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過隧道,黃色的燈光時有時無地打在他們臉上。
時間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這路上的人和車都沒見減少,大廈上的霓虹燈牌也依舊明晃晃的亮眼。
他們這兩藍色的小跑開過,車里的人在欣賞沿路的夜景,同時也成為了這個城市夜景的一部分。
許知恩將車內(nèi)的空調(diào)調(diào)小,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無袖上線,坐得久了感到絲絲涼意,她一邊看著反光鏡,一邊伸手拿放在扶手箱里的絲巾。
王澤凱把車窗搖了下來:“你冷?”
“嗯,”許知恩自嘲道:“可能是年紀大了吧?!?p> “我沒有覺得你年紀大啊,”王澤凱側(cè)過身來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我覺得你工作的時候超帥的,好像別人都是為了生存才不得不工作,而你卻是真正想把事情做好的?!?p> 許知恩心里一停頓,越發(fā)后悔提議送他回家,再這樣下去真的不行,這么好看的男孩子用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口氣表揚自己,真的會心動的。
車窗外的夜風(fēng)雖然吹進來一絲暖氣,但風(fēng)太大了,還是很冷,王澤凱拿起絲巾,右手伸到她的脖子后面圈住,左手系了個結(jié),整個過程不超過二十秒,他做得非常自然,一點沒有不妥之處,許知恩卻感到她的臉微微有些紅了。
這小子總能用最純潔的方式做出最撩人的舉動,目測是個高手,而且是那種對誰都好的暖男類型,連她這把年紀的都不放過,就這種四處留情還不自知的態(tài)度,也不知道傷過多少無知少女的心。
但她跟那些少不經(jīng)事女孩子不一樣,她已經(jīng)三十六歲了,心中那種對愛情的向往早已淡去。
在大學(xué)的校園里,如果朋友指一個帥哥給她看,她會想,這個人是哪里人,念幾年級,學(xué)什么的,然后憧憬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么交集,又會不會發(fā)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故事。而現(xiàn)在朋友再指帥哥給她看,她會評論兩句那人的相貌,如果真的好看,那就多看幾眼。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沒有火花,沒有幻想,也沒有期待。
一個人活得好好的,干嘛再找一個人給自己添堵。
冷靜,許知恩對自己說,就當他是尊老愛幼吧,嗯。
車在一個老小區(qū)停下,王澤凱解開安全帶,指著一棟樓對許知恩說:“我家到了,我就住這兒。”
“哦哦,那,你早點休息?!痹S知恩回過神來說。
“嗯,今天謝謝你送我,小心開車,下次見。”他朝她揮揮手轉(zhuǎn)身走進樓里。
看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許知恩靠在車椅上舒了一口氣。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心一直嘭嘭地跳,要是讓人知道她對一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小子有感覺,那可真是丟臉丟到南天門了。
這時突然有人敲她的車窗,打開一看,又是王澤凱。
“你…你不是上樓了嗎?”
“我就是想問你機會難得要不要上去坐一下,我在煮面,一起吃一點?”
機會難得?什么機會難得…
許知恩全身的理智都在告訴她千萬不要,但從嘴里說出來就變成:“好啊?!?p> 她羞惱地拍了兩下方向盤,喇叭響了,王澤凱轉(zhuǎn)身看著她。
“我去停車?!彼龜D出一絲笑容。
王澤凱給她拿來拖鞋,眼尖的她看出這是一雙女式拖鞋,看來這小子沒有少邀請女生來自己家。他住的地方是一個普通的一居室,但好在臥室和廚房都足夠大,因此也不顯得局促。房間的右邊放著一張單人床,床邊靠窗的地方是寫字臺,上面放著一臺一體式電腦,背后是書架,桌面上放著耳機和文具,金色的托盤里扔著幾枚硬幣和鑰匙,門的邊上是一個小小的抹茶色沙發(fā)和褐色茶幾,茶幾上放著一個畫架,上面是一張畫到一半的扭曲的人像油畫,那個人像眼神空洞,坐姿扭曲,五官和身體都被不自然地拉長或者歪斜了,乍一看,還真讓人嚇一跳。
“拙作,還沒畫完,別看了?!彼缓靡馑嫉刈哌^來將畫收走。
“你還會畫畫?”
“我五歲就開始學(xué)畫畫了,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筆了。”
沙發(fā)再過去就是一個長案,兩邊是放東西的柜子,中間空著放了一把椅子,案上都是一些攝影器材,背后則是一排照片墻,兩邊還疊了兩個書架,放著數(shù),繪畫工具等雜物,案的右邊靠廚房那面擺著花架,種著些綠蘿,吊蘭等尋常家里會養(yǎng)的植物。
真的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雜而不亂,緊緊有條,而且家具色調(diào)十分和諧,不虧是藝術(shù)生的房間。
“這張是布里斯本的上空,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拍的。”
王澤凱看她正在欣賞照片墻跑過來說道。
“這個是加州一號公路上的一段大橋?!彼驹谒砗螅@過她的頭頂伸手把照片拿下來:“落日的景色無敵美。”
“哦,還有這個,波西塔諾順著懸崖而上的民居,唉意大利,有時間真想再去一次?!?p> 他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聲音像是湊在她耳邊說的,像一個孩子在跟他的朋友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樣,不過許知恩只顧著平息心跳,根本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
他是故意的吧?如果剛剛在車上是怕她凍著所以給她系圍巾,還算說得過去,那現(xiàn)在絕對是故意的,能不能不要考驗老阿姨的定力啊?
這時她注意到有一張滑雪的照片,是王澤凱和貝佳的合影。
“哦,這張是和工作室里的人一起去長白山滑雪,北坡的雪山真的很美啊,后悔沒有多拍幾張照片回來,那可是我這兩年來唯一去的旅行了。”
“哦,嗯?!彼傺b不在意地點點頭,拿起了桌上一臺老式相機,“這是膠片機?”她問道。
“嗯,五道口的一家小店里淘到的,二手的才一千多,厲害吧?!彼炀毜卮蜷_機身給她看放膠片的地方,一邊說:“不管是成像還是色彩還是照片的顆粒度,數(shù)碼相機很多地方還是無法完全取代膠片機?!闭f起喜歡的事情來,他如數(shù)家珍。
“唉,”他嘆了口氣說:“我的理想就是等以后有錢了,買一間大房子,專門搞一個房間做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