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桃之將春蘭腿上的紗布一層層揭開,仔細(xì)看了看傷勢,對春蘭說:“姑娘的腿恢復(fù)的不錯,如今已經(jīng)能下地走走了。不過畢竟是傷筋動骨,也還要好好保養(yǎng)才是。這藥你還是堅持每日一早一晚涂兩次,再加上我教你的按摩手法,要不了十天半個月,就能跟以前一樣健步如飛了?!?p> 春蘭接過陳桃之遞來的藥:“多謝陳大夫,幸虧您正好在府里住著,我才能好的這么快。”
陳桃之“嘿”了一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你倒也不必謝我,收人診金替人醫(yī)治,這都是我該做的。只是你們羅府最近莫不是沖撞了什么,怎么不是這個受傷就是那個受傷的?!?p> 春蘭尷尬地笑笑,哪里是沖撞了什么,他們受得這些傷哪個不是無妄之災(zāi)。
“陳大夫,那位翠微姑娘如何了?”
陳桃之抬頭看她一眼,這些日子以來,這位春蘭姑娘還是第一個打聽翠微姑娘的傷勢的,不過,那位神秘兮兮的二小姐不許他多說,他只能應(yīng)付道:“能保著命已算不錯了,這幾日也已經(jīng)醒了?!?p> 春蘭點點頭,見陳桃之出去,忙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頭送他出去。
陳桃之因著她剛才關(guān)心翠微的傷勢,心里對她倒是有了幾分好感,忙擺擺手:“姑娘快進(jìn)去吧,外面路滑,莫要再摔倒了?!?p> 春蘭笑著說好,也不逞強(qiáng),只是目送他離開。她看著積雪的地面忍不住發(fā)呆,她的腿傷的并不嚴(yán)重,因為那是她故意從臺階上摔下去的,存了幾分保護(hù)自己的心,所以只是當(dāng)時疼了一陣,很快就恢復(fù)了。
她把陳桃之叫來故意說的很嚴(yán)重,讓他把自己的腿包的里三層外三層的,我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她不能去江寧,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春蘭在屋里待到了傍晚,冬天天黑的比較早,戌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若非靠著檐下點燃的燈籠,只怕是連路都分不清楚。
春蘭穩(wěn)了穩(wěn)神,換了身兒不太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衣裳,這才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往朝東閣的方向走去。
有次她去秋北閣替夫人送東西,無意中聽到二小姐對云漢少爺提起那盆墨蘭的事情,她便叮囑芳瑤替她多加留意,沒想到還真被她發(fā)現(xiàn)了點兒什么。
芳瑤說二小姐偷偷摸摸的去了朝東閣很多次,只是自從云漢少爺搬到?jīng)艍m閣之后,朝東格的房間便都上了鎖,主臥又沒有其他可以進(jìn)入的側(cè)門,正門又都時刻有人守著,她便一直沒有得手。
二小姐這么執(zhí)著,就算冒著風(fēng)險也要去尋找那盆墨蘭,只怕那墨蘭里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雖然她現(xiàn)在還不清楚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線索,可是直覺告訴她,這事兒恐怕不簡單。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要先發(fā)制人,拿到那盆墨蘭再說。
朝東閣如今只剩下兩個護(hù)院并著兩個丫頭,平時只要輪班值守和打掃,其他的倒是不需要做什么。今日看守的賀天見春蘭進(jìn)來,忙笑著走上前去:“春蘭姐姐怎么這個時候來了?腿傷如何了?”
“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我這點小傷倒是勞你掛念?!?p> 賀天接著說:“姐姐說的這是什么話?您往日對我們好,我們都記著呢。不過,二少爺已經(jīng)不住在朝東閣了,您這會兒來是想……”
“我自是知道,我最近已經(jīng)回到書房照顧老爺?shù)钠鹁恿?,順帶著連二少爺?shù)氖聝阂捕紦?dān)在了我身上。他們?nèi)ソ瓕幹?,二少爺交待我說浥塵閣那邊過冬的衣服不太夠,讓我回來找?guī)准T的給他拿過去。我前幾日不是腿給傷著了嘛,這今天剛拆了紗布就想起這事兒來,所以才想過來趁早拿過去。洗洗晾晾的,等二少爺回來時就能趕上穿了?!?p> 賀天一拍腦袋:“喲,可不是嘛。您回書房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不過這點小事兒您派個人來說一聲就是了,還勞您親自跑一趟。小的這就把門給您打開。”
春蘭眼瞅著賀天開了鎖,暗暗的松了口氣,扭頭對他說:“我得把二少爺?shù)囊鹿窈煤脷w置歸置,只怕還需要點兒時間。天這么冷,你快回去休息吧,等一會兒我忙完了去知會你一聲,你再來鎖門就是,不會誤了你的差事的?!?p> 賀天點點頭:“您盡管忙,小的就不打擾了。屋里有熱湯,姐姐忙完了去喝一口,熱熱身子?!?p> 春蘭笑著應(yīng)了聲好便目送著賀天離開。
她走進(jìn)門反手將門從里面鎖上,害怕一會兒弄臟了手便先去拾掇出幾件衣裳,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包袱里。
春蘭做好這些準(zhǔn)備工作,踮起腳朝外頭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也是,這么冷的天,睡會沒事真的在外頭等著她鎖門。這屋里本就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
春蘭扭頭看了一眼,只有書桌的角落里放了盆墨蘭,她心想,恐怕就是這一盆了。
她踱著步子走過去,將蠟燭放在旁邊,彎下腰仔細(xì)觀察,這墨蘭已經(jīng)許久無人打理,看起來像有些無精打采,只是竟然還活的好好的,這樣珍貴的花,但也算稀奇。
這墨蘭的花盆是個甜白花鳥紋的陶瓷盆,那花鳥紋栩栩如生,一瞧就是上品。春蘭突然間覺得這花盆有些莫名的熟悉,她靜下心來細(xì)瞧,其中有一只鳥的眼睛半睜半閉,竟有種蕭瑟之感。
春蘭心里猛地心里一驚,忽然想起她小時候似乎見過這個花盆。春蘭的母親以前是暮云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嬤嬤。自打春蘭出生以后,就一直跟著母親養(yǎng)在暮云夫人的院子里。暮云夫人和善,即便春蘭跑到內(nèi)室,也從不責(zé)怪她。她記得當(dāng)初這個花盆就是在暮云夫人的內(nèi)室瞧見的。
春蘭之所以對這只花盆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這花盆是暮云夫人生辰的時候,老爺托常管事帶回來的禮物。當(dāng)時常管事說,這花盆是老爺花了大價錢從一個官家手里買來的,這陶盆哪里都好,唯獨就是這鳥的眼睛有些不精神,所以那官家才忍痛割愛,想要將這個花盆賣出去。
暮云夫人向來喜歡這些瓶瓶罐罐的東西,當(dāng)時她一見這花盆就特別喜歡,還拿著端詳了半天,只感嘆這花盆的做工精細(xì)。還說這鳥兒的眼睛如此特別,有種說不出的蕭瑟之感。
那時候春蘭還小,不懂這蕭瑟之感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更加牢記在了心里??墒墙袢账磺埔娺@鳥兒的眼睛,瞬間就明白了當(dāng)年暮云夫人所說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才回想起了往事。
按理說暮云夫人的遺物出現(xiàn)在自己兒子那里并不奇怪,況且是她喜愛的東西。只是,若是暮云夫人真的將它作為重要的東西送給二少爺,以二少爺孝順的性子,必然會視若珍寶,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隨意地丟在書桌上,無人看管。
看來,二少爺也未必知道這墨蘭里的秘密。
春蘭仔細(xì)想想,這花盆早就存在了,還是老爺送的,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花盆上。那么最有可能不對勁的就是這墨蘭了。可是,這墨蘭雖說珍貴,但也不是極為罕見的東西,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春蘭琢磨了半天,總覺得毫無頭緒,又覺得機(jī)會難得,不愿放棄。思來想去,莫非問題出在土里?會不會是暮云夫人在土里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
春思當(dāng)即不再猶豫,一把拔了那墨蘭,拔下頭發(fā)上的簪子就開始挖了起來。
花盆里的土就是尋常養(yǎng)花用土,并不稀奇,只是越往下挖,越有種奇怪的味道飄散出來。春蘭突然心跳快了起來,有種接近真相的興奮感。
突然,簪子碰到一塊東西,春蘭丟開簪子用手將那東西挖了出來,對著蠟燭仔細(xì)看。那是一塊黑黑的,像是燒過的炭一樣的東西,湊到鼻子下聞,那種味道更重,莫非這是什么藥材?
可是若真是藥材,埋了這么多年也該腐爛了吧,這塊東西雖然辨不出模樣,可顯然不是腐爛了的樣子。
春蘭又湊過去聞了聞,那味道直沖腦門,她突然間想起一件事,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見過這東西!
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仔細(xì)回想細(xì)節(jié)。認(rèn)真算起來,那時候冷姨娘剛剛生病,只是那病來得蹊蹺,又急又猛,找了好多大夫都說不出個病因,只是來回?fù)Q著方子去醫(yī)治。
當(dāng)時秋北閣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tuán),暮云夫人不放心,就把娘親撥過去專門負(fù)責(zé)熬藥的事。因為還要照顧自己,娘親都是在朝東閣親自熬好了藥再端著送過去,每日來回奔波。
娘親每日熬藥需要花費她很長的時間,自己待著無聊,就會去小廚房找她陪著她。剛開始那味道不顯,她還沒有察覺,直到那濃烈的味道沖進(jìn)鼻子里,自己才想起,當(dāng)時每次熬藥的時候,娘親都會在藥里加入一味奇怪的藥材,那個藥材就是這種味道!
她當(dāng)時好奇,問娘親那是什么東西,娘親見她拿起那藥材的樣子似乎很是緊張,只敷衍說是老爺從外地尋來的補(bǔ)藥,末了還盯著自己洗了好幾遍手才罷休。
她還記得娘親當(dāng)時說老爺偏愛冷姨娘,因為害怕其他姨娘知道了會折騰,所以才偷偷加進(jìn)去的,還叮囑自己千萬不可再人前說起,壞了老爺?shù)拇笫隆?p> 春蘭抹了抹頭上的汗,癱坐在地上,這肯定不是什么補(bǔ)藥,現(xiàn)在想來,以娘親異常的舉動來看,這藥肯定有問題!
那娘親是不是也跟冷姨娘的死有關(guān)?
不行!這盆墨蘭是萬萬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