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叩門扉。
聽淼兒房門許久,也不見聲音傳出。
“唉?!奔o舟手停在門上,卻也不再敲動,只是微微嘆氣。
轉(zhuǎn)身便回到臥房,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晌午時分,當紀舟醒來后,吃過不知何時,母親放在桌上的飯菜,便聽到院門外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
“舟兒!”
一個身量和紀方平相似,皮膚卻要更為黝黑一些的男人大笑著從院墻跳了進來。
打開房門,見早上剛鋪好的地磚再次踩碎,紀舟心中一緊。
“是吳師傅啊?!?p> 隔壁主房內(nèi),姚淑蘭笑著從中迎出,看到滿地的碎石,也是一個趔趄。
“方平前些日子和我說,他近日不在,讓我照看好舟兒,怕他做出一些蠢事?!眳菐煾悼偸谴蟠筮诌值模挂膊活櫟孛娴乃槭?,迎面朝紀舟走去。
“舟兒,你看身后!”
剛到近前,吳師傅便沖紀舟驚呼。
“我不看?!奔o舟撇嘴,卻是右腳后移,重心落入雙腳,雙手握拳,隨著腰部漸漸發(fā)力,緊接著便是一拳擊出。
“嘭?!?p> 吳師傅只是抬起手掌,便輕易地抓住紀舟的拳,搖了搖頭道?!皼]意思,真沒意思,孩子大了,不好騙了?!?p> 紀舟見此機會,單膝猛然上挑,向吳師傅腋下踢去。
“師傅,得罪了?!?p> “你這娃娃?!眳菐煾敌αR道,當即松開拳頭,轉(zhuǎn)而手肘向下。
紀舟同時化膝為腿,攔腰側(cè)踢。
兩人一時間,紛紛展開了拳腳,有攻有防,看似勢均力敵,但從吳師傅輕松的神情不難看出,他只是試探一番紀舟的功夫罷了。
姚淑蘭在一旁笑盈盈的看著,并心里琢磨著一會兒,要不要多買些地磚存放在家里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紀舟很快敗下陣來,退后幾步,險些跌倒。見這模樣,吳師傅卻是眉頭緊皺,上前掀開紀舟的衣袖,見除了臉上,連身上也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細小傷疤,轉(zhuǎn)而厲聲道?!拔揖驼f你今日大有問題,簡直破綻百出!”
“先前或不敵我,還是力量的差異,但如今你不敵我,卻是心出了問題?!眳菐煾颠厡⒈成系陌∠?,邊說道?!澳阌行┬募?,這是練武大忌?!?p> “小時候我怎么教你的,你父親的魯莽,是敢于面對一切的勇氣,而不是如你現(xiàn)在一般的莽夫之勇,即使沖動,依然要沉心靜氣,心浮而氣躁,氣躁而不實?!?p> “心若不實,就連拳腳都是虛的?!?p> 吳師傅將包裹遞到紀舟手中。“背上它,出城北走百里,去慈光鎮(zhèn)買些新摘的茶葉回來?!?p> 紀舟只覺得手上一沉,這包裹內(nèi)的東西,竟比起院內(nèi)八十斤的磨盤,重量竟要不相上下。
卻也沒有多言,包裹背在身后,朝師傅拱手一拜,便徑直朝院外走去。
師傅說的沒有錯。
紀舟也明白,自己的心,從見識到更為廣闊的世界那一刻,便已經(jīng)失去了穩(wěn)固,如果長此以往,眼睛一直向著蒼天,而從不看向腳下。
心不落與己,便不能看到自己的缺陷。
看不到自己的缺陷,便走上了一條錯路,這時背上包裹,徒步而行,便是要將耐心拾回,便是要將目光,重新放回腳下。
只有一步一步的行走,才能記得來時的方向,看清未來的路途。
“父親和師傅果然是高明,知道他走之后,我心可能不穩(wěn),來時便帶了這東西給我,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愧是父親,不愧是師傅啊……”紀舟調(diào)整了一下肩上的包裹,看向遠方,邁步走去。
……
“吳師傅,你帶了什么,我見舟兒提起時,似乎都有些吃力?!?p> “一塊生鐵罷了,我本想找舟兒給我館里新收的徒弟,打上幾把趁手的兵刃,誰知見他現(xiàn)在心不穩(wěn),便讓他去買些茶葉?!?p> “算算日子,慈光鎮(zhèn)的茶葉再有半月便要熟了?!眳菐煾翟野闪艘幌伦齑?,似乎已經(jīng)感受到了滿口茶香。
“舟兒恐怕夜晚到了慈光鎮(zhèn),發(fā)現(xiàn)茶葉沒熟,恐怕又要背著回來,這一來一回,可是二百多里的山路?!毕氲竭@里,吳師傅不禁露出了笑容。
“這樣的山路,舟兒可是需要得往返十多天?”姚淑蘭有些擔憂。
“根基打牢,后面的路才好走?!眳菐煾迭c了點頭,接著笑道?!岸沂嗵熨I來的茶葉,喝著它不香嗎。”
“嫂嫂,方平前日和我說后,昨日我便安排好館內(nèi)事情,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在這附近的口福居住?!眳菐煾瞪裆徽?,嚴肅地說道。“他知道自己的脾氣,惹了不少仇家。倘若他在,一切都好說,他不在,恐怕有些人,便要趁此機會,要有些動作了?!?p> “你是說……”
“嗯,雖然嫂嫂對外宣稱方平離開算不得久,但你我都知道,他既然走前對我專門交代,必然不會是幾日那樣簡單。時間久了,恐怕暗地里,麻煩就多了。”
“等莫姨和伙計們回來,我便搬到院子里,還勞煩嫂嫂安排,空出一間客房?!眳菐煾倒笆志吹??!拔译m不如紀兄霸道,處事果決,但長嫂比母,哪怕紀兄沒有交代,舟兒和淼兒,我也定會保他們周全?!?p> ……
紀舟此時才剛剛出了城門,汗珠便已經(jīng)順著額頭滾落下來。
這還只是三里的路途,只是平坦的官道。
而接下來,卻還有百里的山路。
但路途,還遠不是最大的問題,這個世界妖獸橫行,人類建立城池,建立鎮(zhèn)子等聚集地,無非是聯(lián)合抵御妖獸的入侵。
可以說,住在城中,是何其的幸運,這里有結(jié)實程度,遠超其他聚集地的圍墻,也有更多的士兵和強者,以及更為安全的周邊環(huán)境。
這也是為何,父親紀方平當年,在城外立威后,反被城內(nèi)所接受。
他們需要更多、更強的實力,去共同抵御妖獸。
每城的劃分,都是由一個城池,和周邊數(shù)量眾多,而又分散開來的聚集地所組成,還算相對安全,只是需要擔心藏在山野林間的一些妖獸。
但在各城交匯處的空白地帶,才是真正的危險。
那里才是妖獸的天下。
圍墻可以擋住山野林間的妖獸,卻絕擋不住那里聚集而來的獸潮。
好在妖獸也不全是喜好吃人。
否則在這個世界,妖獸的數(shù)量,可是人類的成千上萬的倍數(shù)。
紀舟上了天界后,便對這件事一直存在疑惑。
他們所在的世界,被承認人界。
但這里,人類城池,更像是被獸潮包圍,獸潮雖很少進攻,但無可否認,倘若妖獸聯(lián)合起來,大舉進攻,人類將毫無還手之力,就像一萬年前的事情,已經(jīng)證實了這點。
人類……更像是被包裹其中的種族,或許……這里并不是人類的天下,再或許……這里不應被稱為人界。
而更像是……妖獸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