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芊芊大驚失色,她萬萬想不到這人會提到文揚,他們所做之事隱秘,想來不會輕易泄露。她低著頭思來想去,抬眼又覺這男子眉眼間有與文揚相似之處,她只能想出一個結(jié)論,難不成眼前的男子竟然是文玨?
她心里已有半分把握,只是還不能十分確定。
她緩緩開口,試探地問道:“你可是文家二公子文玨?”
文玨不作應答,漂亮的眸子里滿是疲憊的神色,修長的指尖在眉間緩緩揉捏著。
蔣芊芊以為她聲音小讓他未能聽清,于是提高了音量又問了一遍:“你……可是文玨?”
這下他終于停住手中動作,回答的語氣里充滿了冷漠:“你沒有知道這個的必要,因為你根本不能活著走出這里,我只想知道你對文揚下手的原因。若是你能說出幕后主使,我便能留你全尸,讓你死前少受些苦?!?p> 聽到此處,她就已經(jīng)知道了她想知道的答案。蔣芊芊忍不住發(fā)笑,她突然仰著小臉大笑讓押著她的兩個暗探以為她受了兩天的刺激,腦子不清醒。正想用一貫手法讓她受痛清醒時,文玨及時出手示意制止了他們。
蔣芊芊依舊沉浸在狂喜之中,她眼角甚至笑出了淚水,她想不到人們口中瀟灑風流的文家少爺原來是這樣一副模樣。
這樣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在他面前失態(tài)的樣子他竟覺得有些有趣。文玨就這樣看著她笑,他要等她笑完,他有的是耐心。
她笑不是因為他所說的話,她笑的是,她所費力籌謀之事,如此拐彎抹角的讓這件事圓滿完成,可如今本尊卻主動上門,就這樣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怎么能不開心?
大笑一場,用盡了力氣,停下來腦子里嗡嗡作響,她想起來自己的閨中密友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蔣芊芊再次看向文玨,說道:“原來臨秀喜歡的是你這樣的男人。哈哈哈如今見了本尊,倒覺得不外如是!”
一聽“臨秀”二字,文玨渾身仿佛被電擊一般,他生命里最不能觸及的逆鱗被人一下子點中,靈魂深處里的記憶仿佛再次被翻開。
她口中的“臨秀”他當然知道是誰,岳臨秀,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的名字,就是那個一聲不吭嫁去漠北的名字,就是令文玨死也不會忘記的名字。
文玨一改往日形象,他在這兩個字前毫無抵抗力,只要一聽到關(guān)于她的消息,他再美好的面具也會瞬間崩壞。
他克制不住地大步走上前,掐住蔣芊芊修長的脖子,湊近她耳邊問道,“你到底是誰?不是普通賣菜郎的女兒嗎,為什么會知道她?你還知道些什么?!”
蔣芊芊痛苦的一笑,回道:“看來你已經(jīng)把我調(diào)查清楚了,想必他們二人你也應該知道是什么身份了吧……”
文玨頓時大怒,手上力道更大了幾分,“回答我!”
蔣芊芊小臉頓時漲紅,被這樣鉗制住喉嚨她連咳也咳不出來,只見他力道越來越大,幾乎要將她脖子就這樣生生扭斷。蔣芊芊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腦子里一片空白。一旁的暗探見此也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再這樣下去她怕是要咽氣了……”
文玨聽聞便松了手,蔣芊芊脫了力道便如軟泥一般癱軟在地,一股血氣用上胸口讓她漲紅了小臉,喉嚨里的血腥味讓她覺得一陣惡心,猛烈地咳了幾聲后支撐不住便暈了過去。
文玨見她暈倒,心里一陣懊惱,他并不是懊惱有人死在他手上,而是懊惱他想知道的還未知曉就讓她死了。
稍加冷靜一會兒以后,他俯下身用手去探她的呼吸,已然很是微弱,想來她餓了兩天又受了兩天折磨,剛才一番折騰想必令她也算是吃盡了苦頭。
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謙謙君子文玨,對著一旁的暗探吩咐道,“將她送回我房里去,務必救活她,不過千萬不能讓她跑了?!?p> 暗探應道:“是!”
……
她再次醒來之時,已經(jīng)是一日過后的清晨。
她扶著腦袋打量了整間屋子一番。
眼前已不是那個恐怖的山洞,而是一間裝點雅致的臥房。
房里點著安神香,但窗戶卻開著,從她這里放去眼前便能看見外面的山水景色,清晨升騰起的霧氣繚繞冬日山林,湖面上偶有游鵠戲水。這美好景象讓她暫時忘卻了煩惱,她不再去想昨日發(fā)生過的事情,下床光著腳走到窗前,深吸一口自然的清新空氣,頓時讓她放松了許多。
她身上穿著的已不再是自己的衣物,而是一件素白的寢衣,臥房里的楠木桌上還備好糕點,連白粥都還是溫熱著,她身體饑餓,可一點食欲也沒有,白粥喝兩口,糕點咬了一塊,就再也吃不下了。
可眼前的美好并沒有讓她沉浸太久,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假象,畢竟昨日發(fā)生過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
她得想辦法逃出去。
蔣芊芊肩上受了傷,她的功力自然大減,硬拼這條路行不通。
一番思索之下,她決定先探探情況。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正當她準備行動時,文玨卻推門走了進來。
他今日換了一身淡藍的衣袍,又披著一件狐皮披風,嘴角微微上揚含著笑,如同冬日悄然而過的春風溫暖和煦。
今日的文玨讓她眼前一亮,他似乎根本不是昨日折磨過她的那個人,仿佛昨天的一切與他無關(guān),讓她一時間竟忘了他是個惡魔。
文玨走進來看一眼桌上的糕點,笑道:“不合你胃口嗎?”
蔣芊芊光著腳站在原地,從他一進來她便防著他,目光片刻不敢轉(zhuǎn)移,生怕他突然下手。
但他口氣那樣溫柔,一點毒害也沒有的樣子,還是讓她放松了半分。
她答道:“不是……”
文玨笑道,“那怎么不多吃些?”
她不敢說是害怕,卻又不知該怎么回答。
他余光瞥見她光著一雙小腳站在窗邊,他來時外面寒風陣陣,湖邊的風更是寒冷,便柔聲提醒道:“怎么站在風口?你身上的傷沒好,要是受了風寒就更難好了?!闭f著便朝她一步步靠近。
蔣芊芊剛剛放下的提防之心一下子又升了上來,她連忙退了幾步,卻已是退到了窗邊退無可退。文玨似乎也沒有要害她的樣子,而是溫柔地笑著慢慢靠近她,解下身上的狐皮披風蓋在她瘦弱的身子上,襲來的溫暖讓她感到安心,卻也讓她頓時手足無措。
這樣近的距離,他低頭就能瞧見她蒼白的小臉變得微紅,貝齒輕咬著下唇,她不敢看他。若是這時,她能狠下心對他出手,她一定能趁此逃脫,可她并沒有。
他將她攔腰抱起,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引來她一聲驚呼,“你干嘛?!你……快放我下來!”文玨并沒有聽話的就此放下她,而是走到桌邊將她放到楠木凳上坐好。
“你如今再受涼,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蔽墨k含笑說道。
蔣芊芊忽然有些感動,從小到大除了阿爹便再也沒有人這樣關(guān)心過她了,后來阿爹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照顧過她。哪怕是后來認識的馮游與李非絕,她都是以姐姐的身份事事照料著他們。
她從未遇過這樣體貼細心的男子,長得好看又天生令人安心,她似乎有一點明白為何臨秀會喜歡這樣一個人了。
任意一個女子,怕都會忍不住朝這樣的男人靠近吧……
文玨將裝著白粥的瓷碗放在手里試了試溫度,還算是溫熱的,然后推到她面前,說道:“多少還是要再吃一點,如若覺得不合你胃口,就叫人做你愛吃的來……”
蔣芊芊聽話的將拿起勺子吃了幾口,又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里。她這時才漸漸有了食欲,不知不覺竟吃下許多。
文玨就在一旁坐著看她,他嘴角永遠含著一抹微笑,眸子深邃如湖水。這樣好看的男兒,她忍不住還是要偷偷多看幾眼。
過了一會兒,文玨才緩緩開口說道,“告訴我,我想知道岳臨秀的事?!?p> 蔣芊芊愣了愣,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別人對她一點好她就高興得忘乎所以。
她不該忘記的,他這副皮囊下又是另一副皮囊。
她冷冷地回道:“你想知道什么?”
“臨秀她……過得好嗎?”
蔣芊芊回道:“過得很好?!?p> 過得很好……這樣的答案對于文玨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他心里矛盾著,既希望她好也希望她不那么好。他曾派人去調(diào)查過多次,岳臨秀嫁的是漠北一藥商,派去的人匯報說兩人如今已育有一子,看來他們說的不錯,她在漠北也生活得很好。
看他如此,她自己也暗暗失落,說前她本以為這么久的事情,他這樣的人早已不在乎了。但看他表情里的悵然若失與悲傷,她竟然也覺得有些難過……
“你……還好吧?”
文玨回過神,笑了笑,“往事而已……”
往事而已……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也偏偏只有受情字折磨之人才有資格說出口。
“我很感激你能告訴我這些事情?!比缃袼僖膊恍枰獣杂嘘P(guān)于岳臨秀的任何事情了,終究要放下的不是嗎?
蔣芊芊冷笑,不知是笑他還是笑自己,“吃人嘴短罷了,這些事情秀秀本來也沒想讓我藏著,說給你聽又有何妨?我還以為……”她突然停下。
文玨挑眉,笑問,“以為什么?”
“以為……你今日必定會來問關(guān)于那天你妹妹的事情……”
他暗自勾唇一笑,呵呵,終于要進入正題了。文玨目光間閃過片刻不明意味的光,“我不必問了?!?p> 蔣芊芊心里一驚,“為什么……難道你都已經(jīng)知道了?”
文玨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蔣芊芊有些懷疑地看著他,她不信這些事情他能知曉,除了謀事的幾個人以外,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了,除非……
“你把他們抓到了……?!”
文玨一笑,“抓住你用了五個羅剎幫的兄弟,抓他們就再多用些人,這樣豈不是容易的多,我可從來不缺人。”
蔣芊芊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許久才喃喃道:“你是否也對他們用了刑……”
文玨含笑,眼中藏了一絲狠毒,說道:“這里從不用刑,沒有威逼利誘,沒有嚴刑拷打,這其中過程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她渾身一陣寒顫,她不就是才從那里面出來嗎,想起無盡的孤獨與黑暗,永不見天日的地獄,她死也不會忘記!
眼前的君子仿佛頃刻間又成了惡魔,盡管他依舊看上去是那個如若春風的男子,但她卻覺得他的春風此刻化成了黑暗的氣息,在他身上幽幽散發(fā)著。
她的情緒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輕聲啜泣,淚眼婆娑,對著他崩潰地喊道:“你簡直不是人!你這樣的人才應該下地獄!”
文玨依舊笑道:“地獄從來不留我,地獄吸食的永遠都是你們這些自以為光明的人……”
蔣芊芊流下眼淚,眼中的憎恨逐漸變成絕望。身上的狐皮披風悄然滑落,她低著頭,捧著臉掩面哭泣。
文玨起身撿起披風,正想重新覆在她身上之時,她卻像躲避什么惡心之物一般躲遠了他。
文玨也不惱,拿著披風慢步靠近她,她流著淚退到角落,“你別過來!”
文玨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想救他們,我也知道你們所密謀的事情,只是你們想對文家下手,我就很難放過你們……好在,你們的事情還沒有得逞,我也沒有理由非要置你們于死地……”
“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為什么你們偏偏選的是文揚,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她又能為你們做什么……”
“你若能解開我的疑惑……”他靠近了她,將她一把拉到面前,將披風裹住她的身子,鉗制住她的雙肩,俯身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我就……立刻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