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撂倒在地的余炅趴在地上無法起身,并不是被陸辛一棍子打暈了過去,而是有一股如山倒般的氣息將其死死壓制住。
何半青在后頭感覺到那拐杖砸下的氣勢威力,不免心生恐懼,這婦人腿腳不便,可真的打起來,卻反而與常人一般靈活。加上她本身修為早已達(dá)到五境,元氣運轉(zhuǎn)強(qiáng)上一個檔次,所用招式路數(shù)又是自己從未見識過的。種種情況結(jié)合下來,自己與余炅二人聯(lián)手,只怕也很難敵過她一人。
他猛然轉(zhuǎn)過頭,看向身后臉色泛白的王爍,怒道:“吃下通天丸,我們才有機(jī)會殺了他們!”
王爍嘴唇微動,卻是一字也不說出來。
何半青氣得簡直要殺了這個縮頭烏龜。
陸辛手中拐杖一抬,被壓在地上的余炅忽然飛起,整個身子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直接朝何半青砸去。
何半青伸手直接將余炅單臂抓住,托舉頭頂,余炅周身的元氣糾纏如一張蛛網(wǎng),極難掙脫。
陸辛忽而收起拐杖,那原本控制余炅的元氣忽然消失,何半青一下脫力,整個人朝后仰倒。
待他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將余炅平穩(wěn)放地,眼中憤懣不已,低聲說道:“一起上!”
身旁余炅沒有回應(yīng)。
何半青有些古怪,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身邊同伴臉色不知為何變得血紅無比。
“怎么回事?”
遠(yuǎn)處顧小鹿看著余炅的身體在發(fā)生一點點的變化,原本并不魁梧的身體忽然暴漲了一圈,身上的衣衫被隆起的肉身撐裂,裸露在外的身體可見皮下的血管經(jīng)脈。
只見余炅的臉上開始變得猙獰,雙目泛白,整個人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逐漸陷入癲狂,模樣十分駭人。
躲在后頭的王爍連連后退,臉色蒼白道:“通天丸...是通天丸,失敗了,失敗了就走火入魔了!”
何半青大喝一聲:“你給我閉嘴!”
他大手一揮,一股氣息便拍在王爍身上,將他狠狠拍飛出去,直接砸在了院子的墻上。
再回頭看時,余炅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一頭似人非人的怪物,他臉色鐵青,雖然在吃下通天丸的時候,已經(jīng)想到過會有如此下場,但親眼所見,還是會覺得心生恐懼,難不成自己一會兒也會變成這樣?
吃通天丸為搏命,他心中一直便有這樣搏一搏的念頭,如今看到身邊同伴走火入魔,他反而將那些后顧之慮拋之腦后,眼中殺意彌漫,變成了一個不顧生死的死士。
樂安寧手中的布條散開一半,露出雪白色的劍柄,有寒氣隱繞其上。
少年臉色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恐懼害怕,反而顯得很鎮(zhèn)定,或許是因為之前在秘境之中遇到過的險境讓他的心境上升了一個臺階,雖然他還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么會失控變成走火入魔的怪物,但再怎么樣,還能比得過秘境之中那頭叫做水生的巨獸?
他扯下催雪劍外的老布條,握住劍柄,回想著那天在秘境之中,耳邊回蕩起的那個聲音。
“起劍,然后揮出去?!?p> 余炅所化的怪物朝天嘶吼一聲,巨大聲響在院子里回蕩,無數(shù)雨滴被震得向四周飛散開去。
何半青身子向后一躍,與其拉開一段距離。
那怪物似乎并沒有看見他,直接朝前沖撞而去。
陸辛站在原地,半步不肯退讓,眼看著那頭怪物朝著自己沖過來,她拄著拐杖的手剛剛抬起,一道高大身影從身旁忽然閃過,直接跑向那怪物。
“小鹿!”婦人大喊一聲,似乎帶著惱怒的呵斥。
但顧小鹿似沒有聽見,在此情形下,他不可能放任娘一個人面對如此兇險怪物。
只見他大步跨前,一步相當(dāng)于普通人的兩步,如蠻牛一般幾乎是整個人與那頭怪物直接對沖相撞。
沉悶的聲響讓樂安寧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若換做常人,這種撞擊恐怕只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但顧小鹿的身體異于常人,有天罩內(nèi)甲支撐,他的體魄早已達(dá)到了難以想象的堅實程度。但即便如此,這一撞也讓顧小鹿感覺到身子有些飄忽,腦袋嗡嗡作響,而那頭怪物竟被他撞飛出好幾丈之遠(yuǎn)。
樂安寧看得目瞪口呆。
陸辛撐著拐杖朝前一躍,來到顧小鹿身旁,將他扶起,怒喝道:“退回去!”
一向最聽話的少年這一次卻是甩開了娘的手,急道:“我不!我要保護(hù)娘,保護(hù)樂安寧!”
陸辛氣得就要抬起拐杖給他一下,那被顧小鹿撞得搖搖晃晃的怪物卻已經(jīng)擺起架勢,再次沖來,氣勢比先前更甚,可能是顧小鹿這一撞,徹底將他激怒。
陸辛因為擔(dān)心兒子而引起的怒意便被壓制下去,對身邊少年冷聲道:“小心應(yīng)對!”
憨厚少年卻是笑道:“放心吧娘,我可以對付他?!?p> 正當(dāng)母子二人與那怪物對峙之時,遠(yuǎn)處的何半青已經(jīng)看到了一絲難得的空擋,他兇狠目光直接看向站在屋檐下的執(zhí)劍少年。在衡量了當(dāng)下的利弊之后,他決定先拿走那把神劍脫身才是眼下最切實的路子。
于是他將全部元氣灌輸腳下,身形猛然一動,遠(yuǎn)比他之前所展露出來的速度要快上不少,正因如此,陸辛的注意力便沒有跟上,直接讓他奔著樂安寧而去。
“把劍給我!”何半青低吼一聲,雙拳握如錘,直接震出一股駭人的霸道氣息。
樂安寧下意識的身子朝后微仰,但立馬意識到背后還有陳塵,于是便定住身子,抬起手中的劍,用力揮下。
這次情急之下的揮劍,并沒有展現(xiàn)出之前那道冰寒的光景,只是有一道寒氣順著劍刃飛出,直接打在了何半青的身上。
樂安寧愣了愣,果然那天自己揮劍而成的冰墻,是因為月兒姐姐的緣故。
何半青感受到了臉上一絲刺骨寒意,然而看到少年臉上的尷尬表情,便知他對于這把劍的控制力不足,不由信心十足,冷笑一聲,腳下大跨一步,一下便已經(jīng)來到少年身前。
正在此時,少年袖口微微一動。
樂安寧心中一喜:“小吃!”
那道凝于自身劍肧的劍氣咻的一聲從袖口飛出,以極快的速度纏上少年的手腕,又繞到催雪劍上。
樂安寧心念一動,再次起劍,與剛才一樣揮劍斬下。
此間從天而降的雨水瞬間被凝結(jié),那無形的寒氣似乎從地表升起,又似從天空壓下,自四面八方而來,有冰雪恍惚飄下,小院瞬間有一種步入寒冬的景象。
劍氣所過之處,一道冰墻瞬息拔起,無數(shù)漂浮空中,已經(jīng)凍成冰珠的雨水忽而全部綻開,落在了那道冰墻之上,仿佛盛開的透明冰花。
冰墻綻晶花,屬實算人間一道美景。
何半青被凍在冰墻之中,臉上依然掛著奔來時的氣勢洶洶。
小院另一邊,與陸辛母子纏斗一起的怪物似乎也被場間的劍氣寒意所震懾,兇蠻氣息被明顯壓制,張嘴低吼一聲,卻帶有恐懼之意。
這個時候,有一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手上撐著一把油紙傘,傘下是一張冷峻面容。
男子直接將傘扔到一邊,體內(nèi)元氣畢露,一伸手,便有一只巨大的無形手掌直接在怪物頭頂壓下,如泰山落下,將其重重壓在地上。
怪物發(fā)出一聲痛苦嘶吼,緊接著,身體便呈現(xiàn)出極其扭曲的姿態(tài),最后爆裂開來,若不是被那手掌所壓制,其爆裂的血肉只怕滿天飛了。
顧小鹿看著這一幕,臉色慘白。
趙寄風(fēng)并未停下腳步,而是直接來到那堵冰墻旁,怒而甩手,冰墻直接被其元氣震碎成冰渣,男子順勢一手掐住何半青的喉嚨。
先前表現(xiàn)出強(qiáng)勢霸氣的何半青在趙寄風(fēng)手中,卻是沒有半點反抗的余地。
趙寄風(fēng)怒氣十足,手上直接一用力,便將何半青的脖子擰斷。
他將男子尸身丟在地上,快步來到陸辛身前,擔(dān)憂道:“夫人可有受傷?”
陸辛冷哼一聲,沒有搭理他,轉(zhuǎn)身朝屋子里走去。
趙寄風(fēng)也不覺得尷尬,只是嘆氣一聲,面有自責(zé)。
顧小鹿指著那頭怪物的碎尸,顫聲問道:“是你把他變成這樣的?”
趙寄風(fēng)說道:“他是走火入魔,自爆而死。”
屋檐下,被趙寄風(fēng)忽然出現(xiàn)而打亂思緒的樂安寧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院子里少了一個重要的人,立馬大喊道:“王爍,那個人不見了!”
顧小鹿聞聲,這才回頭往院門旁的墻上看去,除了砸出來的一個窟窿,哪里還有人影。
先前注意力一直放在何半青與余炅身上,完全將那個男人忘記了,顧小鹿憂心忡忡道:“怎么辦?”
陸辛走到屋檐下,收斂元氣的婦人又變回了以往那副不良于行的孱弱身軀,往門檻上一坐,呼出一口濁氣,說道:“隨他去吧,臨陣脫逃,是圣殿最不恥的,即便他回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條?!?p> 趙寄風(fēng)冷聲道:“圣殿...果然是他們的人!”
顧小鹿跑到樂安寧身前,喜道:“剛剛那招,是你使的?”
樂安寧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揮了一下劍而已?!?p> 顧小鹿伸出大拇指:“厲害啊!”
躲回少年袖口的小吃發(fā)出一聲輕吟,似乎有些不樂意。
便在此時,又有人跨過院門走了進(jìn)來,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撐著一把破爛漏雨的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