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仲夏,不過卯時,天已大亮。
床上趴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不知怎的,后勁處極為酸痛,他昨日是怎么了,為何后來的事都不記得了?
“阿竹,阿竹!”霽琰瞧見一旁伏在木桌上睡覺的晏竹。
“公子醒了!”晏竹睡得淺,一聽見聲響便起身走了過來。
“扶我起來,我是如何暈過去的?”
“公子……”晏竹扶起霽琰,一想起公子是被打暈的,她便不知要如何開口了。
“但說無妨?!闭f著,霽琰已經坐直了身子,后背癢癢的,好像也沒昨日那么疼了。
“是云姑娘將您敲暈的,還說……”
“還說了什么?”
“還說您……死鴨子嘴硬?!标讨衤曇羯陨匀趿讼氯ァ?p> 別人辱罵公子的那些污言穢語她都聽過,只是從未聽過這般用鴨子比人的。
“昨夜里,云姑娘怕公子的傷口又化膿感染,便拿著把扇子一直給您的傷口清熱,這會才歇下沒多久,公子莫要怪她?!?p> 噗嗤一聲,霽琰沒忍住笑了出聲,道:
“莫急,我不會怪她,你也熬了一宿,快下去歇息?!?p> “公子我不困,我若走了便沒人照顧你了?!?p> “我趴著養(yǎng)傷便成了,不需要照顧,你快去,等你醒了還得替我去辦件事?!?p> “那公子好生歇著,我先下去了。”說罷,晏竹輕輕推門出去了。
待晏竹走后,霽琰起身走到書案前,若有所思,提起筆寫了封信,又到窗前喚來了信鴿,將信綁在信鴿小爪上,放飛了出去。
日上三竿,云玥才從夢里醒來,此時梨若正好端著盆清水進了屋子。
“為何不叫醒我?”
“世子交代讓云小姐多睡一會。”
“世子醒了?”
“早晨便醒了?!?p> 待洗漱完畢,云玥瞧了瞧屋子外,又道:“我有些餓了,你幫我去拿些吃的來?!?p> “是?!崩嫒粢贿呎f著,退出了屋子。
云玥起身跟了上去,瞧見梨若同院口的兩個守衛(wèi)交代了幾句話,只是相距太遠并未聽清。
這小小院墻如何攔得住她?待她翻出院墻才發(fā)現(xiàn)王府的院落大大小小有三十來處,霽琰住的,只是最為偏遠的一角,平日里能見的只有守院子的人。
王府里的后山、園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先前的梨花園便是其中之一。
云玥每遇一處院落,都得細細留心,襄王的院落應該是離正廳最近的,華貴自然不用說,守衛(wèi)最多,風水也需最好,院子里應該沒有高大的古樹遮擋太陽。
果然讓她尋到了一處,日照充足,方位正佳,宮殿精致華美,且門口守衛(wèi)眾多的院子。
她不敢突兀靠近,只是遠遠瞧了一眼,便想轉身離開,不曾想差點撞上了個人。
“大……公子對不起。”云玥見此人是李齊蕭,心下一驚,后退了幾步,低著頭連連道歉。
“哪冒出來的狗奴才,瞎了眼了,連大公子都敢撞!”
李齊蕭還未發(fā)話,身旁的小斯搶先開口訓斥著。
只是并未聽見李齊蕭的怒火發(fā)作,反倒是饒有興致開口道:
“抬起頭來我看看?!?p> 先前跟在世子身邊,她曾遠遠見過李齊蕭一面,只知這李齊蕭素來與世子不和,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是世子的人,怕是少不了一番折磨,世子那邊傷還未愈,為今之計……
撲通一聲,云玥跪倒在地:“大公子饒命??!奴婢不是誠心撞上你的。”
“哦?你是哪個院的人?”
“奴婢是……是芙蓉院里的人?!?p> 云玥想起來路上曾有一處花團錦簇的院落,這王府院落雖多,大多都是閑置著的,走了半天才瞧見這么一個,世子生母早逝,王府如今只有一個女主人。
“你既是母親院里的人,那我為何從未見過你?”
“回大公子,奴婢是才來的,做的都是粗活,自然是見不到貴人的。”
“既見不到貴人,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大公子,而不是二公子?”李齊蕭語氣越來越冷,心底生出了些殺意。
“因……因為奴婢在芙蓉院曾遠遠地見過大公子一面,大公子生得俊俏,奴婢一見便……便傾心于你?!?p> “你把頭抬起來。”李齊蕭語氣緩和了不少。
云玥緩緩抬起頭來,故作柔態(tài),露出女兒家的羞澀。
“我竟不知母親院中還有如此美貌的可人,你叫什么名字?”李齊蕭一喜,用手中的扇子稍稍挑了挑云玥的下巴。
“奴婢叫喜兒。”
“喜兒,好一個喜兒,我喜歡,明日便到我房里來伺候我吧?!?p> “是,多謝大公子垂愛?!?p> 直到李齊蕭走遠,云玥才從地上起身,匆匆往回走。所幸李齊蕭沒有再追問是何時見的他,僥幸答對一次,也不能保證次次猜中。
待那李齊蕭回去一查,她的謊言便會被拆穿,若是李齊蕭派了人來挨個查,只怕世子也保不住她,眼下還是得想法子遮過去才行。
果不其然,不出半日,李齊蕭的人便尋到世子的院落里來。
領頭的正是白日里訓斥云玥的小斯,來時甚是飛揚跋扈,借口丟了東西,將院子上下翻了個遍,未果。
又將院中全部的隨從和侍女聚在一起,一個個從頭到腳的打量著,當他瞧見帶著帷帽的云玥時,立馬變臉冷聲道:
“摘了!”
“不可,我染了風寒,大人還是別瞧了。”云玥往后退道。
“還得我親自動手!”說著,那小斯上前一步,一把摘了云玥的帷帽。
小斯睜大眼睛瞧了半天,只見眼前女子相貌平平,并不是白日里的喜兒。
冷哼了一聲,那小斯也未曾同世子通報,帶著人扭頭便走,回到大公子李齊蕭的院子,稟道:
“公……公子,小的將整個王府翻了個遍,并未瞧見喜兒。”
“怎么可能!”李齊蕭拍桌而起,怒道:“這么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嗎?”
“或……或許是已……已經逃了?!?p> “這丫頭竟敢戲弄我!老二的院子瞧過沒?”
“瞧……瞧過了,能藏人的地方全都翻過了?!?p> 李齊蕭背對著小斯,暗沉著臉,不做聲響,手中的扇子被他揉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