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班了
高中三年，雖然掌握的的知識不多，但畢竟環(huán)境歷練人。
李清從內(nèi)而外改變了很多，原先歡蹦跳躍的李清，漸漸變得文靜，身上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文雅。
一個高年級的男生，塞給李清一本鋼筆字帖，扉頁上寫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畢業(yè)后的李清，偶爾還約上張梅出去玩，張梅言語間還是經(jīng)常把張龍掛在嘴邊。
李清對于張龍的印象，卻越來越模糊，聽到張梅談及張龍，只是微微的一笑，再也沒有那種強烈心動的感覺了。
張梅決定還去復(fù)讀，自此李清和張梅聯(lián)系越來越少了。
李清在家晃蕩了兩個月，有時候去李云店里玩玩看看。
李云店里生意火爆，忙的時候，店里人頭攢動，腳挨著腳，若是力氣小的，很難擠進去。
三家人都跑去幫忙。
紅糖頭天晚上，用稱一斤一斤稱好，倒在報紙上，折成三角體，外面再用根稻草扎起來。
李振富和宋南枝也不多問什么，
終于有一天，李清態(tài)度堅決的和李振富說
“爸，我想上班，我不讀書了”
“清兒，你真決定不讀書了？”
“爸，我堅決不讀書了”
多年后李清才知道李振富當(dāng)時是多么的失望。
大女兒初中畢業(yè)，離開校園，小女明擺著是沒有希望。
把希望全寄托在二女兒身上，希望二女兒能考上高等學(xué)校，端上鐵飯碗，過上穩(wěn)定又體面的生活。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人生難得幾回搏”這一搏，李清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了。
不想繼續(xù)求學(xué)，家里又不種田，首先得有份工作做，不能游手好閑。
思來想去，還是學(xué)一門技術(shù)比較穩(wěn)妥，不管什么時候起碼能夠養(yǎng)活自己。
常聽大人們說
“任何時代，餓不死手藝人”
李清興沖沖地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父親。
“爸爸，我想學(xué)門技術(shù)?！?p> “哦？這幾天我正與你媽商議，給你找份工作?！?p> “你想學(xué)技術(shù)啊，你想學(xué)什么技術(shù)??？”
李振富微笑看著女兒說。
“你這個想法不錯呀，我這兩天給你找找看。”
“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究竟學(xué)什么，反正裁縫我不想學(xué)”
“哈哈，我知道，你橫針不知豎碼線，
裁縫你是肯定不會學(xué)的嘍”
李清咯咯笑
“清兒，你也不用著急，爸給你找?！?p> 眨眼一周過去，
一天下午，李振富下班回來，推著自行車，一歪一歪的進了院門，放好自行車，拎起公文包，看到李清正在院里，笑呵呵的對李清說
“清兒，過來，明天，去工具廠上班吧，學(xué)習(xí)車床技術(shù)?！?p> 李清好奇的問，
“車床？”
李清對車床一無.所知，不知道車床是干什么的。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李振富穿著一件干凈的藍色滌卡中山裝，領(lǐng)著李清，走出小巷到街頭，穿過馬路，就是工具廠大門。
大鐵門開著，工人們早已經(jīng)上班。
李振富徑直走到，工具廠辦公室，讓李清見過廠長會計，向李清一一介紹，大伙都很熱情，個個眼睛都笑彎了。
眾人七嘴八舌說了一堆客套話。
“李書記，你家小二子？”
“小二子不是在讀書呀？”
“是我家小二子嘛，書不念了，要上班，”
“李書記，小二子長得像你，”
“哦？哈哈，有的說像她媽”
李振富也很開心，一直笑呵呵的。
廠長笑嘻嘻和李振富并排走著，
李清好奇地跟在兩個人后面。
抬頭打量著工具廠院落，不緊不慢地繼續(xù)往車間里走。
經(jīng)過寬敞的大院，走到一個四方的深水池邊，繞過一堆廢舊的機器零件和鋼材邊角料。
廠長陪著李振富一邊走一邊大聲地，笑呵呵聊著天，
跨進四米寬的大鐵皮門，里面是又寬又高的大開間廠房，中間是一米多寬的走道，門口電焊師傅正在操作著。左邊是鉗工臺子，鉆床。
右邊是銑床、刨床。擺放得井然有序。
最后，到車間最里面的一臺車床前面，還沒到車床前，廠長眼睛迷成一條縫，笑嘻嘻的就沖著站在車床前，一位三十多歲，皮膚白皙、豐滿漂亮的女人喊
“遲師傅啊，忙著呢，哈哈哈”，
遲師傅，齊耳短發(fā)，烏黑發(fā)亮，細眉大眼，薄嘴唇，臉部皮膚飽滿，身高約有一米六三，穿著一件有點褪色的藍色工作服，工作服洗的很干凈。
遲師傅抬起頭，看到廠長帶著李振富和李清來了，不慌不忙，將手中的活停了下來，穿著大口帶畔的軟底黑布鞋，從車床后面輕輕走過來，滿臉笑容說
“廠長，李書記啊”
“遲師傅啊，給你帶來個徒弟，李書記家小二子，高中剛畢業(yè)，李書記想讓她跟你學(xué)車床。論車床技術(shù)，全鎮(zhèn)那就你的技術(shù)最好啊，所以想拜你為師，哈哈哈”
旁邊幾個工人，都扭脖子朝這邊看著，小聲議論
“這就是李書記家二女兒？”
“模樣長得挺俊哈，白白嫩嫩的”
“人家爸爸有本事，是我們鎮(zhèn)上筆桿子，你看廠長對他們態(tài)度，嘖、嘖”
“好像我們身份證上的鋼筆字，就是李書記寫的”
“上回，我想學(xué)車床，遲師傅不愿意呀”
個個露出羨慕眼神。
廠長轉(zhuǎn)過頭，笑呵呵對李清說
“李清啊，遲師傅技術(shù)好哦，你爸以前在工具廠當(dāng)過會計，你爸爸都是知道的，跟著遲師傅好好學(xué)，爭取超過遲師傅，啊”
遲師傅哈哈笑著，說了一通客氣和謙虛的話。
李清隨著李振富辭別廠長他們，走出工具廠大門。
李振富對李清說
“清兒，今天認識一下，明天你就直接來上班啦，”
“嗯”
李振富騎車去鎮(zhèn)司法所上班去了，李清回了小院。
第二天，李清七點五十來到工具廠，
“李清~”
出納笑嘻嘻，
站在廠辦公室門口，親切的喊著，交給李清，一套嶄新的藍色工作服。
下午下班前，
廠長走進車間興奮的說“今天我們廠里聚一聚，大家一起吃個飯，也算是李清的拜師宴?！?p> 酒桌上，大家推杯換盞，你來我往，遲師傅酒量不錯，人也隨和還豪爽，算是收到滿意的徒弟了吧，心里高興，多喝了幾杯，滿臉通紅。
第三天，遲師傅早上來到廠里，換好工作服，微笑著對李清說
“李清，上午不忙，我來給你簡單的講講，拿個本子記下來，“
遲師傅就正式開始給李清上課，
“李清啊，你這頭發(fā)要盤起來，真正操作的時候頭發(fā)要剪短”
“哦”
李清把頭發(fā)盤起扎緊。
遲師傅比較認真、仔細的講起來
“這是一臺C620型普通車床，全部采用機械傳動..”
遲師傅彎下腰，打開一個鐵皮盒子，里面裝著她自己的一套工具，
拿起一把板手，麻利地擰松螺絲，將主軸箱打開，里面是大齒輪和小齒輪，一個個零件仔細講解，
講了車床結(jié)構(gòu)原理，如何操作，性能，注意事項...
電焊師傅：四十多歲，一張國字臉，頭發(fā)根根直立，滿臉絡(luò)腮胡，身材魁梧，咧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著說
“遲師傅啊，帶徒弟啦？”
遲師傅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遲師傅雖然看上去很隨和，但是李清卻有些發(fā)怵，總覺得走不進遲師傅。
廠里車工活不忙的時候，遲師傅讓李清上機操作實習(xí)，李清也能簡單的玩幾轉(zhuǎn)。
與機械打交道，每天免不了一身都是油漬，指甲縫里很難洗干凈，每天下班李清和工友們都用洗衣粉仔細洗手。
一個月后發(fā)工資了，李清捏著五十五元錢的工資，高高興興交到宋南枝手里。
宋南芝笑著拿出五元錢給李清，滿意的說
“清兒，這個你自己留著用，鳳兒也在帆布廠上班了，每月工資四十五元，我每個月也給她五元錢自己用，你大姐每月給家里三百元。”
“哦！鳳兒帆布廠上班啦。好呀，哈哈”
李清應(yīng)著母親的話，邊接過五元錢，揣進口袋，轉(zhuǎn)身走開了，沒有聽清宋南枝后面半句話。
李清她們自己其實是花不了什么錢的，吃喝住用都在家里，衣服都是母親上街扯好布，喊李清她們?nèi)チ砍叽绲摹?p> 那一年，宋南芝已經(jīng)辭去小學(xué)民師工作，閑賦在家操持家務(wù)。
兩個月過去，有一天，李清在車床前正操作著，三角卡盤夾著一段鋼管，一頭頂著頂針，飛速旋轉(zhuǎn)著，
刀具卷起，細細的鋒利鋼絲，越來越長，一直拖到車床下面。
李清不小心，用左手撥拉了一下車出來的鋼絲，頓時左手中指頭被
劃開了一個小裂口，殷紅的鮮血，從裂口里不停的滲出，滴滴答答往下流。
李清一時慌了神，不知道去關(guān)機器。
遲師傅正在旁邊和另一個師傅一邊笑呵呵說話一邊干著雜活，
時不時看看李清，一見李清出狀態(tài)了，嚇得趕緊上來關(guān)掉機器，
拉著李清直奔廠門口，轉(zhuǎn)個彎，就往后街的衛(wèi)生所跑，做了消毒止血包扎后，扎了一針破傷風(fēng)，師徒兩人回了廠里。
遲師傅看著李清關(guān)切的說
“李清，要么你先回家休息兩天吧，我?guī)湍愫蛷S里請假”
“哦，好的，遲師傅?！?p> 李清忍著手指的隱隱作痛，回到李振富的宿舍。
李振富在鎮(zhèn)企業(yè)辦有一間宿舍，李清中午吃過飯就在那休息，有時候也住那里。
休息兩天回到廠里，李清似乎不大想去車床邊了，只上過一次車床，
站在車床邊，看著高速轉(zhuǎn)動的卡盤，
感覺頭暈暈乎乎的。
遲師傅好像感覺出什么，在車間里，突然不像以前那么愛說笑了，有時不忙的時候和電焊師傅，看著站在鉗工桌前的李清，小聲嘀咕。
這樣半個月過去，李清就一直在鉗工桌旁邊磨蹭，鉆個孔，拉拉鋸工。
一個臨時工男孩名叫趙龍，比李清小兩歲，瘦瘦小小的，白凈的皮膚，一雙深邃的眼睛。
據(jù)說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了南方做生意，留下他和外婆住一起。
外婆和廠長住在一個村莊。
趙龍到了十四歲的時候，輟學(xué)了，外婆沒辦法只好求廠長，把趙龍安排在車間先打打雜，也有一年工齡了。
趙龍?zhí)焯靽钋遛D(zhuǎn)，話特別多，有一天，突然繞過鉗工桌，慢慢的走近李清身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李清說
“李清，晚上一起看電影唄？”
李清白了他一眼，心想你這小屁孩呀？
男孩調(diào)皮的吐了下舌頭。
李清雖然穿藍色工作服，皮膚卻顯得更加白晰透亮，猶如花兒含苞欲放。
又過了幾天，李清低著頭，慢慢走到李振富身邊，小聲說
“爸，我，不想學(xué)車床了，”
李振富臉上閃過一絲憂慮，抽著煙說
“清兒，你要是真不想學(xué)，那就不學(xué)了，先在家休息休息吧”
姐姐李云，在這一年出嫁了，因為婆家離得遠，就暫時住在李振富宿舍里。
李清一人住西屋，堂屋隔斷一間給李鳳住。
李清和李鳳，好起來特別好，鬧起來就是雞見不得蜈蚣。
有一次，就姐兩在家里，一開始還一起唱歌，有說有笑玩的挺好的，沒一會兒，李鳳
“二瘦子”
李清
“三胖子”
互相叫起了綽號，揪起對方的衣服扭在一起，別看李清瘦瘦的，李鳳比李清又高又胖些，打架打不過李清，就以假哭來嚇唬，一會兒李鳳
“哇…啊嗚..”
大哭，李清見李鳳假哭，旋轉(zhuǎn)到李鳳面前，故意快速的伸出右手，在李鳳面前劃落一下，轉(zhuǎn)身離去，李鳳哭的更大聲了。
宋南枝回來看到李鳳在哭，呵斥李清，
“你兩就雞見不得蜈蚣”
“我沒打她啊”
李清抿著嘴一個勁的笑著。
李鳳抬起頭，臉上一滴眼淚也沒有。
宋南枝也氣樂了。
李鳳扭著屁股，啪嗒啪嗒，跑去幫宋南枝摘菜。
這點比李清強多了，李鳳，
還經(jīng)常幫宋南芝炒炒青菜。
李清家務(wù)活什么都不伸手，壓根沒興趣，針頭線腦從沒摸過。
宋南芝看著李清就說
“一個姑娘家家的，家務(wù)活什么都不會，到人家看你怎么辦啊？我都替你發(fā)愁哦”
單純的李清傻傻一笑
“有大姐幫我們做呀?！?p> “大姐，你大姐能幫你們做一輩子呀？”
宋南枝苦笑笑。
作為家里老大的李云是早早的成熟，宋南枝的好幫手。
宋南枝早些年在村里小學(xué)當(dāng)民師，李云幫著宋南枝帶妹妹們，很小就學(xué)會燒菜做飯，織毛衣樣樣精通。
宋南枝的一句口頭禪
“你大姐李云，七歲！鍋臺都夠不到，就站著凳子做飯，你看看你們”
宋南枝心里，的確是最喜歡李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