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潁川,天空澄練如洗。
今天,便是書院盛會正式開始的日子,諸多挑戰(zhàn)隊伍于午時之前上交隊伍名單。
由書院隨機抽取倆隊,倆隊進行第一場比賽,作為開幕賽。
雖說是隨機抽取,但是一般來說第一場比賽中包含著書院認為最有可能奪魁的隊伍,然后另一支隊伍是隨機抽取。
這樣的開幕賽一是為了激勵挑戰(zhàn)隊伍,二也是告誡書院隊伍不要輕敵。
辰時過半,陳勛等人從客棧出發(fā),趕往潁川書院。
一路上,晏明被迫聽了江聞的諸多抱怨,抱怨那個陳留雙才之一的蕭偉華有多么不靠譜,并把他以前所干過的不靠譜事一一羅列出來。
最后終于到了潁川書院,晏明慶幸自己的耳朵得到了解放。然后,晏明看見在書院門口有人在熱情地向他們招手。
江聞沒好氣地說,“看,那個人便是蕭偉華?!?p> 待他們走近,蕭偉華迫不及待地奔了過來,雙手高高地作揖,又放下,看了看陳勛,又望了望其他人,而后大聲地說道,“世子好,劉兄,秦兄好?!?p> 而后他看了看江聞,笑嘻嘻地說道,“江兄,最近可安好?”
沒等江聞回答,他看向晏明,而后神色疑惑道,“誒,這位兄臺未曾見過啊,齊峰那小子呢?”
江聞似乎是見慣了他這副行徑,什么也沒說,陳勛道,“這是江聞,來潁川書院求學的?!?p> 而后接著道,“齊峰……他有事先行離開了?!?p> 蕭偉華一下苦了臉色,而后心虛地看向陳勛,陳勛淡淡地說道,“你又惹什么禍了,且說來聽聽。”
蕭偉華小聲地說道,“世子啊,你知道初試的題嗎?”
陳勛點了點頭,而后用眼神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蕭偉華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這個,就是有一道題,讓寫對始皇帝的看法嘛?!?p> 聽到此話,陳勛看向齊麟,齊麟趕忙說道,“我沒說這題,是因為它是為數(shù)不多的比較簡單的題?!?p> 蕭偉華打了個哈哈,“是啊,我本來也是想對始皇帝進行客觀,真實的評價的,但是呢,它,這道題的題干它有疑義,它引述的史據(jù)缺乏實證,我就對這道題的題干給出了一點小小的建議。這道題未寫?!?p> 江聞聽完臉一下就黑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啊,你不是應該知道史據(jù)的審核是由書院的大儒來進行的嘛,而且啊,書院的藏書本來就多,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史實也純屬正常?!?p> 蕭偉華低下了頭,然后低聲說道,“可是啊,我讀過的幾本書都是這么寫的,我沒有辦法放過這么有爭議的地方。”
江聞嘆了口氣,“你說得的確有道理,這事也不能怪你。”
而后江聞看向了陳勛。
陳勛搖搖頭,“我也無法斷定,他能否通過初試?!?p> 而后接著說道,“如果他沒通過,我們便在落單的初試者中,看看能否有符合的?!?p> 陳勛看向劉麟和秦暇,倆人均表示無異議。
蕭偉華耷拉個腦袋,陳勛道,“不必如此,這件事你做的沒錯,對史料的一絲不茍,是一個史學家必備的素質(zhì)。這點你比江聞強?!?p> 江聞想要辯解,而后撇了撇嘴,自己這點的確不如蕭偉華。
蕭偉華沒有像以往一樣開心,只是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
陳勛沒再說些什么?!?p> 剛到巳時,書院便來人宣布初試成績,不過這次成績的宣布者竟和以往不同,前來等候成績的人群也發(fā)出了驚詫聲。
眾人紛紛議論,有人道,“我沒看錯吧,那是書院的大儒吧。”
“是,那一襲青衫,儒冠,加上那嚴謹?shù)膽B(tài)度,一定是趙尚趙遠蔚先生。”
“扯吧你,你怎么可能憑服飾就能判斷出他是趙遠蔚先生呢,我不信。”
“好吧,我曾經(jīng)有幸聽過趙先生講的課,令人受益匪淺啊。”
旁邊的人,傳來一陣陣羨慕之聲。畢竟趙遠蔚趙大儒聲名遠播,他作為一代大儒,本身的才學自不必說,而他對學術嚴謹?shù)膽B(tài)度更令人稱道。
只見趙遠蔚,站在那里,既不開口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大家便自發(fā)地安靜了下來。
他這才緩緩地說道,“現(xiàn)在我來宣讀通過初試的人的名單,李崢,錢錦……”
“好,以上是通過初試的人選名字。”
趙遠蔚合上卷軸,慢慢說道。
江聞和陳勛對視了一下,“沒有蕭偉華?!?p> 趙遠蔚接著壓下眾人的喧嘩聲,而后說道,“肅靜。”
“我在這場筆試中負責核對史料,書院藏有秦始皇的起居注對他這句話的記載,我們綜合考量了眾多史料,最終還是決定講這句話納入始皇所言。”
“但,我們畢竟不是時人,即使是最為權威的史料,也無法確保真實還原史實,然而,對每一份史據(jù)務實求真,是每一位史學研究者所具備的性質(zhì)?!?p> 在此次初試中,蕭偉華同學展示出對史料的一絲不茍的優(yōu)秀品質(zhì),書院給予極大的贊賞。哪位是蕭偉華同學?”
江聞推了蕭偉華一下,蕭偉華向前邁了一小步,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趙遠蔚也望向他。
蕭偉華說道,“先生,那,能不能算我初試通過?!?p> 江聞對陳勛耳語道,“肯定沒戲,我父親與他交好,他為人規(guī)矩,斷不會同意。”
陳勛點了點頭。
果然,趙遠蔚搖了搖頭,“不可,但是你若是想要進書院,我可以做你的舉薦人。”
蕭偉華點了點頭,“承蒙先生厚愛,但是晚輩暫時沒有進書院的打算?!?p> 此時眾人皆發(fā)出驚嘆聲,趙大儒做舉薦人,這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好事,而蕭偉華竟然拒絕了,太讓眾人意外了。
趙遠蔚頷首,而后看向江聞,“江家的,你也來了啊?!?p> 江聞恭恭敬敬地答道,“是,晚輩前來,未能及時拜會,盛會后定要叨擾您一番,您可不要嫌晚輩煩啊?!?p> “如此甚好?!?p> 而后趙遠蔚便離開了,眾人也都散了。
然后江聞?chuàng)ё∈拏トA,恨恨地說道,“因為你,之后還要去拜見趙大儒,哎,你說你怎么補償我吧?!?p> 蕭偉華感到很冤枉,“明明是你自己說的,要去的?!?p> 江聞嘆氣道,“我和趙伯伯前不久剛見過,他為什么要故意提起我的名字啊,還不是知道我和你一起的,暗示我要帶你去見他?!?p> “你不是不知道我,我怎么可能會去書院呢?!?p> 江聞沉默了,的確,蕭偉華不可能去書院,因為他很討厭書院藏書閣。
怎么說呢,書院的藏書閣是每個書院學子心中的圣地,自然也是像蕭偉華這種人心中不喜的地方。
書院藏書閣藏有很多珍稀的書籍,但是這些書籍不允許外傳,連手抄本都傳不出來,這種做法,自是引起他的不滿。
就像是這次題目,你早告訴我你有第一手資料啊,那我可能會改變想法,他覺得書院不應該將這種東西供著,但是,畢竟是書院的藏書,書院珍惜也是對的,他也無法說什么。
陳勛出聲道,“這些事情以后再想吧,關鍵是我們現(xiàn)在缺一個人?!?p> 秦暇提議道,“我們分頭去尋找吧?!?p> 陳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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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眾人都離開后,陳勛看著晏明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后說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但是你若是參加,你以后在書院……恐怕會不太順利?!?p> 晏明而后道,“但是,我不太覺得你們可能找到更合適的人。初試過了,又對軍事有所涉獵,很少吧?!?p> 陳勛道,“盡人事?!?p> “還有,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不用顧念我們,好好入你的書院,此時一別,惟愿你平安順遂。”陳勛依舊用淡淡的話語將告別的話說出。
晏明站在原地沒動,而后咬著嘴唇,心里想,陳勛這個人真有意思,放著最簡單的大路不走,偏走那無人的小徑。
我之后在書院過得難不難,干他什么事,再說書院的人又不能拿我怎么樣,頂多不待見我,有些人會孤立我而已,用得著計較這么多嗎?
晏明說道,“怎么,世子這就要趕人走了?”
然后向陳勛走去,在他面前停下,倆個人之間離得很近,晏明仔細端詳陳勛的臉,對他說道,“陳勛,你……真的很溫柔。”
陳勛愣了一下,而后說道,“你本來在外求學就很難了,何必要給自己添麻煩呢,之前你幫我一回,我會記在心里,然后,山高水遠,但日后有麻煩,會盡力相助?!?p> 不知怎么的,晏明忽然覺得陳勛這個人是極好的,好過她見過的所有人,無論是那些神話本子里的悲天憫人的仙人,或是那些心懷天下的仁者,這些都是她所敬佩,所仰慕的,所渴求的。
然而,她會被陳勛一句話弄得丟盔卸甲,她想會有諸天神佛憐惜他受過的苦難嗎,會有歲月輕拭他的溫柔嗎,會有人配得上他的美好嗎。
晏明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感傷起來,而后還想要說些什么,秦暇和劉麟回來了,他們一無所獲。
等了一會,江聞也回來了,他們帶回了一個,但是這個人對軍事一竅不通。
陳勛說道,“辛苦了,把他的名字報上去吧?!?p> 晏明此時冷冷的開口說道,“怎么世子,是不相信晏某的實力嗎?”
江聞見倆人之間氣氛有點不對,上去勸解道,“哪能啊,晏弟的才能我們是有目共睹的?!?p> 晏明此時笑了一下,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把眾人都弄愣了,晏明輕輕地對陳勛說道,“世子,相信我吧,我有能力去應對書院的刁難?!?p> 陳勛徑直地看向晏明,晏明也毫不示弱地看向陳勛,但是陳勛的態(tài)度沒有絲毫軟化。
然后晏明想了一想,決定使出自己的絕技,自己每次有事求父親的時候,使出這一招絕對好使。
晏明上前去,輕輕搖著陳勛的袖子,然后用軟軟的聲音道,“陳兄”見陳勛沒有太大反應,晏明決定下點猛藥,“勛哥哥,世子哥哥,你就答應了唄。”
陳勛一下就投降了,他想立即往后退,并把晏明推開,晏明怎么能如他所愿,一下抱住陳勛,仰著頭,得意地笑道“世子,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