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月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父親，言兒已經(jīng)睡下了。”林令陽把妹妹的房門關(guān)上，輕輕的和剛剛歸來的父親說。

　　林玨低低的嘆了口氣，夫人已經(jīng)故去數(shù)年，令言自小就沒了娘，自己軍中事務(wù)繁忙，倒是令陽這個孩子一路照看著言兒，確是一句長兄為父。“令陽，為父有些話要同你商量?！?p>　　“令言年紀(jì)也長了些，剛回清河讓她去書院讀書，實在是你我父子都公務(wù)在身、當(dāng)時家中又真沒什么銀錢為她請個私塾先生，雖然我朝對于女子讀書也沒什么忌諱，但到了議親的年紀(jì)，也怕是要讓人家說些閑話的。我與你齊伯伯商議，我們兩家就共同請個先生，令言就去他們家上學(xué)。”

　　“去齊伯伯家？那豈不是令言和齊光……”林令陽忙問。

　　“齊光是個好孩子，但他們年齡都尚小，若是大了依舊是個好樣的，我看令言嫁給他倒也無妨。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绷肢k嘆了口氣，“清河門閥復(fù)雜，又是軍事要鎮(zhèn)，勢力盤踞，我剛回來不久，也算剛剛才站穩(wěn)腳跟，軍營中的事，卻依舊耽誤不得，否則少不得要給人抓住把柄。你在軍中行事，也要萬分小心，你我受些苦楚倒無所謂，可咱家還有你妹妹。你有時間，就抓緊給言兒物色個好先生。”

　　“是，父親?！绷至铌栆豢趹?yīng)下，又在腦海里開始好好審視齊光這個小子。

　　“令陽，你先別走，還有你自己的事兒呢，”林玨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令陽雖然也不過十七歲，但少年英姿，文韜武略，在軍中任職不久，卻頗受贊譽?！敖o令言找私塾先生，也是為了別讓顧家有所挑剔啊?！?p>　　“顧……顧家……父親……”林令陽臉色一紅，只覺得自己耳朵都熱了起來。

　　“顧大人雖然只是清河郡縣的小父母官，但顧家女兒才情相貌都是遠近聞名。我也聽說有一次詩會上你和顧家姑娘相談甚歡，我可聽令言說了，顧家的小子在書院可總給言兒塞書信，那信，可不是給言兒的吧?！绷肢k笑著看著自己兒子。

　　林令陽靦腆的笑了笑，倒也不應(yīng)答。這樣的事被父親發(fā)現(xiàn)，多少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若是你真心想迎娶顧家姑娘，與父親說一聲！父親便備上厚禮，上門提親?！?p>　　林令陽剛想應(yīng)下，卻看見門柱處探出來了小腦袋，“令言？你怎么起來了？”

　　“我見爹爹回來了，我來看爹爹?！绷至钛孕ξ呐苓^來爬到父親的膝蓋上，一把摟住父親，“爹爹縱是夜深了才回來，言兒都想爹爹了。”

　　林令陽看著在父親懷里撒嬌的妹妹，明白這是小丫頭怕自己累著，早早的便裝睡好讓自己早些休息，小小的年紀(jì)言兒竟也這樣懂事了。怕是這個丫頭跟在身后，早就偷聽了半天，把這些話都一字不落的聽了去。他又想了想顧家華年，忍不住的笑了，若是我們一家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多好。

　　“顧光潔?！绷钛陨裆衩孛氐陌杨櫣鉂嵗浇锹?，“你可有什么東西給我？”

　　“東西？沒有呀？”顧光潔一臉懵。

　　“怎么就沒有？”林令言小臉一橫，“前些日子三兩天就有信的，怎么這都五日了，什么都沒了呢？”

　　“??！我姐姐……”顧光潔才明白令言要什么。

　　“你小聲點，”林令言推了一把顧光潔，“你怕別人不知道你姐姐給我信呀?！?p>　　“我姐姐隨我母親去庵里齋戒去啦，得過幾日才回來呢。”顧光潔嘿嘿一笑，湊到令言耳邊小聲說。

　　“你倆……你倆干嘛呢？”沈子鈺看著倆人鬼鬼祟祟的往書院后面走，一路自己就鬼鬼祟祟的跟著，墊了石頭夠著窗戶看見兩人嘀嘀咕咕的，心里覺得一點都不是滋味，看了半天怪累的，還是直接出來興師問罪吧。“你怎么誰都理就不理我呢？顧光潔！你倆說什么呢！”沈子鈺低聲抱怨了一句，又橫橫的吼顧光潔。

　　“啊，說信……”

　　林令言給了顧光潔一腳，“沈子鈺，你一路跟過來的么？”

　　“我……我路過！”

　　“這都到書院墻根了，你路過這兒干嘛？拔蘿卜啊？”林令言瞪他。

　　“哎呀，我就想看看你們說什么呢嘛?！鄙蜃逾暸苓^來拉著林令言和顧光潔一起坐到石墩上，“你走開！”又叫自己的書童躲到一邊去。

　　“說我姐姐的信……”

　　“顧光潔！你怎么什么都說??！”林令言沒好氣的看向這個傻小子。

　　“哦~顧家姐姐，我聽人說，顧家姐姐長得可好看了~好看嗎？”沈子鈺笑瞇瞇的問顧光潔。

　　“我姐姐最好看！我都沒見過比姐姐更好看的人，連廟里的菩薩和女神像，都沒姐姐的模樣好呢?！鳖櫣鉂嶒湴恋恼f。

　　“哪會那么好看。能比白馬寺院墻上的飛天美？”沈子鈺挑起眉毛問。

　　“比那要好看呢?！?p>　　比飛天還好看呀……那……沈子鈺挑著眉頭又轉(zhuǎn)過臉看林令言，“比令言還好看？”

　　顧光潔探個頭越過沈子鈺盯著林令言瞧，“嗯……比令言好看……可我姐姐小時候我也沒見過，現(xiàn)在比令言好看呢?！?p>　　“沈子鈺！”林令言圓圓的臉蛋紅紅的，故作惡狠狠的看著沈子鈺。

　　“嘿嘿，”沈子鈺呵呵傻笑著，“那我哥哥是喜歡顧姐姐吧！”

　　“你哥哥也喜歡我姐姐？”顧光潔一臉驚訝。

　　“也？”這話沈子鈺倒是立馬聽明白了，“也喜歡？那是林大哥也喜歡顧姐姐？所以你倆就嘀咕這個？”

　　“顧光潔……”林令言無奈的伏在自己膝蓋上，“你怎么什么都說了……”

　　“我哥哥和你哥哥，”沈子鈺也趴在自己膝蓋上看著眼前的蒿草念叨著，“別人都說是清河雙杰呢，相貌啊，能力啊，好像都差不多，他們要是都喜歡的姐姐，一定是頂好的姐姐呢?！鄙蜃逾暺^看這個人躺在草地上的顧光潔，“那你姐姐喜歡哪個呢？”

　　“我不知道啊，我姐姐沒和我說過?！鳖櫣鉂嵶饋砜聪蛏蜃逾暎澳銢]有什么書信要帶給我姐姐嗎？”

　　“書信？我?guī)Ыo你姐姐干啥。那也是我哥哥的事兒啊。”

　　“那估計你哥哥不喜歡我姐姐，而且我姐姐也沒讓我把什么東西拿給你啊，估計也不喜歡你哥哥?！鳖櫣鉂嵱痔傻沽恕?p>　　“為啥？”

　　“沒有為什么，”林令言憋著笑，“你們兩個傻瓜！”

　　“誒，我可不傻！”沈子鈺連忙反駁。

　　“我爹倒總說我傻，”顧光潔翹著二郎腿盯著高闊的天空，“說要不是長得模樣還周正，早就把我給丟出去了，怕不是都報錯了孩子?！?p>　　“哈哈哈哈……”

　　何謂地久，何謂天長，總歸，是希望幸福的時光可以安靜得流淌，遇不上陰霾，也遇不上霧靄。

　　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神仙為凡人書寫的宿命，只有波瀾，并無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