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偌大的天宮
偶爾聽到幾聲幽怨的女仙吟唱,除了空蕩的亭臺樓閣,玉砌臺階,根本見不到一絲生氣。云霧浩浩蕩蕩地鋪蓋在那些個死物之上,猶如無形無影的壓力,壓得叫人喘不過氣來。也不知從何時起,這天宮就是如此了。
天帝喜白色,莊嚴又樸素。故那三界朝臣面圣的朝服皆是白色。
赫辰野亦是如此,自是進了南天門,手里握著白玉精雕的笏板,端端正正地一路前行。寬大曳地的白袍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白澤神獸,赫辰野一路走著,那白澤神獸像是活了般跳躍。
赫辰野只覺得這天宮越來越?jīng)]了生氣,從前那個人在的時候,天宮的布設(shè)有了“人氣兒”,而如今……白色白色白色,皆是素白,仿佛在披麻戴孝,仿佛她死后,天宮為她盡了最后一絲溫柔。
赫辰野沒時間在這里參觀天宮,他時日不多,要做的事情還要做好,否則稍有不慎,那只貓都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他轉(zhuǎn)身走向天宮深處最偏僻的一處。
青玄殿,紫竹林。
赫辰野踏進這片林子,那幻境中什么都是假,唯有那片紫竹林是偷了這片林子中的竹子種出來的。如今那幻境中的林子倒是生的極好,這片林子卻略顯滄桑破敗。
忽然飛來幾片竹葉,赫辰野翻身巧妙躲過,僅削掉一段青絲。很顯然,對方也并不想殺他。
“南潭君還真是雅興,來青玄殿緬懷舊人么?”遠處一條似蛇非蛇的怪物奔向此處,在赫辰野前邊的石凳上幻化人形。同樣的一襲白衣,男子卻穿出了別樣的味道,一雙丹鳳眼瞇著好看的弧度,斑駁的光通過竹葉的剪影折射在他臉上,影影綽綽間,將男人的臉頰凸顯得更加嫵媚。
赫辰野看著這與他極為相似的臉上,想到的,卻是曾經(jīng)。
青玄殿————赫辰野唯一想要逃離的地方。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上的境地,卻依舊想盡快逃離這個讓他憶起過往的地方。對!這里是他的過去,那個狼狽不堪的少年;那個當初只能在這片林子里尋找庇佑的少年!
“璃君還真是說笑,這里除了你,還有什么人么?”赫辰野嘴臉微微彎起,皮囊是笑的,肉呢?肉在做什么呢?
“本君不想跟你扯什么文字游戲,青玄殿不歡迎你,南潭國君還是勞您大駕去別處吧!”璃君憑空變出一壺酒,自顧自轉(zhuǎn)身喝起來。
“我是來請你幫個忙的?!?p> “笑話!堂堂南潭國君啊,找我?guī)兔??我又能幫上什么忙??p> 赫辰野不作聲,只在原地定定地站著。幾千年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他和她反目成仇的那日算起,已是幾千年了。赫辰野一直都明白的,可是權(quán)力、榮耀在他看來就是大過了感情,甚至大過一切,所以才逼得她沒了退路。時常聽到下人們說過:她撿了條蛇養(yǎng)在自己身邊,取名阿璃。也就是眼前的璃君。阿璃……阿璃……只不過是見他與自己幾分相似,南潭乃龍族血脈,而赫辰野是個龍和魚的庶子。龍和魚生螭,那璃,便是那螭……那個當初一無是處,在荷塘趁她醉酒,偷親她的螭……
對的。赫辰野從一開始就明白??赡芩钦娴墓钾摿怂?,可是那又怎樣?在權(quán)力面前,什么不都是面目全非的么?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了。
“我尋到她了?!?p> “你再說一遍!尋到誰了?”赫辰野只覺背后一冷,斜眼一瞧,幾片竹葉正對準后腦勺。斜眼的當兒,璃君已揪住他的脖頸。
“我會去天帝稟明此事,要一個該有的懲罰,這樣我就不欠她了,她……就拜托你了?!?p> “赫辰野!”璃君揪著赫辰野衣領(lǐng)的手又多了幾分力道,身后幾片竹葉也是更加逼近了他。赫辰野實是絲毫不怕的,可是在青玄殿,在紫竹林,他就不能。畢竟是他辜負不該辜負的人。
璃君又繼續(xù)道:“什么叫你不欠她了!她是誰,她是九重天上的玄陽天尊!是世間受人敬仰的女戰(zhàn)神!你們狼狽為奸,若不是她的曾經(jīng)……”
“阿璃……玄陽早就死了,哪怕是投生轉(zhuǎn)世,那已經(jīng)是另一個人了?!?p> “另一個人……”阿璃眸光閃爍,頹脫感頓生。他后退幾步,嘴角勾著笑,那么諷刺。諷刺又可笑!
“若她是個貨物,是個擺件,是個十惡不赦的兇獸……又或者是……你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