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湘玉冷哼一聲,頗不以為然,別開臉去,卻沒再說什么。
“白大哥!你們快來看看..”
“走,去廂房里看看吧?!?p> 聽到方白羽的喊聲,白展堂越過她,率先往后面的廂房走去。心道,這姑娘既入了公門,怎地說話還是如此口沒遮攔。
來日方長,她這性子自己會吃虧不說,只怕還將連累到官府。
推開那間廂房的門,便見地上干干凈凈的,與之前來時的狼藉模樣,大相徑庭。
白展堂一怔,剛要問話,那老仆人已趕上前來,賠著笑道:
“我昨兒個,才把這屋子給打掃利落了。”
“誰讓你打掃的?”
白展堂面色一沉。
“這個..”
老仆人忙道:
“小人是想..這廂房里頭還得住人,一地的血跡,瞧著怪疹人的?!?p> “那么,廚房你也一定打掃過了?”
方白羽頭也不抬的問道。
“是啊,小人日常做飯做菜,若是不打掃,這實在是..”
老仆人苦著臉,嘮嘮叨叨地說:
“不瞞幾位說,自我那馬強兄弟死后,小人獨自一人住在此處,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他倆不耐聽他啰唆,走到方白羽的身邊。
“方弟喚我可有事情?”
“不錯,你們看,這里..有一些黃色粉末,你們可有人認得這是什么粉末?”
方白羽拿手指著地磚的縫隙里。
只見那磚頭與磚頭之間的縫隙里,烏漆麻黑,啥也看不分明。
“哪里有粉末,我怎么沒得瞧見?”
佟湘玉奇怪的問道。
方白羽倒是忘了,他的眼睛非比尋常,他能看得見的東西,別人可不一定瞧的著呢。
說著,方白羽用手中的劍撬起一塊地磚來,白展堂和佟湘玉果然見到了一撮粉末。
“啊!這是..烏頭鉤吻!”
佟湘玉出身唐門,一眼便認出了這粉末的來歷。
“是一種毒藥嗎?”
“沒錯..這毒藥不僅制作困難,而且十分歹毒,尋常人只要沾上一星半點,立時便會口吐白沫,當場斃命..而且..”
“而且什么?”
方白羽興奮的問道,白展堂也是滿臉希冀的看她。
“這毒藥會制作的據(jù)我所知只有兩人,至于擁有這毒藥的..應該多一些..”
白展堂聽她這么說,知道這將是非常重要的線索,將會直指兇手身份,說道:
“湘玉姑娘,還請你仔細給我們說說。”
“烏頭和鉤吻,原是兩種毒藥,皆是發(fā)源自益州地區(qū)。一百多年前,一位叫做趙無藥的用毒高手,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將兩種毒藥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種全新的,極其恐怖的毒藥..便是我們眼前所見到的這個粉末?!?p> “我父親說,方今天下,能制作這毒藥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益州趙家的趙四海,還有一位便是京城的御醫(yī)孟百川?!?p> “那孟百川會制作是因為研究解藥之顧,他貴為御醫(yī),想來這毒藥不會出自他手..”
方白羽聽了她所說,接著說道:
“這間房子里我已經仔細勘察了,雖然諸多痕跡都被打掃干凈了,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兩點比較有趣的事情?!?p> “第一是這殺手殺人的手法,在我看來,甚是離奇。我覺得如果我是一個殺手,必然是怎樣有效,怎樣簡單快速,就怎樣的法子來..可這殺手殺人時,受害者出血量卻奇大..血噴出的角度各不相同,濺得到處都是,想必他在殺人必定不是以自己熟練的手法來的..”
“第二點,他當時身上是裝著這毒藥的,可是不小心掉了下來,而且撒出來許多..要么是與人搏斗過,要么便是他不擅長用劍,劍法使得一塌糊涂,從到處可見的血跡可以看出..他與外屋行兇的那位比起來可差遠了..”
白展堂眼中一亮,他這般說倒是讓他有了些思路,莫非兇手可能是益州趙家..
只是兇手為什么要穿著唐門的衣服,又要嫁禍給唐三呢..
就在他倆低頭沉思時,佟湘玉突然說道:
“不僅地上清洗過,連桌椅床柜也都抹得千干凈凈..”
“看不出來,你這么個樣子,打掃起來倒還真細致?!?p> 聽她語氣有異,老仆人訕訕地不敢接話。
“你的月俸多少?”
她宛然一笑,又問道。
“一兩..銀子。”
“才一兩銀子???這么點錢..家里頭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怎么夠用呢?”
佟湘玉側頭看他,說道:
“想必平日里,你替李員外辦事..打賞不少吧?!?p> “姑娘這是說笑話呢。我一個小老兒,膽子又小,身體又弱。如果不是老爺不嫌棄,我只怕吃飯都發(fā)愁呢..”
老仆人愁眉苦臉地說道。
佟湘玉掃了方白羽一眼,后者盯著老仆人的臉,似乎他也正在思量,老仆人的這番話話。
“右手,不停搓動左手指尖,并時不時整理衣角,雖然你眼神堅定..可是你在撒謊?!?p> 方白羽站起身來望向老仆人,雖是笑嘻嘻的模樣,目光卻驟然銳利起來:
“我每月三兩銀子,都喝不起陽春白雪,你怎地?如此艱難..你還喝得起陽春白雪?”
陽春白雪是南陽出名的好酒,文人墨客最是喜愛,一兩二錢銀子才能打到半斤。
白展堂不知方白羽從何得知這老仆人喝的是陽春白雪,但看老仆人一臉慌張,便知被他言中。
原來不僅是佟湘玉鼻子靈敏,這方白羽的鼻子也是不遑多讓呢。
“小人..小人喝的不是陽春白雪,是自家釀的米酒?!?p> 老仆人強自鎮(zhèn)定道。
“自家釀的米酒,能飄出陽春白雪的味兒..”
方白羽冷笑道:
“呵呵,大爺,那你家真可應該開釀酒坊,想必一定是客似云來。不如你先把床底下的,藏著的米酒拿出來給我們也嘗嘗。”
老仆人被她說得心頭大慌,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展堂嚴肅道:
“還不快去拿來!”
“白、白大人..”
老仆人撲通一聲跪下,
“這酒..確是陽春白雪,可是..可是..此事確實與小人無關?。∵@錢是雷公子賞給小人的!”
“雷公子,是哪個雷公子?”
“三司使的侄兒,雷澤雷公子?!?p> “他賞錢給你做什么?”
“他前些日子過來遞了份信,說要老爺親自打開,就賞了小人些銀子,讓小人不可走了風聲?!?p> “哪天?”
“本月初一。”
方白羽和白展堂對視一眼,這天正是賬本失竊的前一天。
“你可知他送信來所為何事?”
“小人不知..”
他飛快道,忽又聽見佟湘玉在旁邊輕輕一笑,怕她又來為難自己,慌忙補充道:
“不過老爺看了他的信,當天晚上便讓馬強送了封信去貢庭書院里頭,次日晌午過了馬強才回來?!?p> 三人相視一驚,同時道:
“信中寫了些什么?”
“這個小人確實不知!那信小人不曾見過,何況小人也不識字?。 ?p> 佟湘玉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起來吧,怕什么,你不過是拿了點銀子而已,又不是殺人放火,我們自然不會吃了你?!?p> 看這老仆人的模樣不似撒謊,也再問不出什么,白展堂三人遂出了李家大院。
回去的路上,相比佟湘玉和方白羽的一派輕松,白展堂卻只是皺眉苦思。
行了一會兒,他忽問道:
“對了,方弟你怎得知道他喝的是陽春白雪?”
“那個老大爺,跟著你們進來后,他一開口我就聞出味了?!?p> 他笑嘻嘻的說道。
“我怎么沒聞到?”
“白大哥,你的鼻子怎能和我的比,我的鼻子,我的眼睛,可好了!”
他理所當然道,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不過,酒還是少喝的好..”
“那你怎知他將酒壇子,藏在床底下了?”
白展堂又問道。
“瞎猜的。邢捕頭就老是把酒壇子藏在床底下?!?p> 白展堂不禁莞爾,有他這個“意外第一捕快”,和冰雪聰明的佟湘玉輔助,確實讓案子進展不少。
“對了,白大人,這下是不是可以把我?guī)熜纸o放了?”
佟湘玉跟在他身后面突然喜滋滋地問道,心想此事既然與雷澤還有那趙家有關,自然就是與我?guī)熜譄o關了。
白展堂搖搖頭,卻不吭聲。
佟湘玉看他如此,急道:
“此事已經很清楚了?。词钟袃扇?,一個是趙家的,還有一個是來歷不明的用劍高手..便不會是我家?guī)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