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這只是一雙很小的手
十日很快過去，陳氏與青豆在麗山鎮(zhèn)逛得熟了，如魚得水，有時不需青枝陪著兩人出去看熱鬧，看了回來對青枝說了又說。
麗山鎮(zhèn)不用旱廁，用的馬桶，每日清晨有人來收，收完在河邊用貝殼刷洗之后交回來，陳氏也嘖嘖稱奇。
住到第九天上，說起明日回家，陳氏與青豆都有些念念不舍：除了不舍得青枝，也有些不舍得麗山鎮(zhèn)。
這日也是集日，母子三人一早去買了豬肉回來，青枝親自包包子給母親與弟弟踐行。
青豆個頭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站在桌邊，見青枝十指翻飛幾捏就做好一個包子，驚奇地叫道：“姐姐！你好厲害！”
陳氏聽見也笑起來：“青枝進城倒是練出來了，力氣也大，一大桶水一下子提起來倒到水缸里面，眉頭也不皺的。”
青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娘說了，討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力氣大好做事，平日常讓我多吃多練?！?p> 陳氏點點頭，又好奇道：“你這幾日老說這二娘厲害，怎么找了一個話也不多的鄉(xiāng)下獵戶？”
青枝笑道：“她就是喜歡老實的?。 ?p> 正說著話呢，外面有人大聲與王婆打招呼，青枝聽出是二娘的聲音，奇道：“怎么提前回來了？”
孫二娘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雄赳赳進來了，一見陳氏母子便笑著對青枝道：“是你的娘和弟弟??？總算見著了！”
趕著問好，又夸青豆長得俊秀。
青豆見面前這女子一身紅衣，頭上戴滿絹花珠翠，說話咋咋呼呼，嘴唇又涂得鮮紅，嚇得躲在娘親身后。
陳氏雖是鄉(xiāng)下婦女，但這幾日聽多了孫二娘與青枝日常相處的小事，心中已極親切，牽出青豆來問過好，閑話了幾句。
青枝幾下子洗了手，也過來笑道：“原本以為你明日才回來呢！陸大哥家的人都怎樣？”
孫二娘眨眨眼，開心道：“都很好，都是老實人！”
青枝也高興起來：“那太好了！恭喜恭喜！”
陳氏已聽過女兒說孫二娘的親事，也應(yīng)聲賀起喜來。
孫二娘心情大好，將雞鴨拋到地上便要出門：“今日人多，又有喜事，別吃包子了！青枝你洗剝雞鴨！我去買蹄髈！咱們吃大餐！”說完去了。
陳氏邊幫著青枝包完余下的包子，邊道：“這二娘倒是個爽利人！”
“是啊，看著難親近，其實心很好，娘忘了我上次說的？為著我沒去過飯館，帶我去?！?p> 陳氏點點頭：“你告訴我她鞋腳大小，我回去給她做點鞋墊子，下次讓牛板車的人捎過來給你?！?p> 很快孫二娘就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進廚房發(fā)現(xiàn)青枝單買了油鹽醬等物，吼道：“青枝你就是這么酸！你娘和弟弟能用了多少油？何必單去買？我難道還在乎這些？！”
說完哐哐哐倒了半鍋油熱上，要給青豆炸肉丸子，擋都擋不住。
宋青枝扶額：是是是，都知道你是城里有錢的老板了，油隨便用！豪氣！
孫二娘一邊咚咚咚剁肉餡，一邊奇怪地瞧了青枝一眼：“你不會連蠟燭草紙之類的也買了新的？”
青枝點點頭。
讓你家人住已經(jīng)很不錯了，難道還要沒有眼色的亂用老板家東西？
孫二娘嘖嘖嘖幾聲：“我以后去你家住，可想不到這些事，你到時別怪罪我！”
她說完把剁好的餡隨意調(diào)了一下味道，接著砰地先把蹄髈丟到大油鍋里面過油，青枝已經(jīng)熟悉老板粗豪的做菜方式了，趕緊上前幫著。
蹄髈過油之后燒上，很快小丸子也都搓好炸好了，盤子盛不下那么多肉丸子，青枝拿了一個大竹匾盛著。
孫二娘先端了這大竹匾到桌上，招呼道：“包子和蹄髈還有一會才能好，大家先趁熱吃肉丸子！”
說完一手拿起一個遞給青豆，另一手拿了一個自己塞到嘴里。
青枝與陳氏也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外酥里嫩，老板調(diào)的餡，多吃也不膩味，真是讓人感動的好味道啊啊啊啊??！
吃過一輪肉丸子，包子好了，孫二娘連蒸籠抬在桌上大家吃。
陳氏已聽過女兒說孫二娘這里做吃的粗豪大氣、濃墨重彩，一見果然如此，心中倒是欣慰：至少女兒這一陣子沒餓著。
包子也吃過，青豆肚子飽飽地，依偎著娘親輕聲道：“我想住在鎮(zhèn)上，我們能住在鎮(zhèn)上嗎？”
陳氏笑著逗他：“住在鎮(zhèn)上也不是天天都能吃肉的！這是人二娘家過得好才這樣！”
孫二娘聞言嘆一口氣：“青豆想搬到城里來，我倒想搬到鄉(xiāng)下呢！”
宋青枝抖了一下：老板果然要回鄉(xiāng)下結(jié)婚，營養(yǎng)早餐要關(guān)門大吉了嚶嚶嚶。
陳氏笑道：“早餐車生意那么好，二娘舍得嗎？鄉(xiāng)下現(xiàn)在討生活也不容易。”
孫二娘擺了擺雙腿，很閑適的樣子：“我自出來做廚娘，后來又賣早餐，這十多年也攢下了一些錢，全有家中一向種地，就是兄弟多地少，有田也輪不到他?！?p> 笑瞇瞇一抿眼睛：“如今要娶我么，自然不一樣了，我買點田地，夫妻守著田，什么好日子過不得？”
陳氏也道：“若有自己的田，那倒好了，不說別的，吃穿沒問題?！?p> 孫二娘笑道：“對?。《椅液腿蟹殖鰜韱为毦幼?，也不必受婆婆的氣！好得很??！”
宋青枝：果然經(jīng)濟獨立的女人就是硬氣！古今一樣！我也好想賺錢嚶嚶嚶。
陳氏笑道：“就是可惜了這座小樓，還有那早餐車，兩樣加起來，怕也值二、三十兩銀子吧？”
孫二娘點點頭，瞧著早餐車，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不舍神色：“房子是典的倒也罷了，我是有些不舍得賣了這副身家，七八年了，刮風下雨都推著出去賣包子，虧得它才掙下我下半輩子依靠來。”
她伸出了自己的兩只手：手很寬大，手指有繭。
青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以前那么白皙了，但手指還是很纖細，而且手怎么這么??！
她疑惑起來：老板要走了，自己這么小又弱雞的一雙手，能撐得起下半輩子嗎？撐得起媽媽和弟弟在麗山鎮(zhèn)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