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蕭瑟,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輕愁,街道上有枯葉打著旋兒落到地上。
然而早上的景城還是熱鬧的,賣包子的,炸油條的,賣豆花的,吆喝聲混著熱蒸汽,驅(qū)散了秋日里的荒涼。
兩個人,兩匹馬,在熱鬧又喧囂的街上走過。
有些跟著爹娘出來幫忙的小姑娘們,看到高頭大馬和溫潤公子,總會有大膽的,塞兩個包子,遞幾根油條,仿佛也在歡送他出京。
“公子,這就走了么?要不要去跟葉夫人道別?”小廝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懵懂的孩童,跟著自己才華橫溢的公子,也沾染了不少文人的雅致。
“冬藏啊,你知道為什么這次帶著你嗎?”毫不矜持的啃著手里的包子,另一只手里還提著兩份油條,劉峻舟微微笑著。
“當(dāng)然是因為冬藏會伺候人,做飯更是拿手,保證不會餓著公子你。秋收只會讀書,有什么用?!币黄痖L大的同伴,即使心里舍不得離開,也要貶損上兩句。
劉峻舟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又不是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不過是帶著冬藏,讓能明白的人,都知道他想要蟄伏的心思罷了。
同時也是告訴葉樟,在羽翼不豐的時候,沒必要和皇上對著來。
馬上要冬天了,該藏的就藏起來吧。
但這個就不能說的很明白了。
兩個人直接出了城,騎上馬,奔馳而去。
城樓上的葉樟和趙氏,目送他遠去,直到徹底看不見。
“他受了我的連累。”嘆了口氣,葉樟看著趙氏:“我們是不方便再給他幫助的,以后,就看他自己吧?!?p> 趙氏拍了拍葉樟的手,并沒有多少離愁別緒:“放心吧,他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何況是那等繁華的地方,委屈不了他的?!?p> 景國的黎城和東周的明城,隔著一條大江,遙遙相望。
葉樟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也很是詫異,說實話,黎城和明城都算的上兩國比較繁華的地方了,發(fā)配到這里,其實并不算是多受苦。
除了離京城比較遠,基本上沒有別的毛病。
如果再多帶點銀錢,那在這里過個紙醉金迷是完全沒問題的。
葉樟和趙氏匆匆分手,帶著紅梅回到了皇宮。
心不在焉的下了早朝,招呼來早就等在門口的小太監(jiān),凌宸宇有些不夠穩(wěn)重的說道:“他走了?”
“回皇上,走了?!?p> “好,立刻安排下去,除非是他要成親,否則不許他回京?!?p> 關(guān)德慶和司德保對視了一眼,同時默然,在針對劉翰林這件事上,皇上有些過于執(zhí)著了。
“你兩個沒事干了?快去準(zhǔn)備早膳,還有那么多奏折要看呢。小關(guān)子你去兵部一趟,給劉侍郎好好說說?!?p> 好嘛,你把人家兒子發(fā)配了,現(xiàn)在又要我去給你擦屁股。但關(guān)德慶也是心里腹誹,嘴上連聲答應(yīng)著,早飯都沒吃,就直接去了兵部。
“司德保,皇后那邊怎么樣?”沒等司德保說話,凌宸宇又站了起來:“走,去皇后宮中一起用膳?!?p> 一群太監(jiān)宮女圍著皇帝,挑燈的,打扇的,沒事充牌面的,前呼后擁,甚是威風(fēng)。
到得坤毓宮,葉樟正好打發(fā)了紅菱離開,連忙迎了出來。
臉上帶著笑意,又夾雜著一絲不悅,還要努力裝出不知道的樣子,一時間葉樟的臉,自己都覺得有些扭曲。
“行了,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朕這么做都是為了他好,要用他之前,總要給他些教訓(xùn)。”凌宸宇莫名的覺得開心,因為沒有從葉樟臉上看到仇視和傷心。
“臣妾支持皇上的一切決定?!比~樟有心攤牌,畢竟才大婚幾個月,就算凌宸宇惱了,也不至于直接打入冷宮,就有很多回旋的余地。
“皇上,臣妾有句心里話,不吐不快?!?p> “嗯,你說?!绷桢酚钤谌~樟這里吃過幾次早餐,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不像御廚房做的那么油膩,而且每次都有不同口味的粥。
葉樟看他吃的高興,緩了緩,等他吃的差不多了,這才說道:“皇上不必再試探臣妾,臣妾既然做了皇后,必然是一心為著皇上的,咱們也只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理,哪里就值得皇上大動干戈,妄動肝火的?!?p> 不知道是不是吃飽了,凌宸宇并沒有太憤怒的感覺,只是臉色微微沉下來,放下了筷子,看著葉樟。
洞房夜葉樟就想說的話,居然在這么一個平常又不平常的早上,說了出來。
葉樟揮了揮手,屋里屬于葉樟的丫鬟和太監(jiān)們依次走了出去,跟著凌宸宇來的,則都在看司德保。
“你們也都下去?!?p> 平時十幾個人來回忙活也不覺得擁擠的大殿里,只剩下兩個人,兩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人。
把那些暗地里的手段,撿能說的說了,比如她的暗衛(wèi),還有她龐大的財團,還把紅袖閣和瀟湘館捐獻給了皇帝。
葉樟的半坦白,給了凌宸宇極大的興趣,暗衛(wèi)因為人少,只有百十人左右,凌宸宇就只讓她把名字報上來,加入了皇室的內(nèi)衛(wèi)里,給每個人制個腰牌就完事。
財團就無所謂了,他坐擁全國的財富,就很是大方的把財團繼續(xù)留給葉樟。
最讓他感興趣的,是紅袖閣和瀟湘館背地里的那個情報收集,他倒是可以用這個掌握一些大臣們的隱私。
很多人都知道皇上在他們府上有暗探,皇上也知道他們知道,但這個又不能撤了。
所以這兩個當(dāng)紅的文人墨客聚會的場所,理所當(dāng)然的成了很多人私下見面的好地方。
千金買笑,醉倒在溫柔鄉(xiāng)里,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沒有人會在別人的床上探聽。
“皇后想要什么?”凌宸宇擰著眉毛看著葉樟,就算自己是皇帝,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這個小女人心里可是另有乾坤的。
“臣妾不想要什么,只要皇上再不疑我就好?!?p> “朕既讓你做了皇后,自然不會懷疑你。”
不會懷疑我,你把人家好好劉翰林,發(fā)配到最奢靡的地方,是想他醉死在溫柔鄉(xiāng)么?
“謝皇上?;噬峡梢苑判某兼?,別的不敢說,為皇上打理好后宮,臣妾還是可以做到的?!?p> 有真有假,兩個人達成了協(xié)議,葉樟自己手里的東西,總算過了明路,這也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而此時的兵部,侍郎劉敬武,劉峻舟的親爹,此刻正在他自己的衙門里坐著,面沉如水。
早就知道在趙氏那里學(xué)習(xí)是個麻煩,果然就把自己搭進去了。原本還想給他求娶光祿寺卿的女兒呢,這么大一個污點沾身上,人家能愿意才怪。
想到這個大兒子就心煩意亂,案上的公文也不想看,正準(zhǔn)備站起來溜達溜達,就看到關(guān)德慶一臉笑意的來找他了。
“哎喲,劉大人啊,您這來坐堂的時間,可是挺早的,真是百官的楷模啊?!?p> 自古太監(jiān)就不是什么好稱呼,那人也就未必是什么好人,可這種人卻也不好得罪。
“關(guān)公公怎么有空來這里啊?”劉敬武懶得動花花腸子,就表現(xiàn)他當(dāng)過兵的直率就行了。
“咱家這不是奉了皇上之命,前來向劉大人分說一二的么。”但能做到皇上身邊第一人,關(guān)德慶還是有自己的長處的:“令公子之事,大人也不用憂心,皇上也是有意要重用咱們的狀元郎,才特意讓他去歷練的?!?p> 車轱轆話來回說。
歷練不是該去最寒最苦的邊疆嗎?送到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黎城是什么意思?是怕他墮落的不夠快?
不得不說,劉敬武莫名的就猜中了皇帝的心思,最好是劉峻舟領(lǐng)回來三五個紅顏知己,帶回來幾個清倌頭牌,那就大快人心了。
“大人糊涂了,自古紅塵最練心,皇上的某些旨意大人是知道的,待得歷練出來了,自然有他被重用的時候?!?p> “托公公吉言。替本官謝過皇上天恩?!崩做曷毒闶蔷鳎玫膲牡?,都得接著不是。
劉峻舟一路上倒也順利,他名義上是職位調(diào)動,不需要官差押送,一路快馬,用了八九天的時間,才看到黎城的界碑。
雖然處于兩國交界之地,卻依然很繁華熱鬧。
大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
景國的服飾更加華麗,而東周的服飾則偏向莊重,但在黎城,你是分不出來兩國之人的。
很早之前,葉樟就來過黎城,也去過對面的明城。
兩座大江邊的城市,隔江相望,卻也互相滲透。就算是劃江而治,也有割舍不斷的各種牽扯。
不管多少次戰(zhàn)爭,國土有多多少次更迭,沒有人會來破壞這兩座城市。
所以,它們不僅繁華,而且歷史悠久。
劉峻舟怎么融入黎城,站穩(wěn)腳跟,葉樟并不擔(dān)心。
她現(xiàn)在只想動用自己的權(quán)利,給凌宸宇找點事情做。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葉樟坦白的太多了,凌宸宇最近一個月大半個月都要在葉樟這里廝混,讓葉樟的心情,越來越苦悶。
話說,她這個身體還太小,根本沒有太多哪方面的想法,每個月里完成兩次任務(wù)就行了,再多就讓人討厭了。
這天一早,眾妃前來請安,葉樟把自己的主意說了說。
“各位姐妹,皇上登基也有三個月了,如今并沒有一位新的姐妹到來,委實委屈了陛下?!币膊豢吹紫律裆鳟惖哪?,葉樟繼續(xù)說道:“我看,不如趁著重陽節(jié),給陛下選幾個新人,你們可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