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玥翻墻回去的時候正巧碰上云柏舟和族里的長輩游院談心,眾目睽睽之下,她卡在墻上往前跳也不是往后退也不行。
云柏舟臉色氣得鐵青,隨即派了二十余人守在各處圍墻,防止云玥再偷溜出府,這下子云玥徹底被關(guān)在院子里。
閑來無事,云玥在院子里搗鼓金銀花胭脂,將金銀花曬干,磨成粉再加到胭脂里,胭脂則更加服帖,手感滑膩,余香清純。
亦可用驚蟄雨水泡成花茶,或是洗凈加些米酒埋于梧桐樹下,來年又是一壺醇香好酒。不過是閨中女子用來打發(fā)時間罷了,云玥做起這些來也是無精打采。
爹爹院子的門檻她都快踩爛了,卻仍是不肯松口。
她開始想念城西林記包子鋪的酥肉包子,想念平鳶橋橋頭嚴家老翁釀的桃花酒,想念鳳仙樓里唱曲的虞姑娘……
云玥喜歡四仰八叉躺在庭院的草地上,因為這樣她就可以瞧見漂浮在藍天里的白云,幻想著飛上云端,像鳥兒一樣俯瞰這座城。
瞧著瞧著她似乎看到一個青衣仙子緩緩向她走來,越來越近,直到她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伸手一摸竟然還有體溫。
云玥小臉一紅直起身子,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來人,道:
“你……你怎的來了?”
只聽那來人淡淡道:“母親說今日是七夕,山神廟里有木偶戲,讓我?guī)闳デ魄啤?p> “木偶戲?可是從淮南來的戲班子?”
“或許是吧?!?p> “去去去!稍等,我去換身衣服!”云玥翻身跳起,蹦噠著進了屋子。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從屋里走出個束發(fā)的俊俏公子,此人正是男裝后的云玥。
楚子衿望著云玥的裝扮,有些疑惑。還不等他開口,她便火急火燎的拉著他出門,一邊還催促道:“快些快些,一會趕不上木偶戲了!”
七夕不僅是有情人相會的日子,也是年輕男女遇見心上人的佳期。這一天少女們會在發(fā)髻上插朵花,若是遇見了心儀之人,便將此花扔向那人,若那人接了,則成一段良緣。
街尾橋頭,插花少女隨處可見,大多是成群嘻笑。少年們則是打扮得玉樹臨風,想在女孩們面前搏個好印象。
山神廟門口早早便搭好了唱戲的臺子,此二人才下馬車,便被長安城妙齡少女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見到楚子衿,她們紛紛將手里的花砸了出去。
云玥哪見過這般陣勢,她悄悄扯了扯楚子衿的衣袖小聲道:
“她們……好像是沖你來的。”
“嗯?!背玉泣c了點頭。
圍觀的少女們越來越多,楚子衿和云玥寸步難行,不得已,他們又回到了馬車上。
“回府?!背玉瞥饷娣愿赖馈?p> “那木偶戲?不看了嗎?”云玥有些失落,真想瞧瞧那牛郎織女的木偶戲。
“清風?!背玉朴殖夥愿赖溃骸皩虬嘧诱埲ピ聘??!?p> “別呀!回府看多無趣啊。”
“你想如何?”楚子衿挑眉問道,若不是母親執(zhí)意讓他來,他可不來。
“我倒是有個好法子,不知你肯不肯……”云玥嘴角微揚,一臉壞笑望著身旁的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眉頭微皺,他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當機立斷,他直言道:
“不肯,你休想?!?p> “哦,那行,小雯過來?!痹偏h轉(zhuǎn)頭對著馬車外喊道。
“小姐有何吩咐?”小雯俯身馬車旁。
“備些點心,咱上楚府去見見夫人,聊聊家常,談談心?!?p> 青衣少年終于繃不住了,應道:“說下去,要我如何?”這丫頭似乎抓住了他的軟肋了。
化身成乞丐的云玥和楚子衿順利從后山混進了山神廟。
云玥時不時瞥向楚子衿那陰沉著的俊臉。阿衿不愧是阿衿,穿得如此落魄,竟也掩蓋不了他那原本的氣質(zhì)。
不過,他那別扭的小模樣真真是可愛,云玥努力憋著笑,她若再得寸進尺,他可真做得出將自己半路扔下的事。
好戲才剛剛開場,那木偶本不會說話,亦不會歡喜或悲傷,但是在絲線的操控下仿佛有了人的感情,每次轉(zhuǎn)身,每個回眸就像是真有兩個小人在那依依不舍,互訴衷腸。
云玥看得入迷,牛郎與織女分別時,她自個哭得比織女還要傷心三分。一場戲下來,哭花了臉,真真成了個叫花子。
人走茶涼,曲終人散。
云玥嘰嘰喳喳還在楚子衿耳旁說個不停:
“牛郎披著老牛的皮竟然只去與織女相會,若換作是我,定要先去山澗溪涯邊游玩一圈,再去書里所說的北冥去走一走,說不定還能遇見比山還大的魚!然后乘著鯤的魚身,扶搖直上九萬里……”
楚子衿在一旁安安靜靜,也不知他在不在聽。
此時,一匹失了心智的瘋馬朝著二人所在的方位奔了過來。
“小心!”
情急之下,楚子衿一把摟住了云玥,往路旁的湖面上縱身一躍,躲過了瘋馬兒的撞擊。
云玥還未反應過來,腳底便是一空,接著仿佛踩在了水豆腐上那般柔軟,緊接著涼意逐漸滲透腳心。
湖面的波紋平了又起,湖光粼粼,清風拂面。還未等她開口說話,迎面竟對上一艘大船,云玥閉眼驚呼,摟著楚子衿的手更緊了些。本以為要直直撞上去,卻見楚子衿騰空而起。
待她睜開眼睛,兩人已經(jīng)在高高的船桿上。腳下是靜謐的湖水,遠處長安城內(nèi)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老……老牛!”
“什么老牛?”楚子衿疑惑,這丫頭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沒……沒什么!不過阿衿?!?p> “怎么了?”
“阿衿你可真真厲害!原來飛起來的感覺竟是這般好玩!”
“還行?!?p> “那……你能再帶我飛一次嗎?”
果然,這丫頭一開口準沒好事,她當這輕功不要力氣的嗎?楚子衿不得已道:
“待我緩緩,還有,你以后得少吃些。”
云玥先是一愣,緊接著笑嘻嘻地答應了。
很好,非常好,今夜,我定讓你永生難忘。
第二日,楚子衿望著那云府送來的上等活血化瘀的藥,以及一把裝有輪子的木椅,他的臉色竟比他身上的青衣還要綠上幾分。
原來那臭丫頭昨晚故意的,故意讓他帶著她飛了一整夜,就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