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儀沒說錯，是朕犧牲了朕的孩子以此救了天下蒼生！不然何以解釋上天為何恰巧饒恕了朕的子民！是朕的孩子化作了人間風雨救了朕的江山百姓！
人很容易陷入自我討伐，可一旦有了開罪的借口，會更容易將“討伐”變成“原諒”。
而玲瓏心腸的王儀總是能準確把握這個男人的心思，知道他厚重的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誰，知道他經(jīng)過遮掩的真正想要之物……甚至可以說，他比皇帝自己還要了解皇帝。
皇帝聽他說完一席話，立刻好受許多，起碼表面上他看見他糾結(jié)在一起的英眉徐徐緩和，眸中哀痛的神色消逝近無……一切如王儀所料，而這也正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皇帝停下了自責，繼而將悲痛轉(zhuǎn)變成痛恨?？v然百姓與上蒼都與皇子之事無關，但那刺客確是實實在在的兇手，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干系。
這是一個明確的矛頭，皇帝恨得咬牙切齒，只差將那刺客生吞活剝，“他還是不肯招麼？”
王儀回道：“江湖上的殺手一向有規(guī)矩，只要揭了榜拿了賞金，就算被人抓住也只能認命，而不能吐露出半點上家的消息……”
皇帝對此嗤之以鼻，冷哼一聲，“人若是想活著就不可能守得住秘密，朕留著他無非是想知道是誰恨痛透了朕，甚至想要朕的性命，否則他也絕活不到此刻！你務必將此事辦妥，盡快查出?！?p> 王儀微微一笑，道：“怕是圣上小看了這些人，此人是專業(yè)的殺手，既然受人雇傭行刺，那無論怎樣的嚴刑拷打皆不會讓他說出幕后主使。”
“那就用極刑讓他招！刑部的極刑不是一向能讓人張嘴說話麼！那就統(tǒng)統(tǒng)用上便是！”
王儀回，“自然統(tǒng)統(tǒng)用了！此人仍舊不肯招來，其間他受不住還妄想咬舌自盡，幸好刑部的人眼尖，及時救活了他?！?p> 沒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人……皇帝頓時倍感棘手，“嗯……刑部的人做的很好，千萬別讓他就這么輕易死了，你這幾日無事便去替朕看看，若有消息盡快回朕！”
……
刑部的人將他帶至天牢，眼前這扇三人高的青銅門還未打開，王儀便能感受到從里面?zhèn)鱽黻囮囮帩窨植赖臍庀?。守衛(wèi)將幾人攔下，王儀一言不發(fā)，掏出袖中皇帝所給的金隼令，見此令如同見天子本人，守衛(wèi)連忙跪下接過隼令，起身解開青銅門上機關，只聽銅門轟鳴，緩緩朝兩邊退去。
守衛(wèi)頷首抱拳，將隼令呈還至他手中，看滿頭銀發(fā)，但目光極其精明的老人從他們面前走過。王儀這才進了天牢。
天牢內(nèi)陰暗昏沉，倒不像他想象中那般骯雜不堪，泛泛看去地板鐵窗皆干凈無污。天牢內(nèi)的路四通八達，一眼望不到盡頭，仿若通往幽冥。領路侍衛(wèi)默默將他帶上其中一條路，一路走來王儀瞧見鐵門后關押著的人皆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心里疑惑，此前聽聞刑部懲罰犯人手段殘忍慘烈，可這些關押著的犯人所穿之囚服倒還干凈合身，絲毫不像受過大刑的樣子。
侍衛(wèi)回頭見王儀駐足原地，便喊了聲，“王師，這邊請……”
王儀回過神來才跟了上去。
但事實與他所想并無二致。愈往前走壓抑之感愈發(fā)深刻。
侍衛(wèi)將一扇鐵門打開來，一股濃郁腥臭之味撲面而來，不禁讓他皺眉以對。
看來之前那段路上看到的不過只是些“蟲蟻”，這后面才是真正的“虎狼”……
下了一層臺階，立刻可見顏色深淺不一的地板，像是一層血跡還未洗干凈，另一層血跡又鋪了上去，長此以往導致再也無法褪去。
牢內(nèi)陰森駭人，隱隱聽見人的哀嚎之聲，卻并不分明，更像是陰暗處鬼魅魍魎的哭喊聲。
腥臭之味愈發(fā)濃重，侍衛(wèi)快速將他帶至一扇門前，又是一扇門開，王儀這才見到里面設有一桌兩椅，空氣中彌漫著難聞之氣，而里面一人卻能安然悠閑自在地喝茶……
此人他認得，是刑部的尚書大人。
見他來，刑部尚書連忙起身行禮，在宮里王儀雖然只是御藥王師，四品官階，上不得朝堂，但刑部大人見他卻依舊要客氣幾分：“恭候王師大駕，鑰匙以已替您備下了……”
看來皇帝已打點好，倒不用他多費口舌，他這人一向不喜歡對無所謂之人多語。
見他漠視了他的話，刑部尚書打著哈哈化解想尷尬，只好讓侍衛(wèi)替他開了鐵門。
門一開一股熱浪和著粘膩的腥臭撲面而來。小暗牢內(nèi)悶熱異常，蒸騰的水汽讓人喘不過氣，這熱浪的來源是一正在燃燒青銅火爐，在火光中，他能看見一人被懸吊在十字架上，囚服已破敗不堪，污血凝結(jié)。
他的雙眼被燒紅的鉤子弄瞎只留下兩點空洞的，膿血相和的疤，而舌還半吊著懸在口外。看來刑部極刑正如傳聞所說，如此慘象本該在地獄才有。
大門合上，王儀朝他走近了一分，就是朝腥臭源頭靠近了一分。他想看清他亂發(fā)下的臉，但卻已血肉模糊了，他只好低聲道，“我知道你在為誰辦事……”
那人咳嗽一聲，顯示自己還是活物。想抬頭看來人是誰，卻沒有半點力氣。
王儀緩緩繼續(xù)道：“如今我有一條活路給你，要不要，就看你自己了。要，你就點點頭，你大不必供出你的上家，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保你性命無憂?！?p> “想必這刑部的極刑你也是領略了一番，在這里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兒……你若是不應，刑法便會如滾刀一般逃無可逃?！蓖鮾x微微一笑，“給你半刻時間，好讓你想想清楚……”
他話里的意思再明了不過，他斷了舌不能言語，只能點點頭。王儀滿意地笑了。
幾日后，皇上手上便接到了刑部的招供書。王儀雖不見那招供書上寫了些什么，但皇帝怒吼聲中已給了他想要的信息——
“九龍山接嶺清涼山……他就這樣急不可耐麼?！?p> “他殺了朕的孩子，朕便要他全家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