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凱旋

　　七月，大軍正式班師回朝。孟獲一路相送，直到瀘水北岸幾十里才停下。告別之時，他送給了我一匹滇池駒。一開始，他是想把卷毛赤兔送給我的，我考慮到這馬陪他多年，感情已深，不忍奪人所愛。于是他派人遍尋南中八十一洞，好不容易搜到了這匹滇池駒，才兩歲多，正好還沒有認主。

　　寶馬誰不愛？這匹滇池駒雖然還沒完全長成，但已經(jīng)頗為駿美雄壯，日后絕對不比孟獲的卷毛赤兔馬差。我欣然接受了，還特意賞賜了孟獲五百匹蜀錦，也讓他樂得合不攏嘴。

　　出征之時三萬多大軍，有將近四千人永遠埋葬在了南中?？墒?，因為招降了藤甲兵和高定的部眾，又征發(fā)一萬多無當飛軍，拖家?guī)Э谇巴裰校@一路浩浩蕩蕩足有八九萬人，行軍比我們來時慢了不少，回到成都時已經(jīng)八月份。

　　趙云、陳震、楊洪、蔣琬、馬謖等人出城三十里迎接大軍凱旋，諸葛喬也在群臣之中。他隸屬的王平部雖然參與了南征，但是考慮到南中的惡劣環(huán)境我沒有讓他去。趙云、陳震每人端著一碗酒，我跟諸葛亮接過一飲而盡，君臣在大勝的喜悅里共同回城。

　　進城之后，道路兩旁早有士兵維持著，保證暢行無阻。我沒有乘車，而是身著明光鎧，騎在滇池駒上。身側(cè)衛(wèi)士手執(zhí)金瓜斧鉞、黃羅傘蓋緊緊將我圍在中間，顯得威風凜凜。南中叛亂平定，不止國家消除了風險，躁動的民心也安定了下來。圍觀的百姓中不知道是誰開始喊了一聲，其他人受感染紛紛跟隨。到后來，我所過之處，山呼萬歲！

　　回到宮中，我心情大好，開始著手封賞群臣。這次南征，諸葛亮作為漢軍實際統(tǒng)帥，擊殺高定、收服孟獲、招降藤甲軍，而后又為南中定下國策，使百姓歸心，居功至偉，賞賜蜀錦一千匹，黃金五百斤（畢竟已經(jīng)是丞相了，沒得升只能給錢物）。李恢獨領(lǐng)中軍（漢軍南征的主力是西路軍），深入敵后，截斷孟獲軍退路，配合大部隊打下味縣，除諸葛亮外，他功勞最大，加封漢興亭侯。王平升任校尉，領(lǐng)五千無當飛軍。孟琰因為獻城之功又是蠻人（便于管理），也出任校尉，領(lǐng)五千無當飛軍。張嶷、霍弋都升任都尉，并分別擔任王平、孟琰的副將。其他將領(lǐng)，如關(guān)興、張苞、柳隱、廖化、張翼等人也各有封賞。只不過對關(guān)興、張苞，跟諸葛亮一樣，我更多地是獎勵財物而非升職，因為他們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獨領(lǐng)一軍，又是名將之后（軍二代），升遷太快對他們不見得是好事。張懌及軍醫(yī)隊因為救治傷員有功，每人賞了五十匹蜀錦。趙統(tǒng)、王猛二人雖然沒有立下功勞，但是他們在中軍負責保衛(wèi)我的安全，沒有功勞就是最大的功勞，也各有賞賜。

　　參與南征的將士，每個人多領(lǐng)半年的俸祿。失去生活能力的傷兵，由朝廷每月發(fā)放錢糧供養(yǎng)。陣亡將士家屬，每個月也能從朝廷領(lǐng)導撫恤。除此之外，我還想在每個縣建忠烈書院，免費讓陣亡將士遺孤入學。平民子弟有機會讀書識字，在這個時代是天大的榮耀，能夠激勵更多人為國征戰(zhàn)。只不過，這一項實在是耗資巨大，沒辦法一蹴而就。而且，因為這一戰(zhàn)以及后續(xù)的獎賞和撫恤，積攢了兩年好不容易充實起來的國庫又快見底了，這個想法也只能暫時擱置。

　　要不說，人的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就在我為耗光的國庫發(fā)愁的時候，東吳的使者到了成都，這個人，還不是別人，正是諸葛亮的親哥哥諸葛瑾。

　　其實，我更喜歡打交道的還是張溫。張溫這個人謙厚正直，雖然有自己的主見，但說話辦事的時候也很會為對方考慮，相處起來很舒服?？上?，他運氣不好，受到了暨艷案的連累，又遇上孫權(quán)這么個心胸狹隘的君主，不光仕途到頭，自己還被牽連進去獲罪。

　　暨艷，字子休，吳郡人，是張溫的老鄉(xiāng)，為人耿直剛正，被張溫推薦給孫權(quán)，出任選曹尚書，負責官員選拔考核。暨艷為人狷直自負，不肯隨俗浮沉，喜為清議，品評人物，企圖改革東吳選用人才不分賢愚、徇私舞弊、清濁混淆的種種惡習，于是“彈射百僚，核選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shù)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jié)汗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結(jié)果招致了許多人的反對，他們用各種手法在孫權(quán)面前告狀，競相說暨艷專用私情愛憎，不根據(jù)公理辦事（競言艷及選曹郎暨艷，專用私情，愛憎不由公理）。暨艷以及他的副手選曹郎徐彪被迫自殺。

　　張溫因為在成都時稱頌我們，被孫權(quán)得知后已經(jīng)很是不滿，偏偏他回國后還不知收斂，上書孫權(quán)自己在蜀中的所見所聞，并將我們施行的一些良政推薦給他。

　　孫權(quán)是什么人？他是三國君主里實際在位時間最長的，也應該是氣量最小的一個。當年因為關(guān)羽一句“虎女豈能嫁犬子”，他就給自己的兩個女兒起名大虎、小虎。他手里的江山，幾乎是他的兄長孫策一手打下來的，可是他稱帝后不只沒有追封孫策為帝，甚至連吳王的封號都不舍得給，最后只給了個長沙桓王的謚號。張昭身為托孤重臣，因為頂撞了孫權(quán)幾句，被孫權(quán)派人堆土把張府的門堵了來羞辱他。

　　本來張溫的聲名就過于顯赫，百姓都敬佩他的德行，讓孫權(quán)嫌忌。這下好了，他處處說蜀漢的好話，孫權(quán)感覺就是在諷刺自己做的不好。于是，孫權(quán)說張溫是暨艷的同黨，把張溫下獄治罪。將軍駱統(tǒng)上書為張溫辯解，但孫權(quán)不理會，反而把張溫發(fā)回老家，再不錄用。

　　對此，我只能替張溫感到惋惜，自古賢臣難得，我巴不得自己手底下多幾個這樣的人呢。

　　諸葛瑾是東吳親蜀漢派的代表，本來看起來應該跟我們更親近一些，但畢竟跟諸葛亮的關(guān)系擺在那里。諸葛亮一心為公，我不擔心他會在國事上徇私。可是，我在面對他時，難免要顧及諸葛亮的面子，在有些事情上就很難爭取利益的最大化。估計孫權(quán)就是吃定了這點，才派諸葛瑾來的。

　　讓我驚喜的是，諸葛瑾此行，把先前被叛軍綁到東吳的張裔護送回來了。鄧芝出使東吳的時候諸葛亮就授意他跟孫權(quán)要人，如今，東吳與我們重新結(jié)盟，南中之亂也已經(jīng)平定，扣留著張裔實在沒什么用，畢竟張裔又不可能為孫權(quán)效力。

　　張裔干練敏捷，先大司徒許靖認為他是曹魏鐘繇那樣的人物?；貋砗?，我親自設宴為他洗塵壓驚。席間，諸葛亮任他為丞相府參軍，代行相府政務，兼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則被我任命為蜀郡太守，專門負責處理蜀郡的政務。

　　諸葛瑾是帶著任務來的。張溫雖然獲罪被罷免，但他上次回國后帶回去的東西確實引起了轟動。于是，這次孫權(quán)派諸葛瑾來，是希望能大批量采購，而且希望價格能再低一點。我跟諸葛瑾說，為了感謝他們把張裔送回來，這一次可以打折扣，但是以后都恢復正常價。其實，就這些東西而言，打完折扣依然利潤不菲，只是我很惡心他們的做法。張裔本來就是被叛軍抓住送到東吳的，既然兩國已經(jīng)恢復了盟約，就應該無條件送回來。當然，這話我不能說出來，畢竟站在人家的立場，肯把張裔活著送回已經(jīng)是天大人情了。

　　送走了諸葛瑾，想起來活動活動，于是讓諸葛亮跟我一塊到外面散散步，順便談了談未來北伐曹魏的計劃。曹魏的國力，比之我們實在是優(yōu)勢明顯。據(jù)他推算，單單只是曹魏雍涼二州的兵力就不下十萬，比我們舉國還要多。接下來，除了備戰(zhàn)，我們還是要征兵練兵才行。

　　走著走著，我突然看到了劉理和不知道哪來的一個小女孩。那小姑娘六七歲的樣子，扎著兩個牛角辮，身上披著紅綾，手里還拿著個銀圈，活脫脫就是個小哪吒。我看見時，她正揪著劉理的耳朵不放，疼得小劉理一個勁求饒。劉理受封梁王，又是我最小的弟弟，平時在宮里我們都寵著他，是個沒人敢惹的小混世魔王?？墒?，這會他卻是一點往日的威風都沒有了。

　　我問身旁的小黃門：“那個小女孩是誰？怎么跑宮里來了？”

　　小黃門說：“稟陛下，那位是故驃騎將軍（馬超）的女兒。您讓斄鄉(xiāng)侯（馬超死后由馬承繼承了斄鄉(xiāng)侯的爵位）進宮與二位王爺一起學習，他有時會把妹妹一塊帶來。太后很喜歡這兩個孩子，下令不得阻攔。”

　　原來是將門虎女，怪不得小小年紀就這么厲害。

　　劉理無助的時候看到了我，像發(fā)現(xiàn)救命稻草一樣，一邊哭著一邊大喊：“皇兄，救我！”

　　我笑著過去分開他們，幫劉理揉了揉耳朵，半訓斥半可憐道：“理兒，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輕易求饒掉淚呢？”

　　說完他，我又對那個小女孩問道：“你是斄鄉(xiāng)侯府來的？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說：“我叫馬英，你就是陛下嗎？我哥哥想當大將軍，去打曹賊，你能幫他嗎？”

　　嚯！這馬承小小年紀好大的口氣！你們老子當年英武蓋世，也不過才當了個驃騎將軍，比大將軍還低一級。不過，有志氣是好事，我和藹地對她說：“當然可以啊，但是你哥哥得有那個本事才行。讓他好好學文習武，等他什么時候能有你們父親當年的本領(lǐng)了，就可以做大將軍！”

　　馬英興高采烈地跑開去找馬承了，我看劉理沒事了，又恢復笑嘻嘻的樣子，也讓他自己去玩了。結(jié)果讓我驚掉下巴——他跟在馬英后面屁顛屁顛追了上去，這熊孩子！

　　“陛下與皇后成親一年多了，既然這么喜歡孩子，何不早誕子嗣，于公而言社稷亦可有傳承?！?p>　　諸葛亮突然說了這么一句，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告了個罪一溜煙跑了。

　　這算什么？生孩子你也管？你自己都沒親生兒子（但是有個親生女兒諸葛果）。再說了，孩子是說要就要的嗎，不得夫妻兩個人身體狀態(tài)好的時候才行？星彩自幼習武，身體肯定是很好了。我呢？當然，我肯定也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剛從南中回來，不得先休息幾天？

　　當然，我心里的腹黑，他就算是站在我面前也是聽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