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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朝鳳儀

第九十二章 一見

兩朝鳳儀 枕冰娘 2023 2019-11-09 16:27:56

  程英嚶的臉噌一聲紅到了脖子。

  她慌忙低下頭,指尖攪亂韁繩,直埋怨自己喉嚨傷了,說不得話,不然非得罵這廝兩句油嘴滑舌。

  這番做派讓趙熙行腦門愈燙,跟燒熱似的,暈乎乎起來。

  想到即將出征,沙場無情,回來不知是一抔黃土,還是春閨夢里人。

  于是心底百感交集,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讓女子瞧,也恨不得瞧清楚女子的心,遂什么規(guī)矩都忘腦后了,說話更沒了顧忌。

  “程英嚶,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直白到有些傻的話,從那個高貴俊逸的東宮口中說出。

  跟不真實的夢囈似的,讓人懷疑自己耳朵。

  卻是咻咻咻,一個激靈勁兒鉆到女子心尖。

  程英嚶的腦門也燒起來,千言萬語抵到了喉嚨,卻就是說不出來。

  就像洪水決堤。

  她怕自己在心上鑿個針尖兒洞,洶涌的水浪就能把她湮沒。

  趙熙行臉發(fā)紅,眸子卻是愈亮,灼灼的盯著程英嚶,像要把她魂兒都奪去似的。

  他喉結(jié)動了動,忽的一句:“你默認了。那本殿就當你有我。”

  程英嚶一愣。

  她明明是嗓子傷了,暫時啞巴了,怎么就成她默認了?

  趙熙行這廝,不禁圣人不做了,還做起了乘虛而入斷章取義。

  賊到可以了。

  程英嚶指了指喉嚨,瞪著男子,眼睛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明亮異常。

  趙熙行得逞的一笑:“好,那沒有,你搖頭?!?p>  程英嚶咬了咬櫻唇,攪著衣角,眉梢秋水脈脈,臉上滿是嫌棄和惱怒。

  但卻沒有搖頭。

  雖說是早春,趙熙行卻覺得那一瞬間,心底四月天趕趟兒的來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的回來,早早的回來,薔薇盛開的那天,我會給你帶回勝利的捷報,和蘭陵最好看的胭脂?!?p>  男子說的鄭重,說的熱切,生怕女子不信似的。

  程英嚶噗嗤一聲笑了。

  這前半段聽著正經(jīng),后半段卻俗到可以。

  蘭陵最好看的胭脂?真是唯女子難養(yǎng)也。

  見女子沉默,趙熙行急得眉尖輕蹙,又加了句:“你若不喜胭脂,我就給你帶栗子,聽說那邊出這個,顆顆炒得噴香,我給你帶一麻袋……”

  話頭沒完,一雙玉手伸過來,捂了他唇。

  低頭一瞧,女子笑得眉眼彎彎,又揶揄又含羞。

  越說越離譜了。

  又是胭脂又是栗子。他個東宮跟街頭小販似的,什么好的都給她搬回來。

  顯得她程英嚶俗到不行。

  趙熙行渾身都僵住了。

  微微浸涼的柔荑,玉的觸感,從他滾燙的唇畔傳來,籠得他呼吸都不穩(wěn)起來。

  他直沖沖的一把抓住了那只小手,也不管女子如何羞赧,只管傻子般的攥著。

  “程英嚶,你好好的等我回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如果還有閑暇……”趙熙行頓了頓,一路厚下來的臉皮忽的有點薄。

  他驀地多了分緊張,清咳兩聲道:“本殿許你念我,無窮無盡頭?!?p>  仿佛被一枝明晃晃的箭穿心,程英嚶渾身都發(fā)軟起來,連著那只手也沒了力氣逃,就任他攥著。

  趙熙行還欲說什么,忽聽得副將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

  “殿下……臣斗膽,時辰真的不能再拖了?!?p>  程英嚶慌忙將手抽了回去。

  趙熙行猛的回頭,冷劍般的目光刺向副將。

  那副將嚇得渾身一哆嗦,冷汗蹭蹭冒。

  程英嚶推了把趙熙行,示意他莫計較,正事為重,才讓趙熙行碰到佩劍的手縮了回去。

  “等我回來?!?p>  趙熙行最后低低一句,隨了副將遠去,頻頻回頭,馬蹄流連,背影消失在天際。

  程英嚶挽著韁繩,在原地立了良久,看著那背影半絲兒都沒了,才感到早春的風,空蕩蕩的往心里吹。

  她伸手,攬了一掌將起未起的春,花兒都在殘雪下蓄勢了。

  快了,又一年四月。

  程英嚶一直以為,她這一生就終結(jié)在四月,那場宮變里。

  卻不想,她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而在盛京某處的朱門高戶里,沈銀也虛攬了一掌春風,發(fā)呆。

  “姑娘,您可千萬不能去啊。以前的情分都了了,如今您是侯府千金,萬不能扯上干系啊?!?p>  流香掩了所有門窗,壓低了聲音急。

  沈銀看向手中已經(jīng)攥得皺爛的箋紙,是薛高雁今晚約她朱雀門一見。

  就這么一句,多的半個字沒有。

  沈銀指尖攥得用力,發(fā)白起來。

  那個大雪里胡子拉碴賣熏肉的男子,到底是認了,他回來了。

  當年南去三千里迢迢,梅花開早,歸來盛京的迎春鵝黃,又是一年歲。

  沈銀唯一不懂的是,歸來的,是緋衣銀弓的狀元郎,還是南方叛黨的行首大人。

  亦或者,只是她歲月里已經(jīng)埋葬的癡枉,早就死了。

  流香還在旁邊絮絮叨叨的勸:“姑娘千萬莫意氣用事!大晚上的見面,又是叛黨,明擺著的居心叵測??!”

  沈銀深吸一口氣,一顆心忽升忽降,半天品不出悲喜滋味。

  良久,她把箋紙往火塘里一扔,失神的看著火苗吞噬干凈,才輕輕一句。

  “一次,就最后一次……火坑我也認……”

  流香在旁邊膩了層冷汗。

  賢良淑德,閨門名秀的自家姑娘,覲見東宮也會把關(guān)切話提前背好的挑不出錯兒。

  卻在涉及到那個御史卿時,能變了個人。

  像盛京最美的夾竹桃,劇毒。

  流香忽的升起種不好的預感,只怕這一去,風雨大幕拉開。

  夜幕降臨,冷月花影扶疏。

  還是早春,凍人,百姓都歇得早,不到子時,整個京城就黑咕隆咚起來。

  一抹倩影摸著黑,躡手躡腳的來到朱雀門,似乎對帝宮的布局很熟悉,一路都避開人走。

  有個男子已經(jīng)等她很久了,坐在御溝邊的白玉橋上,吊兒郎當晃著腿,凌亂的墨發(fā)在晚風中拂。

  不修邊幅的青胡茬上,一雙眸雪亮,在冷月的輝映下,流轉(zhuǎn)著弓影箭光。

  未鈍,未老,未蒙塵。

  倩影瞳孔微縮,躊躇地走近,像是面對一個不真實的幻影,惘惘一句。

  “薛高雁,我?guī)Я宋业拿鼇怼缓?,便當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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