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死極速
從昨天過來開始，莫磊便覺得不對勁。
當(dāng)莫磊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了波哥大機場，在機場出口簇擁成團的迎客人群中，只花了幾秒鐘，莫磊便看見了那個舉著迎客招牌的戴眼鏡黃種中年人，迎著正午有些慘白色的陽光，正在朝著門口張望。
略帶著幾分疲憊的，莫磊大步走到了那個注目看向了自己的黃種中年人面前：“我是莫磊！”
帶著略顯夸張的笑容，黃種中年人忙不迭地垂低了手中那明顯是急就章用廢紙板制作的迎客牌：“我是律師所的助理兼司機，伯尼金，你可以叫我伯尼！就是我在找你，我們后來通過電話的，一路辛苦了。我真沒想到你來的這么快.......”
微微點了點頭，莫磊的聲音明顯有些疲憊沙?。骸拔覀儸F(xiàn)在去哪兒？”
似乎是反應(yīng)過來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的莫磊并沒有心情站在機場外與自己寒暄，伯尼金趕忙轉(zhuǎn)身，引領(lǐng)著莫磊朝機場外的停車場走去：“回社區(qū)！有4個小時的車程，你可以在車上睡一會兒......”
十幾分鐘之后，莫磊坐在伯尼金開過來接他的那臺裝了行李架的老舊沃爾沃旅行車上，汽車從混亂地機場停車場駛出，半小時之后，徑直駛上泛美高速。
側(cè)臉看了看從上車后便一言不發(fā)，微閉著眼睛、似乎是在假寐養(yǎng)神的莫磊，伯尼金用力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從那種剛見到莫磊時便莫名涌起的緊張感中掙脫出來，很有些沒話找話似的干笑道：“莫先生是第一次.......”
不等伯尼金把話說完，原本像是閉目養(yǎng)神的莫磊猛地睜開了眼睛，原本很是放松的身體也驟然繃緊起來：“小心！”
話音落處，車后窗的玻璃上已經(jīng)猛地傳來了一聲沉悶的敲擊聲。伴隨著敲擊聲響起，原本就不那么干凈的車窗玻璃上，驀地出現(xiàn)了一團拳頭大小的網(wǎng)狀裂紋，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蜘蛛，在一幅草草繪制的粗劣畫卷上結(jié)成了一張不大的蛛網(wǎng)！
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伯尼金看著從車身一側(cè)呼嘯而過的幾輛摩托車，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一片：“他們怎會.......”
微微佝僂著身子，莫磊一手搭在了安全帶鎖扣上，一手卻是輕輕按在了車前安全氣囊外殼的位置上
他微瞇著眼看向了那幾輛大功率摩托車上坐著的、手持鋼管或是左輪手槍的青年：“他們是誰？”
盡力把持著方向盤，伯尼金語無倫次地回應(yīng)著莫磊的問話：“飛車黨.......就是一群小混混，我們別下車就行！只要不下車，我們就是安全.......”
依舊是沒等伯尼金把話說完，莫磊閃電般地伸出了右手抓在方向盤上用力一拉，操控著那輛老舊的沃爾沃轎車在公路上來了個漂亮的橫移，險而又險地避開了從前方摩托車上扔下來的幾枚三角釘！
飛車黨？小混混？
這他媽才上機場高速就有這么囂張的飛車黨跟小混混？
順手將伯尼金臀下的座椅放倒，莫磊毫不客氣地伸手將伯尼金按倒在了座椅上：“去后座！”
瞪圓了眼睛，被莫磊按倒在座椅上、壓根也掙扎不得的伯尼金驚恐地大叫起來：“你要干什么？你瘋了么？”
不輕不重地一拳砸在了伯尼金的胃竇上，莫磊看也不看疼得驟然佝僂起了身體的伯尼金，話音里猛地多出了顯而易見的森冷味道：“滾到后座去！或者我把你從車里扔出去！”
伯尼金忍住腹腔的劇痛，解開安全帶反身爬到后座，他知道，如果不尊重眼前這位年輕人的指令，那自己一定會被一腳踹出車廂之外。
莫磊一只手掌控著方向盤，迅速將身體移過去駕駛座，扶直座椅，殘舊的沃爾沃有一瞬間走了一段S路，車身跟欄桿碰撞濺出一條火星，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莫磊扶穩(wěn)方向盤，讓車子穩(wěn)定下來，再伸手將座椅調(diào)回來，猛地提速，加檔，沃爾沃轟鳴著沖了出去。
“莫……莫先生，他們又追來了，他們都有槍。”斜躺在后座的伯尼金突然又驚恐地叫了起來。
莫磊伸手扶了扶后視鏡，一言不發(fā)，專心操控著汽車，從后視鏡里，他看見三臺摩托車瘋狂地提速追了上來，一臺摩托車已經(jīng)離莫磊的車身幾米的距離，后座的騎手舉起手槍正準備瞄準。
莫磊不擔(dān)心他們朝車內(nèi)射擊，反而擔(dān)心他們射輪胎。
真不想殺人！自己是過來繼承遺產(chǎn)的，不是過來殺人的。
莫磊腳尖再次點了點剎車，降低了車速，左邊的摩托車一瞬間就沖到了他車窗外，莫磊沒做思考，本能地將方向盤朝右轉(zhuǎn)了轉(zhuǎn)，沃爾沃的車尾狠狠低將摩托車拍了出去，兩名車手在地上翻滾著死活不知，那名持槍的車手所拿的手槍也響了，但子彈不知道飛向了何方。
“這他媽什么事啊?！?p> 莫磊輕聲咒罵，一邊駕駛著汽車躲避著后面追來的摩托車，他知道，要不自己現(xiàn)在消失在對方的視線里，要不就是自己車毀人亡。
他當(dāng)然不可能選擇后者，但前面的方式也比較難。
后方的摩托車越來越近，可以清晰地聽到摩托車的轟鳴聲跟子彈射擊在車身上發(fā)出的“咣咣”聲，一臺摩托車已經(jīng)接近沃爾沃的左后方，摩托車后座的騎手高舉鐵管，狠狠低砸在后窗上，伴隨著伯尼金的尖叫，后窗玻璃粉碎。
“把那件外套遞給我?！蹦诳匆姾笞系挠幸患L(fēng)衣，后座的伯尼金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趕緊顫巍巍地拿起衣服遞給莫磊。
莫磊打開車窗，反手接過風(fēng)衣，瞄了一眼后視鏡大概測量了一下方位，便把衣服伸出窗外朝后上方一甩，衣服朝上飛了一瞬間之后便落了下來，朝著摩托車罩了過去。
左后方的摩托車手被展開的風(fēng)衣遮擋住了視線，下意識地猛地朝一側(cè)避開，慣性使摩托車側(cè)倒在地上，車身在地面跟金屬的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聲，朝前方移動了幾十米，兩名車手也在路上翻滾了幾十米之后，其中的一名車手被也一臺緩慢行駛的卡車卷了進去，另一名車手躺在了路中間一動不動。
“還有兩臺?！蹦陂L吁一口氣，期盼著對方也要救救自己的同伴而不是再追殺過來。
“砰”地也一聲，駕駛座旁邊的反光鏡碎裂。
莫磊臉色平靜，突然剎車，掛倒擋，猛轟油門，對著后方馳駛過來的兩臺摩托車撞過去，右側(cè)的摩托車靈活地躲了過去，另一臺車的車手反應(yīng)也算是敏捷，竟然猛地在摩托車上跳起來抓住了沃爾沃上方的行李架。
這他媽還是小混混？
莫磊快速剎車換擋，朝前方的摩托車追過去，一邊陰冷地朝后方的伯尼金開口，“把他踹下去。”
“我……。”
莫磊搖搖頭。車身迅猛地朝前一撞，在前方的車手舉槍反手射擊之前，將摩托車跟車手一起撞飛。
看了看右邊反光鏡，最近的貨車離自己還有幾百米，后窗的家伙已經(jīng)嚎叫著打算往車窗里爬。
莫磊的嘴角揚起一絲陰冷的笑意，再看看單向四車道的公路，手腳配合，換擋、猛轟油門、方向盤左轉(zhuǎn)，迅疾地剎車、再提速，輪胎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車輛在原地一個回旋。
后方的車手被甩在路旁的山坡上，像是靜止了一瞬間才從山坡上滾下來。
莫磊調(diào)轉(zhuǎn)車頭，面無表情地朝車手滾落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絕塵而去。
車廂里，伯尼金聽見前方冰冷的聲音。
“助理先生，你應(yīng)該給我解釋一下?！?p> “這是哥倫比亞?！?p> 伯尼金沉默了許久，似乎在壓制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跟無邊的恐懼，他看往莫磊的背影的眼神中除了驚恐還有一絲敬畏。
“這種不要命的混混滿街頭都是，他們面對其他人種有天生的優(yōu)越感，到處惹是生非?！?p> “就這么簡單？”莫磊在前方熟練地操縱著汽車。
“是的，就這么簡單?！辈峤鸱路鹪谒伎即朕o，“我很少接觸到那個層面，我是個律師而已，雖然我只是威爾遜大律師的助理，但我只能看到我可以看到的，說我可以說的。，莫先生，你辦完手續(xù)拿到錢之后，就趕緊離開吧。”
“我怎么聽出了恐嚇的成分？”
“當(dāng)然不是，莫先生，我只是一個有家有口的中年男人，孩子還小，也注定要在這里呆一輩子，你不一樣，你會離開這個鬼地方?！辈峤鹂粗巴狻?p> 莫磊不再詢問。
太陽還未落山，山坳中便出現(xiàn)了一座城市輪廓的燈光，從車窗外看過去，山谷里、半山上都是成片的光影，重重疊疊，像是山城重慶的夜景。
伯尼金告訴莫磊，從這個山坡上去之后，還得再盤旋著前行半個小時，下坡才能到達他們所在的華人社區(qū)。
莫磊知道，這個社區(qū)居住人員的構(gòu)成主要90%以上都是華人。
他們有的家庭這邊生活了兩代三代，在這邊辛勤勞作，一點一滴地收購?fù)恋?、累積財富。
這好像是中國人的通病，土地是自己的一切。
下坡的路上，汽車在一段斷減速帶上來回起伏，莫磊沉默著開車，伯尼金也不敢開口，只是哆哆嗦嗦地坐在后座，他的風(fēng)衣給莫磊拿去當(dāng)了武器，車窗爛了兩扇，夜間的風(fēng)還是蠻冷的。
十幾分鐘之后，汽車駛進過了一個山坳，幾個急轉(zhuǎn)彎之后，從高速路口駛出，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平原上的燈光點點，視線可值處是延綿起伏的安第斯山脈。道路兩旁高大的松樹跟常青樹緊密地排在一起，左右兩旁的樹椏像是一對對被分隔開來的情侶在拼命地向?qū)Ψ缴熘稚煺归_來。
這邊的空氣真好！莫磊深吸一口氣，定定神，按照伯尼金之前所說的路線徑直駛向前方。
“你等會兒最好別用力呼吸?！辈峤鹪诤笞緡佉痪?。他見莫磊沒有回答，便又像解釋一般的回答自己，“因為前方會很臭?！?p> 莫磊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加快了速度。
幾分鐘之后，突然兩旁的景色跟之前形成了明顯的對：昏黃而朦朧的光線下，可見道路兩旁分別是兩個巨大的垃圾場，這邊的松樹枝葉枯萎，樹下的小水溝堆積著許多莫名物體，顏色漆黑，幾只腐爛的小動物尸體隨意地丟棄在垃圾堆上，即使在車里似乎都能聽見蚊蟲盤旋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讓人作嘔的惡臭味。
“這附近沒人管他嗎？還是本地人扔在這里的？”莫磊厭惡地加快了車速。
“是的，你……”。伯尼金有些詫異。
莫磊沒做回答，只是快速地將車速提到了極限。
他不想回答伯尼金那么傻逼的問題。
誰會在自己家門口堆砌這么一座垃圾山惡心自己呢。
“我們到了?！焙笞牟峤痣p手扶住駕駛座椅，可他明顯地看到莫磊的身體猛地繃緊，便趕緊松開手坐回后座。
“我看到了?！蹦诜怕囁?，他看見前方道路兩旁的樹木也變得有生機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叢背后有的地方有規(guī)律地建起水泥墩子，在每兩個水泥墩子之間架著鐵絲網(wǎng)。
居住區(qū)的入口處占地近畝的廣場上，用水泥鑄成了一小段長城，雕塑的外面有幾眼干枯的噴泉泉眼，用低矮的墻壁圍了起來。門口有兩面旗幟，在微風(fēng)中飄舞——一面五星紅旗，一面紅藍黃相間的哥倫比亞旗幟。
墻壁上滿是涂鴉，上面有中文的，有英文的，還與一些莫磊看不懂的文字，莫磊猜測是西班牙文，不過他知道不是什么好話，因為中文跟英文幾乎都是在互相謾罵的內(nèi)容。
“這兒真是你們選擇的樂居之所啊?！碑?dāng)莫磊看見大門口拿著AK47的幾個壯漢時，低聲地咕噥了一聲，
伯尼金似乎聽到了他的嘲笑聲，在后邊訕訕地回答，“最近本地的土著們對我們不太友好?！?p> 莫磊開著車長驅(qū)直入，那幾個看起來像是印歐混血的壯漢只是懶洋洋地朝沃爾沃看了一眼，便繼續(xù)扎堆聊天。
“這些不是本地土著？”
“他們也是，不過他們是我們花錢聘請的。”
莫磊聽后，不做表態(tài)，在伯尼金的指點下，將車開到一棟獨立的小樓下，他下車往周邊打量了一番，這個時間，社區(qū)里的居民大概都開始吃晚飯，街上的行人不多，大路兩旁都是高聳的棕欖樹，兩旁每一棟樓房占地面積都巨大，有的裝修十分奢華。
小街的路面也用直徑接近、顏色相似的鵝卵石鋪成，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幾百米便是商業(yè)中心，那里燈火通明，但入口處很多鋪面都似乎關(guān)著。
“莫先生，這是你表舅的住宅，也是這個社區(qū)內(nèi)最古老的住宅之一，他過世之后就是我在打理。你需要洗漱用品的話……”，
伯尼金將鑰匙遞給指指商業(yè)街，“那邊就有賣，明天早上我9點鐘過來接你，去見律師威爾遜先生?！?p> “有多遠?！蹦谝贿叴蛄恐苓叚h(huán)境，一邊講自己的包裹背在肩膀上。
“不遠，就在隔壁的鎮(zhèn)里，威爾遜先生是我們方圓幾百里最有名的律師?！?p> “你的車成這樣了，你不怕那些摩托黨來找你報復(fù)？或者，你不需要報警么？”莫磊似笑非笑地看著伯尼金，突然發(fā)問。
伯尼金瞠目結(jié)舌，晃了晃腦袋，“啊。哦，我……我會報警的，對了莫先生，他們沒有死亡事故吧？”
莫磊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伯尼金，“你猜？”說完，他揮揮手，轉(zhuǎn)身走上臺階。
甩甩鑰匙，莫磊突然停住腳步，“你們在這里的生活，一向都是這么驚險刺激的么？”
“?。繘]有的，您是說那些拿槍的安保？這里是大山區(qū)，會有一些突發(fā)事件發(fā)生的，不過是保護社區(qū)的一種措施?！?p> 伯尼金在背后解釋。
“至于今天的事情，那只是一個意外……一個意外而已……?！?p> …….
莫磊想到此，站在伯尼的家門口突然就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難道今天這樣的事情，又是一個意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