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宋祁和宋思舟兄妹兩又在辦公室里大吵一架,激烈程度感覺都能把房頂掀了。
如果是新同事可能還會駐足好奇一下,像林怡韓坤這種工作的時間久的,基本上都見怪不怪了。
好在宋祁和的辦公室隔音很好,一開始,還有不要命的想湊過去偷聽,被宋祁和看到,立刻僵立在原地,宋祁和瞪了那人一眼,拉上辦公室的百葉窗。
許知恩路從他的辦公室門口路過,瞟了一眼,他們吵架的原因,她心中了然,因為此時她正要去見另外一個當(dāng)事人。
貝佳默然坐在她的辦公室里,一直到許知恩走進來坐在她面前,她都低著頭毫無反應(yīng)。
“為什么要這么做?”相對無言良久,許知恩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終于開口。
“做什么?”貝佳無動于衷。
許知恩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年輕人,自作聰明,到頭來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的專業(yè)是設(shè)計師,不是間諜。你以為把機房門口的監(jiān)控視頻刪了就完了?別忘了,你用的是韓坤的門禁卡,這張卡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貝佳的表情似乎起了些變化,瞳孔不自覺得抖動了一下。
“你去韓坤辦公室偷門禁卡,門口的監(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你說你們這算不算是百密一疏?”
聽她說“你們”,貝佳神色徹底變了。
“沒錯,你們,很驚訝嗎?你是項目外包人員,來公司一共也沒有幾個月,如果不是有內(nèi)部員工‘指點’,只憑你一個人又怎么可能做到?”
“或者你可以仔細想想,這到底是疏漏,還是有人故意讓你被拍到的?”許知恩神情諱莫如深。
她停頓很久,仔細觀察貝佳臉上細微的變化,接著說道:“所以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你明知道這件事一旦東窗事發(fā),不僅你自己前途全毀,還會連累工作室面臨高額的賠償訴訟,為什么?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
貝佳仍舊默不作聲。
“是因為我嗎?是想給我一點教訓(xùn),還是別的什么?”許知恩往座椅上一靠,聲音逐漸提高了,右手不耐煩的叩擊著桌面,忽快忽慢。
“年輕人有主見是好的,你可以有你的看法,但也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dān)相應(yīng)的后果...”
“沒錯!”貝佳忽然開口:“我就是不喜歡你,就是想給你點苦頭吃,怎么了?”
“我和凱凱認識二十幾年了,好的壞的都是我陪他一起經(jīng)歷和承受的,憑什么,憑什么你一出現(xiàn)一切都變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門口響起吳靜的聲音:“你等一下,現(xiàn)在不能進去,許總在里面會面......”然后王澤凱從門口闖了進來。
“沒關(guān)系,”許知恩朝吳靜擺擺手:“讓他進來,你先出去吧?!?p> 吳靜關(guān)上了門,王澤凱看著她,欲言又止。
“坐吧。”許知恩面無表情,這件事于情于理,她都只能公事公辦。
但她心里還是忍不住暗暗嘆了一口氣:“你應(yīng)該聽說了吧……”
王澤凱說:“我代貝佳向你們公司道歉,并且愿意承擔(dān)所有損失的賠償......”
“凱凱!”貝佳叫道。
“你先不要說話!”很難得看到王澤凱這么疾言厲色。
許知恩的聲音有些疲憊:“你應(yīng)該知道,這已經(jīng)不是你跟我兩個人的事了,也不是賠償就能了結(jié)的...她的行為是違法的,如果宋祁和跟公司的法務(wù)堅持要提起訴訟......”
“想抓我?哼,”貝佳冷笑道:“那麻煩他先把自己的妹妹抓起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宋思舟想出來的?!?p> 許知恩心里自然懸著明鏡,所以只問她:“我知道,但證據(jù)呢?”
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忍不住大聲斥責(zé):“門禁卡是你偷的,機房是你進的,代碼是你親手刪的,我想法務(wù)組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著手取證了,你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做事情之前有沒有過過腦子?你以為你在幫宋思舟,出了事她就會替你兜底嗎?不會,她只會把你推出去當(dāng)替罪羔羊,她是誰你是誰?宋祁和為了維護自己的妹妹,只要有人問罪,他會管真相是什么嗎?在做之前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因為這件事坐牢,你這輩子就毀了!”
“知恩...”王澤凱知道這件事很難向她開口,但他還是不得不說:“她真的只是一時想差了,她知道錯了,有沒有辦法,可以放過她這一次...”
許知恩忽然有些想笑,讓她放過貝佳,誰來放過她?
隨即她冷靜下來,問貝佳:“這件事情只是宋思舟指使你的嗎?沒有別人?”
貝佳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好像許知恩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超能力,猜的全中。
“許總,”這時候吳靜又敲門進來,感覺出氣氛的異常,降低了聲音:“宋,宋總讓你去一下他的辦公室。”
許知恩心里一沉:“知道了?!?p> 法務(wù)組動作很快,不到一天時間,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律師寫好訴狀了。
宋祁和閉著眼睛,將臉埋在手里,眼周通紅。
“一定要這么做嗎?”許知恩迅速掃了幾眼訴狀,問他。
“你知道的,不然我沒法交代。”他的手重重地在臉上揉搓了幾下,眼睛更紅了。
“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他苦笑一聲:“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p> “那如果說,說是,是失誤呢?”許知恩難以啟齒,畢竟堅持要查明真相的人是她,現(xiàn)在卻又來要求宋祁和給這件事一個回轉(zhuǎn)的余地。
要怪就怪她這該死的好勝心太重!
“那天晚上我叫你別那么執(zhí)著找罪魁禍?zhǔn)?,”宋祁和搖頭:“現(xiàn)在公司和外界的人都知道了,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頭了。”
許知恩還想做最后的辯解:“可是…可是你知道這件事讓貝佳一個人攬下所有的罪,不公平!”
“那你想我怎么樣?把自己的妹妹送進監(jiān)獄嗎?還是把我父親告上法庭?”
她猜的果然沒錯,這件事果然是他父親指使的。
想想真的可悲又諷刺,宋毅想教訓(xùn)兒子,卻把貝佳和其他無辜的人拉下水。
也許在他們的世界觀里面自己才是貴高的,別人遭遇些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宋祁和憤怒而又茫然:“我不懂,我是他的兒子,不是他的奴隸!為什么?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的認可?為什么他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要把我綁回家?我就這么不值得被信任嗎?”
家族帶給他榮耀,也帶給他桎梏。
宋祁和忽然一把將許知恩拉到身邊,抱住她,把頭貼在她的腹上。
“喂,你干什么啊?”許知恩想把他推開。
“讓我抱一會,可以嗎?就一會兒,求你了?!?p> 他是在哭嗎?他一直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示人,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這么軟弱的一面的。
許知恩仿佛聽到心弦“叮鈴”一聲,心中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被觸動了,讓她沒有力氣推開宋祁和,她想伸手安慰他,卻一直懸在半空,始終都沒有落下。
“許總?”吳靜剛敲門進來,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得退了出去,在門口說:“許,許,許總,我就是來跟你說一下,王澤凱走了,把貝佳也領(lǐng)走了?!?p> 古文里說自古忠義難兩全,許知恩之前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xiàn)在終于懂了。
她畢生都只想做對的事,可到頭來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她都分不清了。
宋祁和仍舊抱著她,溫度傳到了她身上,但她忽然心里一涼,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人總是孤獨的,別人就算是能感受你的悲傷,也感受不到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