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誰喜誰憂

　　幾個(gè)孩子天真無邪，蹦蹦跳跳，快快樂樂地來到的太后宮中，行完參拜之禮，便開始大塊朵頤，享用婁太后給他們的美食。

　　此時(shí)，駱提婆與高緯高綽同案而食，婁太后便也沒說什么，是給了令萱顏面。

　　“蔓弱，快讓哀家看看儼兒，這幾日可曾進(jìn)食??？”婁太后連連招手，讓蔓弱把孩子抱了過來。

　　蔓弱答道：“吃了些糊糊，府上如今…可沒什么吃的了…”

　　“你這話是何意，難道堂堂王府還會(huì)鬧饑荒？”婁太后不以為然。

　　蔓弱眼眶濕了，哽咽道：“前日便斷炊了，也不見有人送來供給…”

　　“前日？”婁太后想了想，似有所悟，不悅說道，“哀家明白了，皇帝沒能如愿，便生了怨恨之心了…”

　　蔓弱不解，追問道：“敢問太后，是何事讓陛下不快？”

　　“你們不知道嗎？”太后朝令萱擼了擼嘴，說道，“皇帝要冊(cè)魯阿母為弘德夫人，哀家沒讓他稱心，他便刁難長廣王府，向哀家示威呢…”

　　蔓弱大吃一驚，方才明白來龍去脈，輕聲說道：“王府被鎖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進(jìn)去，宮里的事，更是無從得知，奴婢如今才算明白了…”

　　令萱在桌案邊看著幾個(gè)孩子正吃得酣暢淋漓，一會(huì)摸摸兒子，一會(huì)摸摸高緯，眼含淚花，心中無盡感慨，見蔓弱和婁太后說著話，盯著自己看，便猜到七八，尷尬一笑，低下頭去。

　　“儼兒倒是結(jié)實(shí)，這身板還是這般硬朗，很象他爺爺呢…”婁太后摸著高儼的額頭，很是欣慰，又對(duì)令萱說道，“魯靈兒，你可有奶水？”

　　令萱點(diǎn)點(diǎn)頭，上前接過儼兒，想要尋個(gè)偏僻處哺乳。

　　婁太后拉著她，笑道：“都是女人，無須避著，躲著孩子們也就是了…”

　　令萱說了聲“是”，便側(cè)坐榻上，背對(duì)著幾個(gè)孩子，解開衣衫，給高儼喂起奶來。

　　“你的兒子有三歲了吧？”婁太后看著令萱給高儼哺乳，很是愜意，似是回憶起自己年輕時(shí)，生兒育女的事來，臉上曖曖的。

　　令萱答道：“是的，太后…”

　　“那奶水該是不夠了吧，平日可有吃些催奶的膳食？”

　　“有的，王妃每日都讓奴婢吃不少滋補(bǔ)之物呢…”

　　婁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很好，哀家也讓御膳房多準(zhǔn)備些，你好好補(bǔ)一補(bǔ)，也讓儼兒好好補(bǔ)一補(bǔ)！”

　　“謝太后關(guān)懷！”令萱輕聲吟答。

　　過了一會(huì)，高儼扭過了頭，吃飽了，令萱便整好衣衫，抱著哄了起來。

　　婁太后想了想，說道：“儼兒呢，就先留在這里，魯靈兒還不能回王府去，就在哀家宮中，哺育儼兒吧！”

　　蔓弱有些著急，問道：“太后，長廣王府何時(shí)才能恢復(fù)如常？再這么下去，只怕會(huì)餓死人了…”

　　婁太后嘆道：“急不得，哀家會(huì)讓人送去必須之物的，你讓他們不用擔(dān)心！”

　　“謝太后！”蔓弱心里稍稍寬慰了些。

　　婁太后伸手從令萱手中抱過儼兒，說道：“天色不早了，孩子們?cè)缧┗厝?，你去送送他們吧！?p>　　婁太后心意很明顯，令萱多日沒見到孩子，想必有訴不完的心思。

　　“是，太后！”令萱走到桌案前，見上面的盤子碟子早是空空如也，心下無盡悲愴。

　　都是因?yàn)樽约?，才連累他們受苦啊。

　　“你這里裝了什么？”令萱看見兒子身上鼓鼓囊囊的，摸了摸，掏出來好些糕點(diǎn)，便輕聲斥責(zé)道，“提婆，怎會(huì)這般沒有志氣？”

　　駱提婆耷拉著臉，吱唔道：“是綽哥哥教我的，綽哥哥藏得更多呢…”

　　令萱瞟了瞟高綽，就見他衣服里撐得滿滿的，不便指責(zé)，只能生兒子的氣。

　　“綽哥哥是公子，你是奴婢，你怎能效仿綽哥哥呢？”

　　婁太后見狀，哈哈大笑，說道：“無妨，孩子小，不懂事，來人，再多備些糕點(diǎn)，讓蔓弱帶回去！”

　　令萱躬身拜道：“太后恕罪，是奴婢管教無方…”

　　高緯打抱不平，嚷道：“綽弟弟讓他藏的，不能怪提婆弟弟…”

　　婁太后擺擺手，笑道：“這不怪孩子們，人餓急了，都一樣，哀家兒女眾多，也都是這樣長大的，沒什么打緊的！”

　　高緯大聲說道：“奶奶，孫兒就沒有藏！”

　　高緯說著，不停拍打身上，果然干干凈凈。

　　婁太后贊道：“好，果然是哀家的好孫兒！”

　　…………….

　　“嫡皇子殷，體乾降靈，日表英奇，可付托至重，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鼎祚綿長。大赦天下，恩澤萬民，感召蒼生，普天同慶！”

　　李祖娥生了個(gè)男嬰，皇后的兒子自然是嫡子，高洋又獨(dú)寵李祖娥，當(dāng)即便立了嬰兒為太子，取名高殷。

　　宣訓(xùn)宮內(nèi)，段昭儀淚水決堤。

　　“太后，妾身的孩兒都三歲了，卻不見陛下這般寵愛，她李祖娥的孩兒，生下來就立為太子，陛下對(duì)妾身，也太不公平了！”

　　婁太后拿著帕子，替她擦拭淚水，又不慎碰到臉上的舊傷，疼得段昭儀直縮脖子。

　　“好好的一張臉，竟成了這副模樣…”

　　“臉上的傷，抵不過妾身心里的痛，在這皇宮里，妾身終是沒有出頭之日了…”

　　“好了…”婁太后用力戳了一下段昭儀的臉，嘆道，“哀家心里正煩著呢！”

　　“哎呦…太后，你也不疼妾身了…”段昭儀臉上吃痛，眉頭擰成了一條線。

　　婁太后搖搖頭，沒精打采地說道：“她是皇后，她的兒子自然是太子，這沒什么好說的！”

　　“哎，沒想到啊，妾身當(dāng)不了皇后也就罷了，終究沒她美貌，自愧不如，可妾身的兒子是長子啊，既聰明伶俐，又有男兒體魄，憑什么當(dāng)不得太子，妾身想起來，就替兒子難過啊…”段昭儀說著，滿臉的委屈，似乎真的很心疼兒子。

　　婁太后哼道：“你就是替你自己難過！自從進(jìn)宮以來，你見過幾次兒子的面，不都是那些乳娘宮女們?cè)谡湛磫?，你只圖自己快活，哪有半點(diǎn)心思放在兒子身上？”

　　“妾身不是想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陛下身上嗎，只可惜一腔心思是白費(fèi)了，陛下一年到頭難得來見我，見一面便將我打成這副模樣，妾身的冤屈，也只有和太后說了…”

　　“他是恨哀家，又不敢把哀家怎樣，只好委屈你替哀家受過了…”

　　“那…太后為何不讓陛下冊(cè)封弘德夫人？”

　　婁太后回頭看了看，那里是個(gè)偏房，令萱正在偏房內(nèi)哄著高儼。

　　“哀家不能讓漢家女子獨(dú)霸皇帝恩寵，她的美貌不在李祖娥之下，若留著她，你們這些妃嬪更難有受寵之時(shí)了，哀家可不想看到臣公們一張張拉長的臉，只說自己的女兒在宮里受罪！”

　　段昭儀緩緩點(diǎn)頭，又有些不服氣，說道：“她的容貌，真能媲美皇后？”

　　婁太后笑了笑，回頭喊了句，“靈兒，魯靈兒~”

　　令萱聽到叫聲，從側(cè)房里抱著高儼走了出來，這纖纖身影姍姍而來，段昭儀便呆了。

　　“這…簡直…就是另外一個(gè)李祖娥啊…”

　　婁太后輕聲說道：“哀家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所以…你明白哀家的心思了吧…”

　　段昭儀連連點(diǎn)頭，見令萱走近了，她也不便說長道短了。

　　…………..

　　“什么？魯靈兒差點(diǎn)被冊(cè)為弘德夫人？”

　　胡王妃聽了蔓弱的話，下巴都驚掉了。

　　蔓弱點(diǎn)點(diǎn)頭，將一堆食物搬上桌案，那都是婁太后讓她帶過來的。

　　“太后說了，讓殿下和王妃先忍耐些時(shí)日，她會(huì)想辦法解除禁足令的…”

　　“先不管這個(gè)，我就問你…”胡王妃嘴里塞著美食，噴著沫子，問道，“為什么皇帝說冊(cè)封又沒冊(cè)封，你說明白些??！”

　　蔓弱看看胡王妃，正一臉驚詫，又看看高湛，正目不斜視吃著食物，耳朵卻明顯湊了過來。

　　“聽說，陛下將她從掖庭獄赦免出來，賜了宮殿，配了宮人，就等著侍寢了，太后卻不同意，當(dāng)即就廢除了她的封號(hào)，惹得陛下龍顏大怒，只說要?dú)⒘唆旍`兒，太后便把她帶到了自己宮里，加以呵護(hù)，免得遭遇不測…”

　　高湛的面容舒展開來，問道：“這么說來，她沒服侍過高洋？”

　　蔓弱搖搖頭，應(yīng)道：“沒有呢…”

　　胡王妃瞟了瞟高湛，說道：“你問這做什么？你是希望她侍寢還是不希望嘛？”

　　高湛忙呵呵笑道：“當(dāng)然…希望她蒙受恩寵啊，這樣，就直接從奴婢變成了主子，豈不是一樁美事？”

　　“她還有這造化？”胡王妃連連咂嘴，浮想聯(lián)翩，又道，“那不行，若真成了弘德夫人，儼兒找誰喂奶去？”

　　“正是呢，儼公子如今有她哺乳，王妃大可放心了！”蔓弱也所以然說道。

　　“好極了，提婆，來，讓我來抱抱！”胡王妃很是欣慰，朝駱提婆連連招手。

　　駱提婆跑了過來，施禮道：“王妃叫我…”

　　胡王妃抱起他，親了親，笑道：“你母親不在，我可得好好看著你，若哥哥們欺負(fù)你，只管告訴我，可不敢讓你受委屈！”

　　駱提婆受寵若驚，憨憨答道：“謝王妃！”

　　高緯忙也跑了過來，爬到母親身上，直往懷里鉆。

　　“母親偏心了，親他不親我…”

　　胡王妃哈哈笑著，又親了親高緯。

　　李夫人見狀，撫了撫身邊的高綽，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綽長這么大，尚且沒得到胡王妃的一點(diǎn)關(guān)懷，一個(gè)奴婢的兒子，她卻如此親近，怎不讓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