幽亩@些人情世故啊，從小都是別人往他家里送錢，什么時候輪到他家去求別人的。當然，他也相信陳諾的實力，如果說德乙都能踢，那別說俱樂部梯隊了，在中超的俱樂部踢個主力都不成問題。
可是，足球畢竟是團體運動，水平再高，如果連自己隊友都想著坑自己，那也是白瞎。
陳諾這一場踢得極為別扭，他所在的球隊就像是壓根不想贏一樣，能后場倒腳就后場倒腳，哪怕是被人斷了打反擊，也不愿意將球傳給他。陳諾好不容易自己搶到幾次球，也沒有隊友策應(yīng)，即便他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了一些傳球的心得，可壓根沒人與他配合。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跑位的問題，有的時候跑的太深這幫隊友沒有那個傳球的功力，可越踢他越明白了，這幫人就是有意不給他球。只是他想不明白，劉一琉與金晟跟他有過節(jié)，不愿給他球也就算了，這其他隊友是為什么呢？一種孤立無援的絕望感慢慢將他的耐心吞噬。
場邊的胡非自然也能看明白，或者說但凡看過些足球比賽的人都能察覺出其中的蹊蹺，可所有人都在那里冷眼看著，胡非焦急地想要找人說理，趙主管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叫走了，氣得他一屁股蹲在場邊。
陳諾也算爭氣，在比賽的最后時刻干脆回撤到自家禁區(qū)前，像瘋狗一樣追著皮球搶，終于搶到腳下，接著是一人沿著邊路突飛猛進，接連過了四五人，抬頭一望禁區(qū)前壓根沒人包抄，再回頭看離他最近的隊友都還在中線呢，而這點觀察的時間后他已經(jīng)深陷對手三人合圍之中，他做了個牛尾巴過人還要再突，終究被人放倒在地，裁判也沒有任何表示。就此，一場比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結(jié)束了，陳諾躺在草坪上，仰天長嘯一聲，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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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是TMD有意耍老子！”胡非在主管辦公室拍桌子吼道。
趙叔低著頭默不作聲，剛才那幾個吞云吐霧的家伙現(xiàn)在倒是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他們襯衫西褲熨得筆直，眼鏡與領(lǐng)帶也是費心挑選的精巧顏色。
“胡非，我要提醒你，這里不再是你們航天集團的產(chǎn)業(yè)了，請你放尊重點?！逼渲幸蝗苏f道。
“你要求試訓(xùn)，我們給你安排了試訓(xùn)，你要求講理，我們坐下來與你講理，你看你這態(tài)度，是像要講道理的樣子嗎？”另一人說道。
“怎么跟你們講道理？你們就是故意安排的！故意排擠他！”胡非吼道。
“胡非，我再提醒你，說話要講證據(jù)的，你這么說我們，有證據(jù)嗎？”一人反駁道。
“我們愿意浪費這半天時間給你們機會，你不知道感謝還要在這里拍桌子嚷嚷，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再看看你帶來的是個什么玩意兒？那瘦胳膊瘦腿的，像是能踢球的嗎？踢球不要求體格的？再說了，他之前是哪家足校的？接受過什么專業(yè)訓(xùn)練？能進我們這兒的球員，起碼都是在足校里訓(xùn)練過好些年的，你從野球場上隨便找個業(yè)余選手來，這不是耍我們嗎？我們有這個耐心陪你玩，就不錯了，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責我們？！”
“就算不看體魄，不看基本功，單單看這場球，你看他有什么配合意識？老是一個人在前場游走，結(jié)果呢？沒得分沒助攻甚至連威脅球都沒有制造出幾個，你憑什么要我們收他？別以為在野球場上能過幾個人就多了不起，足球說到底是團隊運動，胡非，你到底不是專業(yè)的，你不懂青訓(xùn)不懂足球！”
他們七嘴八舌，隨意地顛倒著是非黑白。
“你們！你們！你們！”胡非氣得話都說不利索，這時候他終于體會到了克勞琛的絕望，難怪克帥不愿意與這幫孫子打交道。
這時，一直在門外聽著屋內(nèi)動靜的陳諾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推門而入，指著那幾人喊道：“是我不愿意踢團隊嗎?團隊運動的前提是起碼大家要像一個團隊，就我那些豬一般的隊友，傳球傳不到位，前插跟不上來，你要我怎么踢團隊？”
“呵呵，你小子也太狂妄了！你有什么資格說別人？你的隊友們可都是多年足校畢業(yè)，比你專業(yè)的多，你跟他們比起來算什么？最多就是個野狐禪！”
從小沒爹沒娘少不了被人奚落，少年時日日放羊是困難村里的困難戶，出來闖蕩前陳諾就暗下過決心，別人的冷嘲熱諷都是理所當然，習(xí)慣就好一切平常心。可此時此刻的陳諾，氣得渾身發(fā)抖，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己遭受的不公，更是為了胡非為了克勞琛為了他理想中那個可以站在世界榮耀之巔的中國足球而義憤填膺！
“你們這群尸位素餐中飽私囊的蛀蟲，我陳諾今天在這里對天發(fā)誓，將來有一天但凡我能闖出一片天地，混出一些名堂，我一定要將今天我在這里所遭遇的一切不公一五一十地曝光與眾，你們這些中國足球罪人的名字也將長久被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