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吳大人派人過來給您送東西了?!边^了一會兒,有小丫鬟打簾子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
“拿過來吧?!痹劳√m抬頭,面上略帶詫異,接著道:
“送東西的人還在嗎?”
“在的,在門房處候著,等郡主回話?!?p> “你先下去吧。”
岳汀蘭接過錦盒,待小丫鬟退下,這才不緊不慢地打開錦盒,映入眼簾的是一支通體溫潤的和田玉簪。簪子玉質(zhì)不錯,算是中上乘,不過岳汀蘭身為郡主,什么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倒是這簪子上的雕花,活靈活現(xiàn),甚是精致。
“是并蒂蓮!郡主,這算是吳大人送您的定情信物吧?”月嬋眼尖,一眼便看出了簪子上的雕花。
岳汀蘭拿出簪子打量了幾眼,便隨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接著取出簪子底下壓著的紙條,打開紙條,遒勁的字體一看便知是出自男子之手。
“于飛燕,并蒂蓮,有心也待成姻眷?!痹劳√m低聲念出紙上的幾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
“他還真是有心了?!?p> “可見吳大人心中是有郡主的。郡主要不要也回個信物給吳大人?”月嬋大字不識幾個,但大概也聽明白了這話中的含義,不由為自家主子高興。
“還未成婚,書信往來若是被人知道了,難免閑話?!痹劳√m將紙條放回錦盒,并沒有回信的意思。
“可是,什么都不回,吳大人會不會······”
“罷了,你去門房告訴送信的人,讓他帶句話,就說我要用并蒂蓮做喜服的繡樣,但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圖案。”
“是,奴婢這就去?!?p> “東西可送到了?”吳朝恒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向來人。
“送到了,郡主還給您帶了句話?!闭f話的正是吳朝恒派去成王府送發(fā)簪的心腹吳曄。
“哦?她說什么?”吳朝恒聞言,略顯驚訝,原想著她是不會有任何回應的。
“奴才見不著郡主,是郡主派她身邊的月嬋姑娘給奴才傳的話,說郡主想用并蒂蓮做喜服的繡樣,但苦于找不到心儀的圖案。”
“她要自己繡喜服?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眳浅銚]揮手,示意隨從退下。
“是?!?p> 屋子里復又靜下來,吳朝恒面上帶著一絲笑意靜坐片刻,將手中的公務放置一旁,又在桌子上鋪了宣紙,提筆片刻,宣紙上已出現(xiàn)了幾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蓮圖樣。只是,這圖樣雖美,卻不夠驚艷,吳朝恒眉毛微擰,便伸手將眼前繪著并蒂蓮圖樣的宣紙揉作一個團,扔在了地上。
整個下午吳朝恒都沒出屋子,還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眾人原以為他是在忙什么大事,也不敢貿(mào)然過去打擾,直到臨近傍晚,吳朝恒才叫了吳曄進去。
“大人有何吩咐?”吳曄推門進屋,看到滿地的廢紙團,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你再跑一趟誠王府,將這個給郡主送去?!眳浅慊顒右幌侣燥@僵硬的脖子,神色淡然的開口。
“您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一下午,原來是在給郡主畫繡樣?”吳曄嘴角微微抽搐。
“嗯。”
“少爺,您真喜歡上昭華郡主了嗎?”
“我的事,何時輪到你來管了?”吳朝恒聞言,神色不變,眼中卻多了一絲凌厲之色。
“奴才逾越了,望大人恕罪!”感受到吳朝恒的不悅,吳曄連忙俯首請罪。
“再有下次,家法處置!”吳朝恒斂去眼中的厲色,淡淡開口,神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平和。
“是!”
吳曄拿了繡樣離開,吳朝恒則來到窗邊打開了窗戶,看著西陲的日暮,似是在等待著什么。不消片刻,遠處便飛來一只鴿子停在了吳朝恒面前的窗上。
吳朝恒伸手抓過鴿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紙條綁在鴿子腿上,將鴿子拋了出去。
“去吧,暫且安生一陣子!”吳朝恒負手而立,望著遠去的鴿子輕聲自語。
用過晚膳,岳汀蘭看著剛送到的并蒂蓮繡樣,靜默良久。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也不是什么緊要之事,沒成想他竟這么快就畫好了繡樣?!?p> “吳大人很是重視郡主呢!”月嬋掩唇輕笑道。
“多拿些賞錢給送東西來的人,大冷天的也是辛苦。另外托他帶句話給吳大人,就說多謝他的繡樣了。”岳汀蘭看著手中的繡樣,面色淡淡。
“只這一句話嗎?”月嬋試探的問道。
“月嬋,你最近話越發(fā)多了,你知道的,我喜靜?!痹劳√m側(cè)頭瞥一眼月嬋,語調(diào)不變,卻硬生生讓月嬋感到一股寒意。
“奴婢知罪!奴婢這就去傳話!”
待月嬋退下,岳汀蘭垂首看著手中的繡樣,唇角牽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隨即將繡樣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賀昌瑞!你說的什么混賬話?你若是敢讓那個殘害手足的王八羔子把他閨女送回京,我就一頭撞死在大門外!看你今后如何抬得起頭來!”凌氏原本正哄著云起午睡,可乍一聽見丈夫要將賀明晗的閨女送到自己身邊教養(yǎng),凌氏立刻怒氣沖沖的將丈夫推到外間,一頓臭罵。
“我只當你轉(zhuǎn)了性子,不成想你竟還是這般蠻橫不講理!”自己不過提了一句,沒想到凌氏反應這般大,賀昌瑞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我蠻橫?我不講理?賀昌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當年是你三書六禮把我迎進門的,可你呢?專寵小妾和那個妾生的王八羔子,何曾在意過我們母子的死活?甚至那不知廉恥的賤人給你帶了綠帽子,你都舍不得殺了她,瞞著我偷偷將她送走,這些你當我真的不知道嗎?”凌氏看著面前的丈夫,雙眼通紅。
“你,若幽早已經(jīng)死了,你休得胡言!”賀昌瑞呼吸一窒,隨即開口辯駁。
“哼!賤人死沒死你自己清楚!”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也恨她,可洛兒畢竟叫你一聲嫡祖母,咱們長輩之間的事情跟小輩們無關(guān)!”賀常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意,盡量心平氣和的開口。
“跟小輩們無關(guān)?賀明晗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是這么想的嗎?”凌氏聞言,怒極反笑道:
“當年他指使珍兒向弗瑜下藥的事你忘了?若不是弗瑜福大命大,恐怕眼下弗瑜他們娘倆的名字已經(jīng)刻到牌位上了!”
“當年的事確實是明晗的錯,可他已經(jīng)受到懲罰了不是嗎?”
“他如今做著一方父母官,沒了我這個礙眼的嫡母約束,日子興許比從前過得還要逍遙許多吧?這算哪門子懲罰?眼下這王八羔子更是得寸進尺,還想將他的孩子送回京讓我?guī)退醋o,將來再幫她閨女謀個好婚事!他賀明晗當自己是誰呢?話說出來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凌氏怒意翻涌,氣的渾身發(fā)抖。
“洛兒肯定是要接回來的!她比淺兒還要年長三歲,如今接回來留在身邊照看兩年,就到了議親的年歲,若是再不接回來,晚兩年難不成還要讓她嫁到西南邊陲那等荒野之地受苦不成?”面對妻子聲淚俱下的指控,賀昌瑞雖有些心虛,但卻絲毫不肯退讓。
“那是她的命!要怪也只能怪她有個心術(shù)不正的爹,怨不得別人!”
“冥頑不靈!我懶得與你說!”見凌氏態(tài)度強硬,賀昌瑞知道今日是說不成了,怒斥一句,便拂袖而去!
“我當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了這么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凌氏轉(zhuǎn)身看著賀昌瑞遠去的背影,淚水簌簌落下。
“老爺不過是憐惜小輩,只是一時沒有顧及到您的想法,夫人,您快莫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怎么是好?”龔媽媽扶著凌氏,擔憂道。
“他哪里是一時沒有顧及我,他是從來都不愿顧及我!”凌氏想起這些年的艱難,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個不停。
賀長溪忙完衙門的事,回府先去慕松軒看了賀清歡,眼見著小女兒躺在床上臉色蠟黃,身子日漸衰弱,賀長溪心中一沉,再這么下去,孩子怕是撐不了幾日了······
“表哥,劉太醫(yī)那里還沒收到回信嗎?再拖下去,咱們?nèi)媚锱率恰ぁぁぁ睏盍B日照顧女兒,原本纖細的身形更加單薄了幾分,如今說起賀清歡的身子,更是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你且放心,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歡兒一定能好起來!”賀長溪強打起精神安慰楊柳。
看著奄奄一息的女兒,賀長溪著實不忍心,便離開慕松軒回到了梧桐院。
“歡兒的身子怕是不能再拖了!不如我去劉太醫(yī)府上跑一趟,看看劉老太醫(yī)回信沒有?!?p> “若是回了信,劉太醫(yī)一定會知會咱們的,相公眼下這般貿(mào)貿(mào)然過去,恐怕不大好?!睆埜ヨぢ勓?,出言勸導。
“我何嘗不知道這樣不好?可如今歡兒已然是危在旦夕了,我,我著實想不到什么法子能救她了!”賀長溪重重嘆口氣,滿是心疼和無奈。
“相公你先別急,劉舅母那里去信更早些,我這便派人過去問一聲,看看她那里收到回信沒有!”張弗瑜安撫住丈夫,又忙喊了珊彤過來。
“二少夫人有何吩咐?”
“珊彤,你去趟穆府,去問問看劉舅母那邊可有收到劉老太醫(yī)的回信了?”
“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叫人套了馬車送你過去!快去快回!”
“是?!?p> “歡兒是個好孩子,上蒼一定會眷顧她的!”待珊彤退下后,張弗瑜走到賀長溪身邊,輕聲寬慰。
“歡兒只比云起大五個月,那孩子平日里性格又安靜,如今想來,自她出生到現(xiàn)在,我都沒怎么留意過她······”賀長溪說著,眼圈微微泛紅。
“少爺!不好了!”
夫妻倆正說著話,忽然聽見石林由遠及近的喊聲,賀長溪聞言濃眉緊皺,正欲起身出去問個究竟,沒成想石林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出什么事了?”石林從小便跟在賀長溪身邊,甚少見他如現(xiàn)在這般失了分寸,賀長溪不由心中一沉。
“那些流寇又出來作案了,還在官道上洗劫了進京的商隊!”
“這些人未免太目無王法了!竟敢在官道打劫!”賀長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氣,道:
“商隊的人怎么樣了?可有傷亡?”
“無一幸免······”
“什么?”
“且作案手法與上次一般,被害之人無一不被剜了腦子!”
“嘔~”張弗瑜聞言,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背過身去止不住一陣干嘔。
“不該讓你聽到這些的,你先進去歇著吧?!辟R長溪連忙扶住妻子,愧疚道。
“相公別擔心,我沒事,只是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有些不舒服?!睆埜ヨざ硕ㄉ?,掩住心中的驚恐,繼續(xù)開口道:
“相公若是有公事,不如先去忙吧,家里的事有我呢?!?p> “我如今在都察院,這件案子除非陛下指派,否則與我關(guān)系不大?!辟R長溪說著,忽然一頓,轉(zhuǎn)而看向石林。
“你神色慌張,莫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劉老太醫(yī)派回京城的人也在那商隊里!”
“隨我去趟案發(fā)現(xiàn)場!”賀長溪聞言,呼吸一窒,回過神來急忙拿上大氅就出了門。
“怎么會這樣?歡兒······”張弗瑜看著丈夫離開的身影,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少夫人,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您千萬別嚇著了自己!”翡青連忙拿出帕子給自家主子拭淚。
“歡兒雖不像淺兒和云起一樣是我所出,可她還那么小,若是這次保不住她,相公該有多傷心?”張弗瑜漸漸冷靜下來,只是一想到賀清歡小小年紀就遭了這么多罪,如今更是危在旦夕,便止不住的心疼。
“您快別難過了,二少爺不是已經(jīng)過去了嗎?興許那劉家仆人身上的藥方?jīng)]丟呢!藥方對咱們來說是拿來救命的,對那些土匪又沒用!”眼見著張弗瑜漸漸冷靜下來,翡青便開口分析道。
“但愿上蒼保佑吧!”張弗瑜點點頭,心中也明白,翡青這話也不過是安慰自己。
“相公回來之前,柳姨娘那邊什么都不許透露!她是個沉不住氣的,且這件事又關(guān)系到歡兒的性命,關(guān)心則亂,免得再把她嚇出個好歹來?!?p> “是,奴婢省得。”
“少爺,城門這會兒恐怕是要關(guān)了,咱們現(xiàn)在出去,定是趕不及的!”石林匆匆跟上賀長溪的腳步,氣喘吁吁道。
“出了這樣的大案,有的是人急著往城外跑的,我手里沒有出城的令牌,咱們就守在城門口等有令牌的人過來!”賀長溪雖然著急,但思緒倒是沒有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