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雨天,司機周到地將車一直開到電臺的大門口。沒等車停穩(wěn),節(jié)目組組長從保安室沖出來,揪著夏之凡就往里跑。
“這一晚上真是在油鍋里炸呀,你再晚來幾分鐘,我這心臟病就該犯了?!苯M長眉頭蹙成了結(jié)。
夏之凡頭發(fā)是濕的,褲子也是濕漉漉,就連下面的平底靴好象也進了水,說不出的難受,“組長,你讓我先找條毛巾擦一下,可以嗎?還有半小時才到時點呢!”
組長停下腳,轉(zhuǎn)過身來,這才發(fā)現(xiàn)夏之凡一身的狼狽。
“行,行,你也不是第一次主持,例會就不開了。你快去收拾一下,千萬別凍了?!?p> “夏姐,”小衛(wèi)聽到夏之凡的聲音,笑嘻嘻地從辦公室里跑出來,雙手背在身后,走到夏之凡面前時,突地雙手一舉,“剛剛花店小妹才給你送來的哦!”
小衛(wèi)把一束向日葵塞進夏之凡的手中。
一朵朵向日葵小臉仰起,綻放得非常無瑕。夏之凡眨眨眼,從里面取出一張小卡片,“辛苦了!”字數(shù)很少,字體卻蒼勁挺撥,很有男人味。
在她認識的幾個有限的異性里,只有一個人的口吻是這樣高高在上,卻又令人感覺有著一種體貼入微的關(guān)懷。
夏之凡捧著花愣愣的。
“沒有署名啊,是你的男朋友還是你的粉絲?”小衛(wèi)好奇地探過頭來。
夏之凡抬起頭,正要說話,突然看到陳陽和一個女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這邊走來。好象是從某個宴會上趕來的,兩個人都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高貴的禮服。BJ的春夜還有幾份料峭,又下著雨,幸好臺里中央空調(diào)開著,能夠保持恒溫,但兩張臉還是凍得有點發(fā)白。
讓夏之凡有點意外的是,和陳陽一同進來的女人是那天佟炎向她介紹的韓氏的董事長姚玲。
姚玲看到她,同樣吃了一驚,隨即微笑地點點頭。
“到底怎么一回事?”陳陽一開口,帶著幾絲酒氣。
“晚上我們開例會,正說著聽眾的建議,不知哪里若惱了專家,她一拍桌子,說老娘不受這份罪,轉(zhuǎn)身就走人,攔都攔不住,打手機也不接。我。。。。。。只好給佟臺打了電話。”小衛(wèi)怯怯地看著陳陽,聲音越說越小。
陳陽重重閉了閉眼,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們這又是干什么?事情都緊急成這樣,你們不去準備直播,居然現(xiàn)在還站在這兒賞花調(diào)笑。”
“我們。。。。。?!毙⌒l(wèi)委屈地噘起嘴。
夏之凡抓住她的手臂,暗暗使了個眼色,“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小衛(wèi),你去拿稿子,再給我拿條毛巾、倒杯白開水?!?p> “夏小姐,行情不錯??!”陳陽嘲諷地盯著夏之凡手中的向日葵。“怎么不是玫瑰呢?”
“也許他想表達的不是愛意!”夏之凡強忍怒火,好象從她進面試那天起,陳陽就和她對上了。她從包里抽出紙巾擦了下臉,手中的卡片沒拿穩(wěn),從指間滑到了地上,她彎下腰,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搶先撿了起來。
“字寫得很有范兒!”姚花抿嘴一笑。
陳陽視線瞟過來,豐潤的面容驀地扭曲成一團。
夏之凡眨眨眼,如果眼神是把刀,此刻,在陳陽的眼刀下,只怕自己早已身首異處。她淡淡地點下頭,“我該去做節(jié)目了,失陪?!被S意地擱在窗臺上,那張卡片她也沒有要回。
“你。。。。?!标愱栔钢暮蟊常瑴喩戆l(fā)抖。
“陽陽,你要冷靜,別讓職員看笑話。這花沒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只是對她趕來救場的感謝而已,我也經(jīng)常給加班太多的下屬送禮物?!币α崂∷B連搖頭。
陳陽紅了眼,“我也是她上司,他整晚上都在我旁邊,想送可以叫我送呀,難道我會舍不得一束花?”
“程度不同,他是一臺之長?!?p> “我不信,不會這么簡單的。”陳陽眼里浮出一絲顛狂,“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陽陽,你這樣會讓他覺得你在無理取鬧?對待男人不能這樣直接,你。。。。。。”
陳陽打斷她,“我不是你,絕不會象白癡似的玩那種守株待兔的游戲?!?p> “陽陽!”姚玲語氣一重。
陳陽察覺說錯了話,難堪地閉上嘴。
“你是留在這,還是和我一起走?”姚玲問道。
“和我生氣了?”陳陽不安地去拉姚玲的手。
“沒有!我看你還是留在這吧!”說完,姚玲扭頭就走。
陳陽怔了怔,終究還是追了上去。
外面,大雨象麻花似的,在風(fēng)中扭扭曲曲地飛揚。
直播結(jié)束,夏之凡從直播間出來,感覺鼻子呼吸不暢,喉嚨也癢癢的,急不迭地想趕回家蒙被大睡。小衛(wèi)背朝她,大概在接男朋友的電話,聲音很低,笑得渾身的每一個部位都在顫動。
夏之凡沒有驚動她,輕輕走了過去。
雨還在下,不過,小了很多,馬路兩邊積水很深,她小心地避開水塘,跳跑著到對面的站臺等車。
站臺下立著一個人,手中握著把黑傘。
“呃?”她一抬眼,愣住,脫口問道,“你怎么在這?”
顧少陽聳聳肩,“現(xiàn)在的空氣很清新啊!像呼吸純凈氧。又這么靜,這么大的站臺只有我一個人,想站想坐,都可以。這種享受在BJ是很奢侈的?!?p> 答非所問,夏之凡白了他一眼,到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偏過頭去,嘴角彎了彎。
沒讓他們久等,出租車很快就來了。兩人都坐在后面,中間隔了一臂的距離。兩仿佛為了什么重要的秘密心照不宣地守口如瓶,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下車時,鼻子一癢,她轉(zhuǎn)過身連打了幾個噴嚏。
出了電梯,她低頭拿鑰匙,他看了看她,皺皺眉,“回去沖個熱水澡,然后過來我給你煮點姜湯。”
她回身,不眨眼地盯了他幾秒,“不去!”一字一頓,好象她經(jīng)過了慎重的考慮才下了結(jié)論。
他困窘地擰起眉,“為什么?”
“不方便!”幾天都沒有聯(lián)系的兩個人,突然熟稔得大半夜的泡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嗎?
“喝個茶有什么不方便的?何況我和你還有事說!”
“單身男女,凌晨二點呆在一個屋里,如果有人看見了,你可以不顧及你的主播形像,我還要向我爸媽保證我的清譽呢!”
“這個樓層只有我們兩人,再說這個時點,會有誰來?”他失笑。
“我是講如果?!苯粯渖洗尾痪瓦@個時間從他家里出來的?
“好,如果有人來,我不讓他進屋,這總行了吧!”
“她非要進屋呢?”
“除非他向我出示公安部門的搜查令,不然沒這個可能?!?p> “一切皆有可能?!?p> 他抿了抿唇,額頭上青筋一根根地聳動,喉嚨里象卡了什么,喉結(jié)不住地蠕動,“如果那個人真的有非進來不可的理由,我向他坦承,我們是。。。。。?!?p> 她的眼睛終于眨了一下。眨過后,瞪得更大了。仿佛調(diào)了一下焦距,因而能用雙眼將他的內(nèi)心活動清楚地拍照下來。
“我們是同學(xué)?!彼龘屄曊f道。
“嗯,以前是同學(xué),現(xiàn)在是鄰居,將來的事。。。。。。難以預(yù)料?!彼a充道,“這樣子呆一起,不犯法了吧?”
“本來就沒犯法,我只是講不方便,或引起別人沒必要的誤會?!?p> 顧少陽深呼吸,有好一會都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那眼神隱隱有些失落?!跋闹玻阆M矣袆e人嗎?”他問道。
“干嗎要問我?我。。。。。?!痹谒囊暰€里,她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一雙眼睛滿含著惶惑不安。心不是跳動的,而是抖動的。
“夏之凡,如果你不愿面對從前,好,那我永遠不提,但以后的事,不能讓你一個人說了算,我要參預(yù)?!彼p輕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
“顧少陽。。。。。?!?p> “要是今晚不出點汗,你的嗓子明天有可能會啞,晚上怎么做節(jié)目?好了,去洗澡,我把姜湯煮好了送到你屋里,還有幾盤帶子,里面是國內(nèi)電視臺幾個知名訪談節(jié)目的錄像,你好好看主持人與嘉賓如何交流,調(diào)節(jié)氣氛、帶入主題有哪些技巧,對你的節(jié)目會有幫助的。別眨眼,我一送進去就回我的公寓,不會停留。唉,你這個腦子里盡想些什么!”他苦笑地戳了下她的額頭,松開了手。
“顧少陽。。。。。?!彼纸辛艘宦暎L睫極慢地顫了幾顫。
“嗯?”他抬抬眉。
“謝謝!”她的眼眶微微發(fā)紅。
“我最怕聽你說這個詞,”他自嘲地笑笑,“下次,不要說了。周五晚上有空嗎?”
她怔了一下,“不知道節(jié)目會不會有調(diào)整,如果沒有,我有空的?!?p> “沒關(guān)系,我只要你十點前的時間,留給我?”
她笑了,然后點點頭,“知道了,我會給你買蛋糕的?!?p> “你。。。。。。”胸膛急促地起伏,腦中象有朵焰花在盛開,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那天你吼那么大聲,周五你滿三十周歲,我不聾,聽得很清楚。”她歪著頭,捉狹地向他擠了下眼。
“是的,我想起來了?!彼笮Γσ饩`放到眉梢,他突然神色一斂,眼眸深沉幽深,如一面夜海。
窒息的感覺又上來了,她佯裝打趣,“是不是很感動。。。。。。呃。。。。。。”下一秒,他突地伸出手,指腹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嗓音低沉到暗啞,象催眠,又象是感嘆。
“我現(xiàn)在可以確定,這次不是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