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形畢露

　　張浩楠一大早就接到文森的電話，催問他為什么遲遲不簽離婚協(xié)議。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張浩楠胸中一口惡氣涌上來，對著話筒罵了個狗血噴頭，文森在那邊說著別扭的中文，估計罵他的話也是沒有聽懂幾句。

　　文森拐走了自己一直深愛的羅薇薇，不僅絲毫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愧疚，還屢屢明目張膽地挑釁。自己現(xiàn)在這副落魄的樣子，讓他們看見了，不知道會怎樣一番幸災樂禍。

　　張浩楠搜腸刮肚用了一連串尖酸刻薄的話羞辱了他一番，陰沉的心情才好起來。

　　張浩楠悶騷著抽了幾支煙，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不知不覺又走進了馬家餐館。店里只有兩三桌客人在吃飯，一桌客人剛走一個利落的中年婦女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匆姀埡崎泵τ松蟻戆巡藛畏旁谒媲埃值沽吮^來，“你先看菜單，看好叫我啊！”這才走開去忙活。張浩楠東張西望沒有看到馬蘭，失望之余又暗自松了口氣，他是真想道歉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一會兒一個系著污跡斑斑圍裙的老師傅把菜端過來，熱騰騰的糖醋里脊香氣中夾雜著酸甜味撲面而來，張浩楠胃口大開抓起筷子夾起一大塊往嘴里塞，老師傅一拍他的肩膀樂呵呵地叫出聲來：“小張，是你啊！”張浩楠抬頭一看也很意外，“馬師傅！”老師傅正是在小區(qū)經(jīng)常和張浩楠下棋的馬老頭！

　　馬老頭樂呵呵地端上一盤醬牛肉和花生米，又拿來一瓶二鍋頭，要和張浩楠喝兩杯。酒過三巡，兩人聊的是天南海北、國家大事、居家小事、事無巨細，顯然是很久沒有人陪老頭這么慢慢喝酒、痛快聊天了，老頭喝的很高興，喝完了一大瓶二鍋頭，又拿來兩瓶。張浩楠許久抑郁的心情也得到了宣泄，難得一見的神采飛揚、笑容滿面。一老一少幾瓶酒下去儼然已是忘年之交。

　　幾瓶酒下肚張浩楠有些招架不住，起身去洗手間。

　　餐廳大門砰一聲被推開，馬蘭裹著一陣風興沖沖地跑到老爸面前把包往桌上一拍，拿起桌上的半杯酒一仰頭灌下去。老頭急了，“你這丫頭，慢點喝?！瘪R蘭只是得意地笑。門又被推開，鹿鹿接著沖了進來，一坐下就把那個偽文藝男罵了一頓，把馬蘭電話里告訴她的，活靈活現(xiàn)地講了一遍。馬老頭雙眉緊皺一拍桌子：“這種下三爛就是欠抽！”馬蘭夾起一筷子牛肉塞進嘴里一邊快活地嚼著一邊嘟囔：“老爸你放心，你閨女沒有吃虧，我把那小子整得恨不得鉆進地縫……”話音未落馬蘭驚訝地張大了滿口牛肉的嘴，只見張浩楠從洗手間出來，竟然還走到自己面前坐了下來！

　　張浩楠雖然已經(jīng)酒意濃厚卻還是聽了個真切，臉上壓著笑意坐下?！斑@是我的忘年交小張……”馬老頭正要介紹，鹿鹿眼睛一亮，隔著桌子就撲上來夸張熱情地擁抱張浩楠，馬蘭正一邊瞪著張浩楠一邊喝酒，看這情況一口酒沒咽下去差點嗆著?！皫浉纾媸翘闪?，馬蘭，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網(wǎng)友，帥不帥？”

　　馬蘭一邊嘲諷著鹿鹿，“你對帥的標準要求也太低了！”，一邊狠狠瞪著張浩楠，張浩楠裝作沒看見。

　　馬老頭看著兩人奇怪的表情有些納悶。

　　“你們倆認識？”

　　“不認識。”

　　“認識?！?p>　　馬蘭和張浩楠齊聲回答。馬老頭一怔看看兩個人不自然的表情，隨即笑著搖了搖頭。

　　從那以后馬老頭經(jīng)常在客人少的時候叫張浩楠過來喝酒，張浩楠也不客氣，老少兩人每次都聊的海闊天空。馬蘭心里老大不樂意，可是看這老爺子每次神采奕奕的精神頭兒，她也不愿掃了老爺子的興致，就對張浩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起來還不忘諷刺兩句，張浩楠自知理虧，也從來沒有計較過。

　　馬蘭的媽媽不答應(yīng)了。張浩楠家里沒有寬帶，他發(fā)現(xiàn)馬蘭餐館里有無線網(wǎng)絡(luò)后，就每天抱著電腦來吃飯，吃了飯也不走，在那里上網(wǎng)2-3個小時。馬蘭的媽媽頗為不滿，覺得十幾塊的消費呆一個下午太不劃算，這么大男人還整天閑著沒出息，不給他臉色看就不痛快。

　　馬老爺子看見私下訓斥了老婆幾句：“老太婆你懂什么啊，別管大老爺們的事兒?！崩蠣斪幼審埡崎蟠蠓椒降膩磉@里上網(wǎng)，人少的時候，陪自己喝杯酒聊聊新鮮事、街頭巷聞、國家大事。張浩楠一來，馬老爺子就高興得很，馬蘭媽邊嘮叨邊給他們準備酒菜，老爺子就吼一聲：“老太婆你嘮叨個啥！”馬蘭媽媽就乖乖閉了嘴。這馬蘭媽媽年輕時候也是一枝花，可是幾十年來，馬蘭媽媽偏就是對馬老爺子服服帖帖。

　　馬麗沒事下樓來就湊到張浩楠的電腦面前，看著張浩楠操作炒股軟件，偶爾問幾個問題，張浩楠解釋了她還是迷迷糊糊，沒一會就頭大犯困，馬蘭一叫她過去幫忙，馬麗趕緊說累了，飛快地溜上樓去看電視。馬蘭閑的時候就坐在那里玩手機，有時候玩的無聊，就在張浩楠附近晃悠，偷偷瞄上幾眼看他在電腦上干嘛，張浩楠無非是炒股、看新聞，她覺得這個人相當無趣。

　　附近水果超市的老板邵永輝是餐館的?？停?jīng)常在晚上人少的時候跑過來湊熱鬧喝兩杯，和馬家關(guān)系非常好，偶爾閑時一天幾次往這里跑，馬麗老是拿斜眼看他，冷言冷語諷刺他?！袄显谖壹也滹?，你不交飯錢啊！”“瞧你說的，談錢多傷感情啊，阿姨喜歡我過來陪她說說話?！?p>　　馬蘭的媽媽的確很喜歡這個嘴巴甜會說話的小老板，也經(jīng)常跑到水果超市去聊天，每次邵永輝都給她留一些新鮮的水果帶回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一家人吃著新鮮的水果，難免不提到邵永輝。

　　馬老爺子搖搖頭：“這小子人不錯，就是太精明了?！?p>　　馬麗輕蔑地打斷老爸，“精明有錯嗎，老爸你的觀念太OUT了，哪個生意人不精明能掙錢！”

　　馬蘭媽媽頗為欣慰看著馬麗：“是啊，你看我家馬麗什么時候吃過虧。”

　　馬蘭一聽就抱怨：“那是，什么虧都讓我吃了，馬麗都享福了?！?p>　　“你是老大啊！勞碌命!認了吧！不過這個邵永輝對你可以哦！”馬麗抱住馬蘭脖子撒嬌，馬蘭一瞪眼：“白送給你！”老幺就是老幺，天不怕地不怕，仗著一家人的寵愛把茶余飯后和馬蘭斗嘴當成大大的樂趣。

　　這天下午馬蘭靠在床上休息翻看著微信。微信不用則罷，一用成了習慣放不下了，朋友們所有的動向、見聞、新奇的事物每天都在微信的朋友圈里更新著，甚至老爸老媽這老一代人都在用微信了。

　　這剛一打開，朋友圈里更新就有幾十條了，各種親子秀、恩愛秀、搞笑秀、美食秀、奇聞秀、八卦秀、新聞秀。再往下拉有人發(fā)了幾張街拍照片，一張照片里的青年男女正在熱吻，看著看著，男主角面像有些眼熟??！馬蘭變了臉色，把照片拉大了，一清二楚不就是張軍嘛！

　　這該死的！她難以置信得張大了嘴，看了又看，終于確認后，捂住嘴悶聲哭起來。稍微緩過勁來，她抹掉眼淚，把這條微信轉(zhuǎn)發(fā)給了張軍。等了半天，張軍那邊沒有任何回復，完全是只縮頭烏龜！馬蘭氣憤地撥通了張軍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她連著撥了幾次，對方卻提示無法接通，她知道張軍是故意躲她了。

　　“張軍，你這個王八蛋，縮頭烏龜！我要和你一刀兩斷！”馬蘭抱著紙巾盒又哭了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這到底是怎么了？是我做錯了什么？是我送外賣讓他沒面子嗎？他是不是一時禁不住誘惑？他還愛我嗎？哭累了，馬蘭想想這些年的相處，心如刀割、難以割舍。

　　她上網(wǎng)搜索了一遍男友外遇攻略，那些跟蹤男方辱罵女方的事她實在是做不出來。都怪自己，當初早點結(jié)婚也許就好了。可是結(jié)婚后再出事不是更糟糕嗎？

　　馬蘭又翻出兩人之前的照片，回憶起了之前的點點滴滴，一切都那么甜蜜，每時每刻都難分難舍，恨不得變成一個人，幾個小時不見面都相思成災。

　　她在心里面把兩人再見面所有可能的場面都過了一遍?；蛟S張軍只是一時糊涂，或許這是對兩人這么多年感情的考驗，只要他認錯，自己就給他一個臺階下。

　　這個晚上，馬蘭失眠了。翻來覆去想著這些年和張軍的點點滴滴，想不通一個朝夕相處的戀人，怎么會變了心。愛要坦蕩蕩，裝模做樣偷偷摸摸的愛只會辜負自己的青春，辜負親人對自己的疼愛，辜負自己最美好的時光。想著想著，倦意襲來，馬蘭昏昏沉沉睡著了。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馬蘭被驚醒。用被子蒙住頭，手機鈴聲仍然固執(zhí)地響個不停。這么夜深人靜還肆無忌憚騷擾她的是誰，難道是張軍？馬蘭頓時睡意全無，激動地一翻身抓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鹿鹿，馬蘭嘆了口氣無奈起身拿起手機。

　　“蘭子，你沒事吧，我剛看到微信了。”手機里傳來鹿鹿急切的聲音。

　　“死不了?！?p>　　“也不知道哪個手欠的亂發(fā)一通，你別往心里去，張軍也不至于那么糊涂，肯定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亂勾搭他，也許只是個誤會，畢竟你們這么多年了。”

　　馬蘭苦笑著，“放心，我不會想不開，好男人哪里沒有?！?p>　　鹿鹿笑了，“這么想就對了，周末咱們聚，我給你介紹幾個帥哥！”

　　馬蘭被鹿鹿這么一折騰，徹底清醒了，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腦海里把自己和張軍的過去放電影一樣又來了一遍，就這樣一直到天亮。

　　感情里最受傷的那個，往往是投入最多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