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迅看他那樣子,不由得大感疑惑,他不時自稱蕭瑜的長輩嗎?怎么又要舉刀殺人?
嚴迅摸向鏢囊,抽出了一枚飛鏢,慢慢舉高,揚臂過頭,人也探出了半個腦袋,準擬對著那人的后心投擲過去。氣力運到了臂上,將要發(fā)射,卻見房中一道藍芒閃過,那人高舉尖刀,但見刀身上帶著一團藍色的火焰。
那人晃動刀柄,讓火焰來回流動,隨即低頭刺出。
事情來得怪異,嚴迅心中吃驚,那只鋼鏢便再難射出。
只見他手起刀落,上下劃動?;鹧婵局似つw,發(fā)出嗤嗤聲響,焦臭味道四散溢開。
他扔下尖刀,從桌下拖出一個黑色瓦罐,拿出一條水汁淋漓的汗巾,將蕭瑜的后背擦拭干凈,然后取來瓷瓶,將瓶中的藥粉均勻的倒在背上,又拿來一卷紗布,細心包扎完畢,再將蕭瑜扶了起來,喂他服過另一個瓷瓶中的藥,然后才又讓他躺平。
目睹了這一幕場景,嚴迅才恍悟,知道了那人剛才的一系列動作并非是要殺蕭瑜,而是為他割除傷口腐肉,清洗敷藥。
嚴迅將鋼鏢收回,陷入沉思,推想著眼前的所見所聞。
看那人小心翼翼的模樣,蕭瑜的傷勢非同小可,該當是含著劇毒。那么,多半就是元鋒的半晌歡毒藥了。
也就是說,日間幫忙開啟暗門的那位恩人,正是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扒手。只是不知是誰射傷了他,那人之后的行蹤怎樣。
黑衣人處理傷口的時候,手法生疏,舉止遲疑,顯然是他平常很少這樣接觸這類事項。但見他給蕭瑜外敷內(nèi)服,之后顯出如釋重負,卻又是堅信藥物對癥,藥效管用了。
可是,那半晌歡是元鋒的絕門劇毒,只有他本人才有解藥。不知這人又從哪里得來。他是從元鋒那里搶來的嗎?他所受的傷勢,正是與元鋒激戰(zhàn)時留下的嗎?
這家伙來歷不明,掌法卻是高得出奇,該當能跟元鋒打個平分秋色。那也不對呀,元鋒那廝還假惺惺的親去拜訪門主,看他完好無損,又不像是經(jīng)過激戰(zhàn)的樣子……
這些個事情本來就頭緒繁多,錯綜復雜,嚴迅又很少動腦思考,他更喜歡用拳頭去思考問題,并獲取答案。這一會兒努力梳理,自然使得他腦瓜發(fā)熱,雙眼翻白,出了一身大汗。
比之剛才的生死搏斗還要辛苦百倍。
嚴迅正感痛苦萬分,便覺得耳邊風聲一緊,有物穿過,射在了身旁的那株榆樹上。正是自己的那把尖刀。
屋中傳來那人虛弱的聲音:“還你的兵刃,嚴二爺,蕭瑜白日里救了你們門主,剛才又救了你的性命,對你們白竹門有恩無怨,盼你遵照江湖道義,就此退避,不要再來滋擾,在下兩人感激不盡。”
嚴迅臉上一紅,耳根子發(fā)熱。沒想到自己的行蹤早就被人家知道了。
那人說話客氣,提的要求合情合理,嚴迅自然不能再賴著不走,站起身來,向著屋里抱拳揖禮,想要交待幾句場面話,卻見那人已吹滅了屋中的油燈,不由得臉上更熱,覺得好沒面子。
他訕訕的拔了尖刀,就此離去,一邊拍打腦門,讓腦筋開動起來,搜索枯腸,要去回憶即會用火,又武藝高強的高人俠客,驀地想到了一人,不禁神色大變,跳了起來。
他這時大步流星,正穿行在崗東的窄巷里,這樣猛地跳起,腦袋撞上了誰家的門樓,砰的一聲,灰瓦碎裂,椽子折斷,塵土飛舞。
嚴迅卻懵然不知,脫口而出,喊道:“火云判官吳鎰!他是火云判官吳鎰?!?p> 那家的狗聽到了響動,本來狂吠著沖到門邊,聽到他大聲呼喊,聲音響亮,嚇怕了膽子,又低沉嗚鳴著,夾了尾巴跑回去。
嚴迅話一出口,隨即又搖頭不止,知道猜測有誤。十幾年前,那火云判官吳鎰縱橫南北,睥睨天下,闖下了好大的名頭,可說是風頭強勁,無人不知。
但相傳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是個令人談之色變的人物。若是碰上了他在這里做事,自己膽敢上前阻撓,有十七八條性命,也早都無端的丟掉了,哪會茍活下來。何況,他作惡多端,殺傷太眾,據(jù)說已被人殺死,不在人世。
據(jù)說他劍法通神,武功高得出奇,橫行江湖,幾乎無人能制得住他,后來是武林第一用刀高手烈刀門門主宋葛親自出手,才將他除掉。從此以后,江湖上再無火云判官這一路人物出現(xiàn)。
嚴迅搖頭不語,還欲再來推想一番,聽到那家的院里腳步雜沓,是主人聽到了響動,要過來察看,他不愿多事,一邊悵然而嘆,廢然而去,一邊抬起一雙蒲扇大的雙手,在太陽穴上一陣揉搓。
只覺得自己用腦過度,腦瓜仁一片火燙,快要燒了起來。
且說蕭瑜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他站起之后,四顧茫然,好大一會兒,才記起昨晚劉家失火,梅姨慘死的事故。只是后邊發(fā)生了什么,如何來到這里,卻又不知道了。
他極力回想,又記起劉小鐵遇到了危險,被黃梁棟打暈擄走,蕭瑜啊的一聲驚呼,頓足哀嘆,十分擔憂,忙亂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知道當務之急,是先要弄清眼前的狀況。
他去到房子里間,見那里并沒有人在,但房中干凈清爽,被用心收拾過。床上鋪著稻草,桌上有一盞油燈,墻角搭著一張草簾,鼓鼓囊囊的異常顯眼,不知蓋著什么東西。顯然是有人在這里暫居。
蕭瑜呼喚了幾聲,見無人應答,四處察看,也不見有人,他好奇起來,走到墻角,掀開了草簾一看,見是下邊是兩個青布包袱,一個里邊是油布紙包,碼放整齊,不知里邊包的什么。
另一個包袱里邊卻是換洗的衣服鞋襪,最上邊是一個錢袋,袋口的繩子松了,露出里邊白花花的銀兩,該有三十兩之多。
白銀耀眼生花,十分醒目。
蕭瑜心中砰砰劇跳,趕忙將袋口收緊,放回包袱里,又扯來草簾,重新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