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一萬一千三百二十歲…出生皐涂山…自小就在五洲游蕩……”
——“是他傷了初境天的幾位靈君,盜走你的姻緣石還私下天界……三省早已昭示,他永世不得再入仙籍?!?p> ——“此次自愿歷劫,在人間經(jīng)歷了何事?……本君曾提醒過你,無情之道易成也易隕……你可知,你的道,已經(jīng)隕了……”
——“何來隱匿?妖煞預(yù)先設(shè)伏,那一夜皐涂山血流成河,魂碎萬千,傳言鬼仙魂逝……”
——“道法三千,只有心中癡頑者才會修習(xí)速成之道,有何可羨?”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生生世世的歡喜……
——“他為你入紅塵,如今,是否該換你找回他……”
……
“洬雨小心!”
“快閃開!仙姑!”
伴著數(shù)聲呼喚,一道黑灰的身影閃至眼前。洬雨恍惚間看清寒徹時,一柄長劍刺穿他的胸膛!
“阿徹!”
“君主!”
鮮紅的血液濺上洬雨的衣衫,寒徹的衣衫上洇出一大片鮮紅,絲縷五色光華在他被刺穿的胸膛浮閃。
洬雨瞬間清醒許多,慌亂地扶住他,“寒徹……”
鐘離傾帶著煙華清和閃至身旁,一臉擔(dān)憂和自責(zé)。
泛著紫光的瞳孔迎上洬雨的視線,“好險……我沒事,別擔(dān)心?!?p> 睜著眼睛說瞎話!洬雨抬手封住他右側(cè)胸膛的幾處穴道,從懷中摸出藥瓶,將一粒藥丸遞到他唇間,“咽下去?!?p> “阿徹,你怎樣?”墨齊洲將刺傷寒徹的白衣妖煞擊退,移身至他身旁。
“君主?”另一側(cè)梁問津?qū)⒅窘榉砰_,手中提著柄雪白的長劍,同樣目帶自責(zé)。
寒徹緩緩站起,“撐得住?!彼麑曜o(hù)在身后,掃向周圍。
洬雨這才發(fā)現(xiàn),妖煞已經(jīng)只剩重傷的兩個和樂青羊。
寒徹和墨齊洲的身上添了幾道血痕,黑袍身影只剩七位、均是已到力竭邊緣退在一旁。林子里的箭雨也早停了。
“來救援卻幾乎全軍覆沒,”一道渾厚的聲音突然從林子上空切出,似近似遠(yuǎn)、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怕今夜起,北洲十六妖煞成了三界的笑話。”
“千里傳音術(shù)……”墨齊洲蹙眉,“閣下是誰?”
“東異帝君莫急,你我終有一見。你們?nèi)齻€還不逃?”
兩個白衣妖煞眸子一縮,忽然閃身朝樂青羊而去。
想走?身形一閃,寒徹飛上長空攔住去路,墨齊洲和梁問津一前一后刺向地上將離的身影。
三片白羽飛出射向樂青羊,他停頓的一剎,紅黑的長劍刺穿其心口,一根白羽離在他心口一寸時停下,兩根從他身側(cè)擦過。
寒徹看了墨齊洲一眼,提劍朝另一個白衣妖煞刺去。
半刻間,三具尸身倒在清澗邊。似近似遠(yuǎn)的聲音再次切出,聽不出是喜是怒,之后再沒了聲響。
整個山壑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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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徹移步到墨齊洲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倒在清澗旁的樂青羊。
一直緊跟著墨齊洲作戰(zhàn)的黑色身影移來,猶豫一會輕聲道:“帝君,他死了是王庭對東異子民的交待,您…別傷心?!?p> 墨齊洲面上扯出一絲淺笑,“墨與,不會說安慰本君的話,往后便學(xué)學(xué)阿徹,什么都別說?!?p> 寒徹唇角輕抿,從他身旁離開。黑衣青年俊俏的面容一僵,瞬間又朝墨齊洲躬身道:“屬下該死,請帝君責(zé)罰?!?p> 墨齊洲嘆了氣,“若是連你都死了,那本君要怎么辦?”
“墨與會一直保護(hù)帝君,不會輕易赴死?!?p> “……行了行了?!蹦R洲聽不得肉麻的話,“你下去,同阿杳一起查點(diǎn)帶出來的妖衛(wèi)還剩多少…將山壑清理一番,把他們的靈灰?guī)Щ厝ァ!?p> “諾。屬下會盡快處理完?!蹦c閃身落到地面,交代一番,又進(jìn)了黑漆漆的林子。
慕年被黑綾遮覆,回到梁問津手中。
寒徹來到?jīng)昝媲?,站在離她三尺遠(yuǎn)的地方,輕抿著發(fā)白的唇看向她。
他的頭顱有些微垂,眸中紫光已散恢復(fù)如初的清澈,周身的黑氣也盡數(shù)褪盡。雖然受傷不輕,但身姿依舊直挺,身后的墨發(fā)在晚風(fēng)中輕飄。
他就這樣站著,像是對峙一般,沒有挪步靠來。
踏在半空的墨齊洲,一身紅衣映在夜空,望著前方三丈之外相對的身影,妖冶的面容上既肅穆又迷亂。
終于,洬雨踏空,緩步朝寒徹走去。
寒徹眼眸微動,唇角再抿,修長有力的手指不由得想握在一起。
洬雨站定在他面前,半步之隔,看了看他的傷口,“疼嗎?”
她的聲音很輕柔,寒徹眼眸微濕,“疼?!?p> 洬雨:“知道疼,為何還要擋?”
“不想讓你受傷?!?p> “……”洬雨:“可我亦不想看你受傷,以后,先顧及自己?!?p> 寒徹微怔,喉頭微動,卻是無話。
洬雨再靠近,清風(fēng)將她身上的氣息送到寒徹的鼻尖。
她的手指輕輕牽上寒徹的袖口,“眼下傷成這樣,我?guī)筒涣四恪薄?p> 面前的光線突然一暗,旋即感覺腰間一緊,她后半句話還未出口便被寒徹含在唇間!
雙鳳眸中的肅穆瞬間破碎,震驚直擊墨齊洲心底。
洬雨懵了!
寒徹的腦子也是一片混沌。
許是因?yàn)闆晗駭?shù)萬年前一樣自然地牽住了他;許是她最后那句話;又許是她清冷幽深的眼眸中鮮有的三分柔色和擔(dān)憂……更或許是他心里一直壓抑的渴望和身體里作祟的邪氣……
一瞬間,他就這么鬼使神差又毫不猶疑地親了上去。
雙唇一如記憶里柔軟……寒徹反過來扣住洬雨的手臂攬她入懷,另一只手扣進(jìn)她發(fā)間。
久違的肢體接觸,伴著唇齒的交織讓他的身體隨之輕顫,在洬雨的錯愕中親得更密更急。嘴角的血液染上洬雨的唇舌,貪婪地吮吸她口中的溫涼。既然都親了上來,那么就放肆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墨齊洲眼中的光華漸暗,垂了眼瞼。
“帝君……”不知何時梁問津走到了身邊,墨齊洲余光一瞥,看到了他衣角。
“您以前總說,想見一見我家君主的妻子?!绷粏柦?,“現(xiàn)在,您見到了?!?p> 墨齊洲有些錯愕地看向他。沉寂的眼眸中神色從容寂靜,像一柄決絕的長劍,斬向看者心底最后的希冀。
墨齊洲心下一沉,不禁又朝前方望了一眼,久久,似是才明白過來般,“所以,無情仙是阿徹在人間的妻子?”
“正是?!?p> 妖冶冷傲的面容上似是染盡霜色。
梁問津:“萬年孤寂等候,如今再見,想來君主不會再放手。”
“……”墨齊洲輕牽出一絲笑,“換做是本君,也不會再放手。”
他仰起頭輕嘆一聲,低聲道:“若是早點(diǎn)知曉,她是阿徹心愛的女仙……”
雙鳳眸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寒徹和洬雨的方向,未幾眼角刺痛發(fā)澀。他低了頭,背過身子。
洬雨活了前后兩輩子,前前后后六萬多年,從未被親過。如今,還不到十日的光景,卻被寒徹連親了兩次……雖數(shù)萬載相隔,但這小半仙越來越放肆了……
反應(yīng)過來的她秀眉輕蹙推開寒徹。
“啊——”寒徹低低地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蓋在傷口處,“疼,洬雨?!?p> 洬雨神色一愣,一瞬間心下的一縷不悅消散。眉頭稍舒,看向?qū)霃埬槃e過去的寒徹。
寒徹的整顆心七上八下響如擂鼓。雖說他以后肯定要纏著洬雨,可在許多事還未告訴她的情況下、在這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情難自禁地親了她……他現(xiàn)在很怕洬雨不理他了。
墨齊洲望著明暗交映的天際,“他要離開東洲了吧?”
“也許?!绷簡柦颍岸喟胨镜湎扇ツ?,君主便會去哪?!?p> 墨齊洲沒再說話。
沒聽見洬雨出言責(zé)備,也沒聽見她安慰自己,半響,寒徹緩緩轉(zhuǎn)頭。她眼底似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幽深。
寒徹扯向她的袖子,有些嬉皮笑臉地道:“是你湊過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你什么心思。”
靠那么近,要是我無動于衷才有問題——后一句罪孽深重的話,他沒敢說。
洬雨:“!……”
鐘離傾覺得自己瞎了:這這這這這個一身重傷,卻還跟小孩一般撒嬌的青年,真的是我追隨了數(shù)萬年的君主?…真的是曾在五洲肆意橫行的鬼仙?!
鐘離傾:呵,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站她身邊的煙華清和傻傻地笑著,覺得洬雨和寒徹站在一起時畫面還挺好看。志介側(cè)著身子,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
洬雨心里有驚有氣,更有一絲慌亂。
此前她覺得已過數(shù)萬年,寒徹對她懵懂的心思應(yīng)該早淡了。可現(xiàn)在…他的心思不僅沒減,反而比之前更加直白坦率……
寒徹晃了晃她的衣袖,“洬雨,生氣了?”
洬雨沒說話。
“對不起,”寒徹松開衣袖,“我錯了……”
洬雨看向他,緩緩開口,“跟我回去吧?青華帝君很掛念你?!?p> 寒徹微怔,旋即,星眸一暗,“洬雨,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p> 三界大戰(zhàn)之前,我就已經(jīng)回不去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抬眸道:“洬雨,我去過三生海,可我沒有偷過你的姻緣石,你要……你可信我?”
“我知道,”洬雨:“也信你?!?p> 她看著寒徹,看著他眼中的欣喜并疑惑,卻沒有解釋,“我?guī)慊厝?。你可愿意??p> 寒徹眸底涌起一層薄霧,看著洬雨,看著她眼中熟悉的清冷沉靜,恍若久經(jīng)漂浮無依的心終于落到了實(sh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