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立夏聽到錢五兒的尖叫，急急轉(zhuǎn)過臉，果不其然，目力所及，一個猩紅的大標(biāo)題帶著濃濃的諷刺，直撲過來。
她伸手欲點標(biāo)題，錢五兒卻閃身將手機(jī)拿開。
“小夏，你要做好思想準(zhǔn)備?！?p> 這丫善于干的事兒，就是放馬后炮。楚立夏翻著白眼珠，一幅勢在必得的神色?！澳憬o我拿過來?！边@次，她是真急了。
躲得了和尚躺不了廟，有些事兒，你不面對，只會讓問題放大，情況更糟。
【讀心】女主播生活混亂，16歲生下無姓男娃。
這是最有沖擊力的第一個小標(biāo)題。
作為新聞專業(yè)畢業(yè)的她，不得不佩服作者煽情的本領(lǐng)，但現(xiàn)在，她只有咬牙切齒的份兒。
“小夏，你不會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楚立夏用眼掃了一下標(biāo)題下的內(nèi)容，沉默不語。
一個電視臺里無名無份的小實習(xí)生，她哪有得罪人的資本？
“難道是莫蝶？”錢五兒提醒。
“不應(yīng)該啊，她已經(jīng)被重新任命，沒必要打倒別人再狠狠踩一腳。”楚立夏不是沒想過這個最有實力的競爭對手，只是目前主持人的人選已定，她對她不再構(gòu)成威脅，顯然她也沒必要這么做。
“那怎么辦？要是臺長知道這事兒，還不得……”錢五兒皺著眉頭發(fā)問。話音未落，楚立夏的手機(jī)響了。
是胖主管，大大的嗓門兒好像一個擴(kuò)音喇叭。
每次接她電話，楚立夏本能地將手機(jī)移到耳朵半米開外的地方。
“楚立夏，剛剛接到臺長通知，恭喜！你被開除了！”簡短的一句話之后，對方果斷收了線。
楚立夏抱著手機(jī)喂了半天，再抬頭，餐廳里的各個座位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滿了人，此時，遠(yuǎn)的近的男男女女，正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一臉疑惑的她。
“楚－立－夏！”有人最先叫出了聲，接著，一個個粗的、細(xì)的、黑的、白的胳膊，舉著大大小小的手機(jī)和照相機(jī)，統(tǒng)統(tǒng)對準(zhǔn)了她。
錢五兒反應(yīng)快，隨手抄起旁邊的一件外套，一下捂住楚立夏的臉，兩人配合默契地撒丫子往外跑。
“哎，抓住她，今天上頭條的那個！”
“對！趕緊的！”
……
嘰哩咕咚的腳步聲，混著閃光燈的噼啪聲，讓昏蒙蒙暗淡無光的天色，一下躁動起來。
走大街躥小巷，楚立夏在錢五兒的拉扯下，像電視劇里某個惡俗的鏡頭，于樓房和街道之間穿梭。
她不知道觀眾是誰？只知道今天，她就是那個狗血劇里的女主角，出場費(fèi)一文沒有，狼狽相到是極具商業(yè)價值。
不知拐了多少彎，跑了多少路，兩人才在一個長滿爬山虎的平房門前喘著粗氣停下來。
“再多躥一條街，估計我就得犯心臟病，永眠在陪跑的路上?！卞X五兒微胖的身子直接從墻面滑到了地上。眼影順著汗水，流成了兩條鑲著黑邊的小河。
楚立夏看了，撐不住笑出聲。
“你還有心思笑？都大難臨頭了，傻丫頭?！?p> “車到山前必有路?！背⑾膿哿藫凵砩系幕覊m，又把錢五兒從地上撈起來，“總跑也不是辦法?！?p> “你??！不知道是那位高人降世，再大的困難都能說的云淡風(fēng)輕?！?p> “不然呢？”楚立夏苦笑，“越卑微的人，越需要活下去的勇氣。好了！走……”后面那個“吧”字未出口，突然一下呆住。
錢五兒也反應(yīng)過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兩個字：“小童！”
“完了！完了！”楚立夏急得直跺腳，轉(zhuǎn)身順著原路跑。被錢五兒一把拉住，“傻瓜，你這叫自投羅網(wǎng)！”
“要是小童有個意外，我寧愿被他們網(wǎng)住一輩子?！背⑾拇藭r眼圈泛紅，淚水順著臉頰流。
錢五兒當(dāng)下就焉了。
她們相識于大學(xué)校園，本科四年，同住一個宿舍，錢被偷、母親重病、獎學(xué)金無故取消……楚立夏的大學(xué)生活豐富到能寫一部跌宕起伏的長篇小說，可記憶中，她卻像個打不死的小強(qiáng)，沒有掉過一滴淚。
但今天，為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她哭了。
“謝謝你！我會小心的！”楚立夏伸出右手，用力地將錢五兒的左手推掉，瘋了似地跑出巷子。
錢五兒氣得直跺腳，這個死心眼兒。有你的苦果子吃。
鼎盛集團(tuán)副總經(jīng)理辦公室，季凌望著電腦屏幕上閃出的一個個大紅標(biāo)題，忍不住蹙眉。
又是她。
【讀心】欄目女主播？
我看應(yīng)該叫虐童怨婦差不多。不過二十出頭的丫頭，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想必個人生活也糟糕透頂。
“季副總，打擾一下。電臺的新任主播莫蝶來見！”桌上的固定電話響了，季凌隨手按了免提。
“說我不在！”他冷冷的回了句，視線再次回到電腦上。
“哎！莫小姐！莫小姐！”電話那端，秘書急促的語速令季凌的眉頭再次皺起。
不用問，他季大少的辦公室，有人要硬闖了。
松開鼠標(biāo)，直起身。季凌離開位子，踱步來到寬大的落地窗前，纖長的手指左右輕輕一撥，淺灰色的窗簾得到感應(yīng)，緩緩?fù)讼騼膳浴?p> 他面向窗外，打開火機(jī)點了一支煙，剛剛嘆氣般吐出一根煙柱，門外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高跟鞋聲。
“季師兄！”莫蝶不顧秘書阻攔，拔高嗓門兒對著季凌的背影叫。
季凌并未回頭，抬起夾煙的右手，前后搖了搖。
秘書識趣地皺眉離開。
“季師兄！”莫蝶對著秘書做了一個勝利者的表情，高興地?fù)湎蚣玖琛?p> 對方卻冷冷地轉(zhuǎn)過身，淡淡地打量。
“有事？”
“季師兄，告訴您個好消息，我被選為【讀心】欄目的女主播了?！蹦男?，帶著驕傲與討好。
“嗯，知道了。出去吧！”依舊是淡淡的，好像她的話之于他，連聲問候都算不上。
“季師兄！”莫蝶陪著小心輕喚。
“以后這種地方，少來！”
他再次轉(zhuǎn)過身，長長吸一口手中的煙，目光已經(jīng)決絕地望向別處。
“季師兄！”她依舊不甘心。
他已經(jīng)從兜里掏出手機(jī)：“下午的會，提到現(xiàn)在！對，馬上！”說吧，頭也不回地閃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