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覺得許知恩這次回歸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多了些沉靜,少了幾分犀利。
“我看看,”她坐在辦公室翻看吳靜發(fā)她的AI營銷成功案例:“有快消的,電商的,醫(yī)美的,奢侈品的,旅游的…唔…怎么沒有汽車行業(yè)的?我之前特地說過汽車也算是我們重要的目標客戶,要多準備一些行業(yè)應(yīng)用方案?!?p> “哎呀,”吳靜一緊張就會臉紅:“我給忘了,我馬上去準備?!?p> 許知恩和藹得有些不可思議:“嗯沒事,不著急,你準備充分了再發(fā)給我看吧,有什么事情可以隨時問我?!?p> “對了,智能營銷平臺團隊已經(jīng)好幾周都沒有休假了吧,今天周五,下午開完項目例會,讓他們早點回去過周末吧,”許知恩又說,看到吳靜瞪大了眼睛盯著她,問道:“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覺得許總這次去馬來出差回來,整個人變了很多。”
“咳咳咳…什么?”她什么時候去馬來西亞出差了?
例會上,許知恩也一反常態(tài)坐在會議室的最后一排,安靜地聽講,不發(fā)表任何意見,會議開始五分鐘后,宋祁和走進來,往她旁邊的座位上一坐,示意在場的人不要在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宋總怎么有空大駕光臨?心血來潮?”許知恩見到他,總?cè)滩蛔≈S刺幾句。
“我這不聽說你回來上班了,來看看你嘛?!彼纹詈筒粍勇暽溃骸澳阍趺醋谶@里?”
許知恩嘆息:“我就是來學(xué)習(xí)一下的,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宋祁和笑嘻嘻地說:“許老師可千萬別這么說,那我這一個字都聽不懂的人算什么?”
許知恩譏諷他:“沒事,去馬來出個差,回來說不定就聽懂了?!?p> 宋祁和連忙叫屈:“誒,你這個人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我是替你打掩護,穩(wěn)定軍心好不好,你說你一個leader說不來上班就不來上班,我這個做老板的豈不是很沒面子。”
他一激動說話聲音就提高了,會議室另一頭的任梁停下話頭,所有人都扭頭看著他們,許知恩有些尷尬,像學(xué)生時代同桌兩個人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捉住一樣,她冷哼一聲,沒再理他。
“許總,下班一起吃個飯啊。”開完會,宋祁和又厚著臉皮黏上來,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
她斷然拒絕:“不好意思宋總,現(xiàn)在還是工作時間,有什么工作以外的話題,下班了再說吧?!?p> 他依舊嬉皮笑臉:“哎呀不要這么緊張嘛,我給你很大壓力嗎?”
許知恩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樓道對過,王澤凱和林怡兩人并肩走過來。
唉,該來的還是來了,她能在家里躲一周,不能在家里躲一輩子。
“許總,”林怡看到她立刻親昵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你出差這么多天終于回來了,來來來,快來看看圈子的表情包,”林怡把手中的平板電腦遞到她面前,洋洋得意:“王澤凱剛拿來的樣稿,新鮮出爐,是不是超級可愛?”
“哦,”許知恩湊過去看了一眼,勉強說:“嗯,是,挺不錯的?!?p> “挺不錯的?超萌的好嘛!韓國的SNS表情包都做成大IP了,各種賣周邊,還開咖啡店,我覺得我們也可以?!绷肘d致勃勃,斗志盎然。
宋祁和在一旁不屑地懟林怡:“你還喜歡這種東西啊,你不是男的嗎?”
“誰是男的,誰是男的!你過分啊你…”林怡作勢要打他,于是兩個人像小學(xué)生一樣你追我趕跑遠了。
等他們離開,許知恩和王澤凱兩個人站在原地,好半天沒說一句話。
王澤凱說:“我周末去你家拿東西?!睆乃恼Z氣里聽不出他的情緒。
許知恩剛想說“其實也沒有這么著急”,他就走開了,留她一個人緊張得一手汗。
想想很多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愛是有道理的,畢竟這分手了還要經(jīng)常見面,著實尷尬。
沒想到周六一大早,王澤凱就跑到許知恩家來了,她前一晚睡得不好,這會兒剛吃完早餐有些犯困,磨磨蹭蹭正打算爬上床再睡個回籠覺,門鈴一響把她那些瞌睡都驚沒了,許知恩一邊給他開門一邊嘟囔:“搬個家也不用這么積極吧,這才幾點啊。”
她冷眼看王澤凱在那里埋頭收拾東西,疊衣服,拿照片,收畫架,還有書,毛巾,洗漱用品...和他相關(guān)的東西正一點一點從她的房子里消失,零零總總居然理出三大箱,他們好像在一起住了一輩子了一樣,王澤凱的東西一清走,房間頓時空了大半。
“桌子要幫你放回去嗎?”王澤凱指著客廳的那張長幾問,許知恩故意轉(zhuǎn)過頭去不跟他說話。
他也沒在意,一邊繼續(xù)整理一邊自言自語:“地毯就留給你吧?!?p> “還有廚房的海貨,你喜歡吃就給你留著吧…”
許知恩捋了捋頭發(fā),賭氣插著手:“我不要,拿走?!?p> 王澤凱淡淡地說:“不要,就扔了吧?!?p> “......”
“這么多東西,你一次能全拿走嗎?”許知恩試探性地問他。
“沒關(guān)系,我開了車。”
聽他這么一說,許知恩立刻生氣了,扭頭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敞開的衣櫥里還掛著幾件他的衣服,頓時怒從心頭起,拎到他面前:“這也是你的,麻煩你帶走。”
王澤凱愣了愣,看著那幾件衣服,好像勾起了什么回憶,過了會兒說:“這都是你給我買的,我就不帶走了,還有這臺相機,也是你買的,挺貴的,還是還給你吧?!?p> “王澤凱!”許知恩大喊一聲,把他嚇了一跳。
“你現(xiàn)在是要跟我分這么清楚是不是?!好啊,床頭上掛的那張照片,是你拍的,相框,是你買的,拿走!”
“書房吊燈的燈泡是你找人換的,拿走!”
“還有陽臺的落地窗,衛(wèi)生間的花灑都是你找人修的,你應(yīng)該拆走一半,你拿啊,統(tǒng)統(tǒng)帶走??!”
她歇斯底里地去拆相框,拆燈泡…一邊拆一邊哭。
“許知恩!”王澤凱抓著她的肩膀,阻止道:“你夠了。”
“什么夠了,不夠!”她說著開始脫衣服:“還有,我身上這件衣服也是你的,是我說穿著睡覺舒服才搶過來穿的,你也拿走,從今天開始把你所有的東西都清干凈!”
大鬧一場后,兩個人都是精疲力盡。
王澤凱蹲在角落,許知恩坐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
“別鬧了,你不要這么幼稚行不行,別忘了,要跟我分手的人是你...”他無奈地說。
雖然許知恩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無理取鬧,但并不打算承認,正要反駁,剛想說些什么,她家的門鈴又響了。
門鈴響了好幾下,許知恩還在生悶氣,沒有起身,王澤凱問她:“不去開門嗎?”
她有氣無力地穿好衣服,抹了抹眼淚,從門口監(jiān)控里一看,站在樓下的人居然是金恒。
許知恩感到意外,他來干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些心虛,好像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不想讓王澤凱知道一樣,她趕忙跑下樓,見到金恒張口就問:“你怎么來了?”
金恒被她問得很尷尬,一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詫異得看著她眼眶通紅,好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金恒太了解她了,每次受了委屈,整個人就像刺猬一樣,豎起防衛(wèi),自我保護,任誰都不能接近,他柔聲說:“你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在他輕聲細語的詢問下,許知恩再也忍不住了,仿佛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忽然迸發(fā),“哇”地就哭出聲來,別看她平時一副干練的樣子很颯,哭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個孩子,眼淚鼻涕抹一臉的那種,而金恒還是和十年前一樣,輕輕摸著她的頭,像哄小女孩似得哄她:“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p> 她哭了一會兒,猛然從悲傷的情緒中清醒過來,離開金恒的懷抱,不知所措地說:“對不起我…不好意思…”
金恒溫柔地說:“沒關(guān)系,不想說可以不說?!?p> 許知恩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問:“對了,你今天來是?”
“哦,那次三個人的晚餐之后,我還沒有主動找過你,”金恒說:“我想,我可能欠你一個解釋?!?p> 許知恩好像隱隱猜到他要說什么了,目光愈加閃躲。
“但是現(xiàn)在看來不需要了,”金恒又說:“我馬上要去鄭州負責一個房地產(chǎn)項目了。”
“房地產(chǎn)項目?”許知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點科搞合租去了?租房中介平臺?二手房交易平臺?”
金恒搖頭:“都不是,我…馬上要離開點科,去恒輝集團工作了?!?p> 許知恩立刻明白了,但猜不透這個人事調(diào)動的用意。
“啊,”金恒抬起頭,看著天上:“干了快二十了,現(xiàn)在突然要轉(zhuǎn)行,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yīng)得過來?!?p> 許知恩沉默了一會兒,問:“去多久?”
“不知道,看項目情況,可能三個月,可能半年,可能一兩年,所以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我今天來,就是來跟你告別的,我…”金恒欲言又止,他想了想,終于說:“許知恩,宋祁和說得沒錯,我是喜歡你,很多年前剛認識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可我還是選擇跟祁羽結(jié)婚?!?p> “這話在我心里藏了十年,但我很慶幸當年因為我的懦弱沒有對你說出來,若果真的說了,只會讓你更為難吧,我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對我來說,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真的很痛苦很掙扎,可能都是命吧,這么多年過去了,今天我才終于能說出口......”
這時,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勢在不經(jīng)意間慢慢轉(zhuǎn)大,這個多雨的初春好像在暗示著,我們都在等待一個春暖花開,萬物復(fù)蘇的機會,這季節(jié)用一場隆重的道別來迎接新的開始是再好不過的了。
許知恩低頭笑笑:“你說人是不是都很狡猾,選擇明明都是自己做的,到頭來卻要怪命運?!?p> 金恒一怔,一絲霧氣爬上臉,氤氳不散。
我們懷著熱愛前行,但又害怕希望會落空。
但從今往后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彼此了,友情也好,愛情也罷。
所以很多事你記得也好,但最好你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