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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里長生

第六十九回:星月同輝

陌里長生 羊凹凹 2051 2020-06-01 00:13:24

  ……見他遲遲不說話,我不耐煩起來:“你思考的時間越長,我越會懷疑你之前所說的可信度。陛下看重我是因?yàn)槲铱梢詫Ω秶?yán)家,而故意疏遠(yuǎn)你是因?yàn)槟隳稿蛧?yán)家的關(guān)系。我這個人很簡單,若你對我不坦誠,我只好把你劃入那一邊了?!?p>  “你覺得我會怕你嗎?你得意一時,能得意一世嗎?我可是當(dāng)朝的太子,你只不過是隨時都會棄掉的政治棋子?!彼恍嫉?。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棋子,但若棋子不為你所用,那對你而言就是致命一擊了,就不能稱為棋子。剛才我的話既是威脅也是勸告。嚴(yán)黨禍亂朝綱不是一日兩日了,如果陛下不除,將來就是你的禍患。你是我的夫君,夫妻同心,我希望殿下能認(rèn)清誰才是你要趨附的人,唯有天子可趨附。所以,千萬不要因?yàn)榧易逖}而偏袒,這后果史書上都寫著呢?!?p>  我不緊不慢地說明了緣由,軟硬兼施,就看他愿不愿意說了。

  他考慮再三,還是說了。

  “那次事故的確是世蕃伯聯(lián)合沐鞏所做,母妃和嚴(yán)世蕃交談被我無意得知。他與沐鞏勾結(jié)多年,一方獲利,一方得勢,做的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人肉買賣。由于母妃的緣故我狠不下心來告發(fā)他們,聽完我的話,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考慮怎么跟陛下說這件事了吧。”

  我念叨著:“這算私仇,還有更加不堪的東西等著他們?!?p>  “剛剛你說什么?”太子疑惑道。

  “剛剛我說,太子大義滅親,按理我也是,咱們算是同一戰(zhàn)線了。”我向他會心一笑,那是我結(jié)親以來第一次對他由衷地笑了。

  太子僅僅捕捉到幾剎那,卻讓他驚羨了神采。

  “你應(yīng)該多這樣,女子笑顏比粉黛來得更動人?!彼屑?xì)打量著我的臉,匆匆收回了想要挽起的手,迷糊得撐在欄桿上。

  “殿下真的是醉了?!蔽医?jīng)不住笑出了聲,我不是什么女子,為了扮女人用的粉黛與日俱增。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實(shí)身份也會為自己的話啼笑皆非吧。

  我還是嘆道:“世上能讓女子們展笑顏的事怕沒這么多,太子喝了不少酒,不如同我回孑立軒休憩吧。”

  太子被風(fēng)吹得清醒了一些,回神問我:“你要我今夜留在孑立軒?”

  “別忘了簡歡也在孑立軒,你很久沒去找她了?!?p>  我望著高掛星幕的皎月,心胸異常地舒然:“今夜星月同輝,實(shí)屬罕見,也許等到下一次星月同輝,沐浮優(yōu)這個女子就不在世上了?!?p>  太子與我交談之時,我讓昆蘭在幕后擬好了訴狀。他按下擬好訴狀的手印便大功告成。估摸著時間,現(xiàn)在陛下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拿到裕王從東廠呈上去的東西了,我身邊的太子也徹底醉得不省人事,說什么他都照做不誤,看來曼珠沙華也可入藥,是植入情根的藥。

  接下來這位太子殿下就由簡歡照顧著了,我也是成人之美,好事一樁。

  “簡歡,好生照顧他?!蔽遗牧伺暮啔g的肩,可能是沒注意,下手又重了些把她弄疼了。

  但她并不介意,捂著肩膀癡癡地說:“呃,太子妃,我……我不知說什么好了……”

  我笑著:“今晚可是難得的機(jī)會,以后柯離的肚子越來越大,現(xiàn)在太子身邊不就只有你能侍寢了嘛?!?p>  我也是真心為她好。

  我離開之后她對付不了柯離,與其被牽著鼻子走不如也趕緊讓簡歡有個自己的孩子。

  也許我就是這操心的命,若有人愿意真心待我,我便十倍百倍地償還回去。我沒有什么真心來換取別人的真心,那只有護(hù)人周全了來換取真心了。

  蘭因絮果,我不能像別一樣毫無顧忌地坦誠相待,因?yàn)樯砩细街粚咏又粚拥拿孛?,這些秘密是盔甲也是負(fù)擔(dān)。

  我洗卸下臉上厚重的脂粉,對著鏡子看著本真的我,嘴周青黑。

  身處六重破功之際,我的胡須長得飛快,甚至比發(fā)育中的少年都快上三倍。夜夜我獨(dú)自守在鏡前,一點(diǎn)點(diǎn)地,小心地剃去這些陌生又扎手的東西,邊自嘲邊得意。

  如果嚴(yán)家真的倒臺,我再借機(jī)假死,那就能做回自己了。這是烏云束幫我設(shè)想好的一切,我這么多年都在不遺余力地做著這件事,不惜算計(jì)了一對本該有著琴瑟之好的有情人。

  可是這一切明明在我心里惦念了這么久,為何真正要等到那一天了卻不以為然起來?心頭居然還有些惋惜。若我還是個女子,若我只是沐浮優(yōu),不是什么別的,沒有長生咒,沒有太子妃,這樣會不會好過一些?也就沒了這些腥風(fēng)血雨,也就見不到這些銹跡斑斑的陳年往事了。

  一時出了神,讓刀刮傷了下巴,現(xiàn)了血光才知道所有的假設(shè)都是殊途同歸,說不定還不比現(xiàn)在的處境好呢。

  簡歡給太子擦好了臉,任憑他說什么胡話,她都覺得像仙曲一般。

  太子欲睡未睡地喃喃道:“看皎月,看星辰,看星月同輝。沐浮優(yōu)……你不許死……”

  恰好太子后面說的話越來越弱,簡歡沒聽見什么,只知道他要看星月,“好,我這就把窗臺敞開?!?p>  “小時候母妃不讓我在后宮走動,也不許我與同齡的皇子皇女玩耍,每每看到你和三弟四弟玩得這么歡心里嫉妒得要死?!彼劬У帽牪婚_,像是說著夢話,“本來覺得常安和我一樣沒辦法放肆地玩,可偏偏她身邊也有你。母妃身邊也是你,那里都有你,你實(shí)在是礙眼極了?!?p>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學(xué)究院里,恰巧你在,我沒有拆穿你。今后也不想?!?p>  拂曉時分,裕王徹夜未眠,害怕陛下依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害怕到時候又得把這些罪證雪藏。

  他一直和浮優(yōu)說要伺機(jī)而動伺機(jī)而動,沒想到最后和她一樣半刻都等待不了。果然,一旦被仇恨蒙蔽雙眼,局外人的言語都像極了風(fēng)涼話。他也終于明白當(dāng)年已經(jīng)三番四次勸說沐浮優(yōu),為什么她還依然不顧生死地去干涉。

  好了,終于,他也感到自己粗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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