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扇了一巴掌的臉還熱辣辣的,許知恩覺得有些委屈,想說些什么反駁的話,但看到王澤凱的母親站在邊上,她咽了咽口水,點點頭沒說什么。
人心中的嫌隙就像是生根在黑色土壤里的荊棘,在不知不覺中發(fā)了芽不說,還悄無聲息地野蠻生長起來,誤會是最好的肥料,這種誤會在旁人開來可能微不足道,也許是躲在角落里滿心希望被找到時的一次擦肩而過,也許是以為彼此都會期待和歡喜的事卻從來都是一廂情愿,也許是一個人在意的事另一個人卻覺得并不重要,也許是明明需要的是安慰等來的卻是一通說教......人心是最脆弱和敏感的,需要小心輕放。隔閡這種東西不是一蹴而就產(chǎn)生的,但只要有了,就像扎在心中一根看不見的刺,平常覺得沒什么,但時不時就會隱隱作痛。
“你媽今天住哪兒?”許知恩沒注意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聲調(diào)都變了。
“我...媽,我那兒太小了,住不了兩個人,我給你定個酒店?”王澤凱回頭問。
很顯然他沒有把他們同居的事情告訴他的媽媽。
本來到了許知恩這個年紀談戀愛,還是這么投入地談戀愛,很多事情就應(yīng)該看開了,無事心不空,有事心不亂,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計較,歸根結(jié)底一句話,就是能裝不知道的就裝不知道,感情不需要一一掰扯得那么清楚,《了不起的蓋茨比》里黛西都說希望女兒未來能成為一個漂亮的小傻瓜,仿佛這是女人最好的出路。
漂亮這事不敢說,但裝傻總是會的,她勸慰自己,這也是一種智慧。
“易捷海淘又多了一位買家,”許知恩機械地說:“以睿星現(xiàn)在的情況,我不覺得它很有誠意或者說很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收購易捷的海淘業(yè)務(wù),這可能只是為了給我們的收購制造障礙,可能是易捷為了抬價故意找來第三方競爭者,還有可能,這是針對我本人的,”她頓了頓,說:“我在易捷看到李馨了?!?p> 宋祁和忽然說了一句:“我聽說你在醫(yī)院和顧純的母親起了沖突?!?p> “???哦,”她正在匯報工作,沒想到宋祁和忽然問這件事,低下頭說:“沒什么,碰到這種事,家屬的心情應(yīng)該要理解?!?p> 他不屑地說:“她已經(jīng)做了好幾年主播了,你加入火星視頻才多久啊,要怪怎么也怪不到你頭上吧,這種事你也能認?許知恩,你以前據(jù)理力爭的性格去哪里了?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不是你的鍋沒必要背吧?!?p> 許知恩聳聳肩:“反正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還好媒體還算有職業(yè)操守,沒有拿醫(yī)院發(fā)生的事情大做文章,畢竟在病房門口偷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疼嗎?”他又插嘴問了一句。
許知恩愣了愣,說:“還好,不疼。”
啊,原來是這句話。
疼嗎?那天從醫(yī)院出來,她多希望王澤凱能問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
她不知道在顧純這件事上,他有沒有責怪自己的成分,畢竟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公司的做法她不是沒有據(jù)理力爭過,但最終也默認了。
“辛苦你了。”宋祁和又說,特別有誠意,眼含深情,笑容和煦,語氣溫柔。
許知恩激靈了一下,生怕他又說什么“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趕忙假裝開朗積極地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我也不是義務(wù)勞動,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宋祁和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冷哼一聲:“你最應(yīng)該做的卻沒有完成。”
“最應(yīng)該做的?”
“收購易捷海淘啊,哦對了,我已經(jīng)跟人事說了,這一項是你今年要完成的重點工作之一,會列在你的KPI考核指標里?!?p> “......”
“如果你要我?guī)湍?,可以開口求我。”宋祁和繼續(xù)笑瞇瞇地說。
激將法什么的對許知恩這種性格的人真是一用一個準。
畢竟雞血之下,必有莽夫。
她一回到辦公室,就給吳靜打了個電話:“幫我約一下睿星的李總?!?p> “李總?”吳靜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哪個李總?”
“就是李馨?!?p> “啊?許總你要見她?”
“你約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吳靜敲門進來說:“終于是聯(lián)系上她的助理了,她說...她說沒空來訪...如果...如果許總真的是有事找她的話,明天下午一點半到兩點,可以騰半個小時出來?!?p> “OK,約吧。”她有求于人的時候姿態(tài)是可以很低的,不管對方是誰,就算是她的老對手,只要能達成目的,無謂于在乎這些。
“對了,任梁的項目準備得怎么樣了?他有時間的話讓他明天陪我走一趟,另外我想要一份易捷海淘近三個月的交易統(tǒng)計分析,我知道網(wǎng)站上的數(shù)據(jù)可以造假,但是沒關(guān)系,你幫我分析一下他們的進銷存情況,有疑問可以請教一下林怡。”
林怡自從顧純的事情之后就對她的態(tài)度大為改觀,職場上么,多一個伙伴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吳靜領(lǐng)了活正要出門,許知恩又問了一句:“對了,今天王...呃...今天麥V的人來了嗎?”
“來了兩位,就是那個戴眼鏡的男生和那個染黃發(fā)的女生,林怡姐現(xiàn)在正在和他們開會,許總找他們有事?要我?guī)湍憬兴麄儐幔俊?p> “哦哦,不用了,讓他們忙吧,我就隨便問一句?!?p> 王澤凱已經(jīng)兩天沒回家了,也沒有給她打電話,發(fā)來的訊息也只是寥寥報幾句流水賬,諸如今天要加班,晚上就不回來了,直接去陪我媽,或者是顧純已經(jīng)做完身體檢查了,但是顧阿姨還是堅持讓她多留院觀察幾天。
而她每次提出“要我來看看你和阿姨嗎?”或者“晚上要不要和你媽媽一起吃個飯,她難得來上海,我都不好好招待會不會沒有禮貌?”,他都會回復(fù)說“不用了,她知道你很忙,不會介意的”。
他既然這么說,她也不好堅持,只好回說“那你記得好好吃飯,早點休息”之類的話。
這幾日上海都下雨,夾雜著小雪的那種,飄到地上就化了,分不清是雨還是雪,下班走夜路的時候很冷,手機屏的亮光打在她的臉上,這幾句不痛不癢的簡訊更是讓她掉到了冰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