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一個男同事突然念叨了一句:“哎喲,你瞧,這個女明星和這個男的在一塊了呢!”
我湊過去,開玩笑的說他:“這么多事兒啊你?人家在一起怎么了?人家光明正大的離了婚,再和誰在一起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管得寬!”
男同事回我:“哎喲,我就管,她就是和那個男的在一塊了,就是不行!”
另一個女同事說道:“哎,說到這些,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明星的離婚率好高?。 ?p> 我沒忍住,說了一句:“覺得明星離婚率高,是因為恰好你知道這個明星,他們恰好離婚罷了。不說各方面比我們普通人優(yōu)異的明星了,普通人也是離婚率高得很。”
說完我就想起了切切實實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尤其是我的大舅和舅媽。
舅媽在我的記憶中,是個很愛笑的女人。她很是喜歡我,我也可喜歡她了。我小時候不常在老家生活,一年的時間有那么十個月左右的時間都在外地,跟隨我工作的父母。過年的時候我的爸媽會帶我回老家過年。年前年后,我總是會跑去外婆家,就會見到我的舅媽,她很是疼我,總是夸我聰明可愛,我六七歲那么大的時候她還總是抱著我不放,然后總拿糖給我吃,每次都封壓歲錢給我。后來長大一些,在老家生活的日子多了,舅媽見著我也是時常叫我去她家里,她說有很多好吃的,留著給我。
舅媽沒有女兒,只有兩個兒子,都是我的表哥,最小的兒子仍然比我大個六七歲。我表哥曾經(jīng)是很討厭我的,一來覺得我有公主病嬌氣得很,同齡的表姐就比我好太多了,二來是覺得舅媽很是疼我,甚至于疼過他們。但舅媽于我,也不過是對小孩子的喜歡罷了。
大舅是個勤懇踏實的男人,也是愛笑,舅媽時常念叨他,對他發(fā)脾氣,偶爾他也會嘮叨舅媽兩句,但是大多時候任由舅媽發(fā)脾氣,他一個人默默地做著家務活,也不會跟舅媽慪氣。
我記憶中,舅媽有時候氣大舅氣得厲害,我去到她家里找表哥的時候,打完招呼總是忍不住找一遍她家里人,大舅呢?大表哥呢?小表哥呢?大黃(大舅家的一只狗)在不?舅媽心情好些的時候總是告訴我,大黃大概是跑出去了吧,你大表哥趕羊上山去了,小表哥嗎?不知道,可能是躲在大寶他們家玩游戲呢!然后又一遍一遍的喊著大舅的名字,沒人答應她,她就嘮嘮叨叨罵兩句,然后說不知道大舅又死哪兒去了。
過了一會兒,大舅從后門下來了,她一看,大舅可能原先是在后門上了,黑著臉問:“去哪兒回來這是?”
大舅一臉茫然:“我能去哪兒?不一直就在后門邊上?”
舅媽生氣地喊著:“喊了你半天了,一句話都不帶回應的,我以為又死哪兒去了?!?p> 大舅莫名其妙的看著舅媽,覺得舅媽這火發(fā)得沒來由。隨后問道:“找我干什么?”
舅媽找大舅可能是沒有什么事兒的,就問道:“前幾天去山里砍回來的芭蕉你給收哪兒去了?”
大舅指著一個掛在梁上的籃子:“那不就在哪兒么?什么東西不能自個兒找找的嗎?”說著大舅就把籃子放下來,擺在桌子上。
“你行,你可不是嘛!燕子難得來家里,想給孩子找點吃的,喊你半天你都不答應,明明就是聽見了,開口回一句能難受死你。把東西收得這么高,是什么了不起的黃金還是什么,你還有道理了!”
大舅笑嘻嘻地看著我:“燕子又不是什么外人,還得特地招待么?不是自己家一樣的,想吃什么找找不就行了?!?p> 我也笑了笑。
“行呢,你這么說你最有道理了!”舅媽撇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
我從未見到過大舅和舅媽有像電視劇那般老夫老妻恩愛的樣子,從沒有。不懂事的時候覺得男人拉不下臉和自己老婆在外人面前卿卿我我,那畢竟是有一些害臊,在觀念陳舊思想落后的山村里,男人就該去打天下,女人就該小鳥依人的在家做家務。
長大以后才知道,那是一種不愛。
真心愛一個人藏不住關切,也掩藏不了自己的內心。不愛一個人也是,刻意裝不出來不愛的自然。
外婆家和大舅家是連著的,客廳共有,屋子左邊是大舅家的,右邊是外婆家的。
舅媽說要從此和大舅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的那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那一年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一些,除了我媽以外的人,我都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很喜歡就要黏上去了。而且那時候已經(jīng)是有幾年不見她了,我知道我不像小時候那么喜歡她了,雖然我記憶好著呢。
我和表姐在外婆家的客房里看電視,外婆家里難得熱鬧的回來了不少的姨媽和姨丈,還有一些表弟表妹。我們幾個孩子熱熱鬧鬧的玩著游戲,捉迷藏,疊紙牌,姨媽姨丈們還有我媽,都擠在舅媽的房間里。我不知道為什么舅媽的家里突然這么熱鬧,我鉆過人群,硬生生擠到舅媽面前,我媽正和她聊著,我窩在我媽的懷里。舅媽伸著手示意要抱我,我不大情愿的從我媽的懷里到她的懷里去。我知道舅媽這個人,我知道我還年幼一些的時候尤其喜歡她,因為她給了我很多東西給了我很多的擁抱。
她摸著我的頭,一直夸贊我,說我長得快,又長得越來越好看了,還直夸我聰明。我大概是說了一些什么話,舅媽說:“我現(xiàn)在都沒有糖給你了?!?p> 我說:“我現(xiàn)在不喜歡吃糖了?!?p> 舅媽還想抱我,我不要她抱了,跑去黏我媽。我小小聲地問我媽:“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我媽有些驚訝的看著我,然后看了看舅媽,舅媽臉色不好,我媽笑了笑說:“你舅媽以后可能不回來這里了咯?!?p> 我看著舅媽,我那時候已經(jīng)知道了一些“離婚”的事情,只是沒有那么清楚。
我轉過臉去問舅媽:“舅媽,你不回來了你要去哪?是表哥哥不聽話所以你不要他們了嗎?”
她沒有回答我。整個屋子很多人都很安靜。
我第一次碰到不回答我問題的大人。
我媽拉著我的手,給我簡單整理了一下我的頭發(fā),拍了拍我的衣服,叫我去找表哥哥表姐姐還有表弟弟表妹妹玩。我也沒有糾結于舅媽是否還會回答我的問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從背后傳來一句話:“現(xiàn)在的小孩子,你說他還小吧,其實什么都懂了?!?p> 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
興許那一房間的人都是要勸舅媽留下來的,但是最終舅媽仍然是沒有留下來。那一年以后,她再也沒有回來過,我也再沒有見過她。
后來很多年過去了,我回憶起那個場景,我總是問大舅:“大舅你天天在家放羊,怎么會有收入呢?”
大舅搖搖頭,不說話。
我的爸媽從我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外地打工,每年都是過完年就走,快過年就回。我覺得大舅要是出去工作,肯定也是能掙到錢的。
大舅沉默很久以后,就會對我說:“大舅不像你爸媽一樣會掙錢,所以啊,你要好好讀書,考清華北大,以后你就不用打工了,也不用像大舅一樣辛苦了?!?p> 我問:“大舅你不無聊嗎?”
大舅笑嘻嘻的回答我:“每天事情做不完,哪有時間無聊??!”
我問:“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呢?”
大舅:“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p> 我說:“哦?!?p> 大舅后來再也沒有再婚,一個人每天早上起床就熬豬食,然后去地里干活,中午回來吃個飯,又去地上干活,下午就趕羊上山去,偶爾需要買一些鹽巴,就會抽個一兩天的時間去砍竹子編兩個籮筐或者兩個籃子,趕集的時候就拿去賣。
直到如今,我已婚有子,仍然不能用很客觀的看法去看待大舅和舅媽的婚姻。緣分確實是到了盡頭,沒有了,兩個人后來再也不見。論生活質量,大舅確實是給不了舅媽多好的生活,但是也沒有讓舅媽累著苦著。只是身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有些事情做到再好也不盡人意。舅媽也是沒有錯的,追求更好的生活又有什么錯呢?大舅是個木訥的老實人,沒錢又不會說情話搞浪漫,哪個女人不希望生活有點情趣呢?
離婚哪是明星的家常事?這是人間的常態(tài)啊。明星只是因為恰好被眾人所知,才會讓人覺得離婚的都是明星,可是我們怎么知道每一天又有多少夫妻緣盡,只是因為平凡不被世人所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