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采凝輕輕為素問蓋上棉被,看著素問安穩(wěn)的睡著了,自己卻哭了。她覺得自己陷入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力之中,這定北王府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家,她想回家。
書房內(nèi),楊昭正在向穆昀蕭匯報朝堂之事。
“殿下,今日早朝,城外屠村一事陛下已知曉,命京兆府尹十日之內(nèi)抓獲山匪。還有,陛下命兵部尚書督辦。”
楊昭稟報完,向穆昀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殿下,陛下讓周尚書督辦此事,是好是壞?”
穆昀蕭道:“或許陛下已經(jīng)有了立四弟為太子的心思,想以此讓周秉文立功,暗示朝臣?!?p> 楊昭急道:“這不是更助長周貴妃的氣焰?”
穆昀蕭冷笑一聲:“無礙,立儲乃是大事,陛下不會這么早下定論。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盡快調(diào)查清楚,襲擊村落的是什么人,絕不能讓他們拿附近的山匪頂罪?!?p> “殿下覺得,那些是什么人?”楊昭想不到,除了附近的山匪還會有誰。
“看身手,像是江浙一帶的流寇。但江浙離京都如此之遠,本王也不好確定,你盡快調(diào)查清楚?!蹦玛朗掚[隱覺得有事情要發(fā)生。
“諾”楊昭領(lǐng)命,隨后問道:“殿下打算何時...”
穆昀蕭伸手制止了他將要說出的話,“不著急,現(xiàn)在敵明我暗,最易行事?;蛟S本王還可以用它來印證一件事情?!?p> “咚咚咚”吳總管的敲門聲打斷了書房內(nèi)兩人的談話。
“殿下,宮里來人傳話,邀殿下和王妃明日參加家宴?!眳沁h在門外稟報。
“知道了。”穆昀蕭回了一句,然后對楊昭笑道:“看,連我這身殘之人都尋不得清靜?!?p> 此時天色漸晚,楊昭拜別穆昀蕭,獨自去了軍營。從漠北帶回來的一萬定北軍,改編后,只剩下八百名的近衛(wèi)軍。這些時日,定北王不能去軍營,他便時常過去練兵,不曾懈怠一日。
穆昀蕭卻是優(yōu)哉優(yōu)哉的用起了晚膳。
晚上,采凝偷偷的溜進了穆昀蕭的書房。她本想說服穆昀蕭讓她看看他的傷,但一想到那日他震怒的樣子就害怕,于是在他的飯菜中加入一些木槿,令他昏睡一會兒。自己做的很是隱蔽,應該沒人知道吧,采凝如是想。
床榻上,穆昀蕭睡的很是安穩(wěn),采凝輕輕關(guān)上門,迅速為他號起了脈。脈象平穩(wěn),并無任何異象,這意味著他的腿不是無礙,就是徹底殘了。
采凝慢慢的目光下移,想查看一下他的腿傷。她在家時,雖也時時幫人看病,卻從未看過男子的身體,何況還是如此隱蔽之處,難道要脫去他的寢褲嗎?采凝光想想,就已經(jīng)紅透了臉頰。
“裴采凝,你是來看傷病的,不許亂想,他睡著呢,不會知道的,你是大夫…”床榻邊的女子心中想著各種理由為自己壯膽,同時斜眼偷偷的瞧了穆昀蕭一眼,他睡得異常安穩(wěn),更加鼓動了采凝。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伸手將穆昀蕭的寢衣從褲腳慢慢向上挽起。本是順滑的錦衣,握在采凝手中,仿佛粗葛的麻衣,摩擦著難以向上堆疊起來。
額頭上的汗珠滲出,她才勉強將他的膝蓋以下漏出來。
按常理來說,腿殘之人,肌肉會慢慢萎縮,可他的兩條腿上,除了有著零星的淡淡的疤痕外,沒有一絲異常。
還要再看下去嗎?心中生了疑竇,如何能按捺下去,采凝隔著光滑的衣料,輕輕去觸碰尋找他大腿上的傷痕。
那雙腿突然動了起來,嚇的采凝躲在床榻一側(cè),驚訝的捂住了嘴。
穆昀蕭瞪了兩下腿,向床內(nèi)側(cè)翻了一個身,又沉沉的睡去。
采凝顫抖著雙手輕輕為他挽下了褲腳,迅速的退了出來。屋門關(guān)上,床榻上沉睡之人的眼睛猛然睜開了,凌厲、清冷。
采凝慌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緊掩屋門。他既然沒有殘疾,為何要裝呢?他為了什么?他在籌謀什么?周貴妃一直暗示自己要證實穆昀蕭的腿傷,這事跟她有關(guān)嗎?采凝害怕了,心底一陣陣涼意襲來,自己是陷入爭斗的漩渦之中了嗎?
次日,采凝得知需跟穆昀蕭一起進宮參加家宴,心中一陣陣緊張,差人告知穆昀蕭自己身體不適,不宜進宮。穆昀蕭也未為難她,獨自進宮了。
采凝企圖遺忘的真相,平靜的生活,就在穆昀蕭這次進宮后,徹底改變了。
傍晚,采凝正在院中擺弄著采摘來的草藥。突然,“砰”的一聲,臨水閣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穆昀蕭像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慢慢的走向采凝。
那滿身的殺氣,讓采凝慢慢往后推,直至退到墻壁上,再挪不動一步。穆昀蕭凌亂殷紅的衣角揭示著他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廝殺。
是誰對他動的手?
穆昀蕭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眼,想要尋找她眼中的慌亂,可卻絲毫未覺。他沖著采凝冷笑一聲:“本王如今好端端的站在這里,裴大小姐是不是很意外,很失望?”
“殿下這是何意?殿下無恙,我自是為殿下高興的?!辈赡蛩哪抗猓?zhèn)定的說道。
“無恙?”穆昀蕭冷笑一聲,仿佛是更加確定了,“看來你知道本王會遇到什么事!”
楊昭帶人趕了進來,憤恨道:“殿下,屬下無能,刺客一個不留全部服毒自盡了?!?p> 穆昀蕭似早已料到,回頭對采凝道:“裴大小姐,這下可放心了?”
采凝有些窩火,瞪著他:“殿下想說什么盡管說,不用如此怪聲怪氣的?!?p> 他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只要她安分,他可以讓她在王府安穩(wěn)度日。奈何她竟如此,自己又何必跟她客氣。
穆昀蕭忽而笑了,“本王只是好奇,她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如此死心塌地的為她辦事?”
采凝聽著他的話語,不由的脫口而出:“她是誰,周貴妃嗎?”采凝說完,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完了,這算不打自招嗎?采凝急忙拉住他的手,說道:“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
穆昀蕭打斷她,“沒有什么?你沒有千方百計要嫁給我,沒有偷偷摸摸查驗我的傷勢,嗯?”
采凝無言以對,那確實是她做的事情,可她并沒有要害他呀。她不知道事情怎么會突然變成了這樣,想出言反駁,可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來人,把她給本王關(guān)到后院的柴房?!蹦玛朗捳f完,不再看采凝一眼,徑自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采凝。
采凝和素問被關(guān)進了柴房之內(nèi),與日隔絕。一連三日,送來的都是餿了的飯菜,采凝吃不下,心中又擔憂穆昀蕭會對父親不利,與日消瘦。這一日,采凝悠悠轉(zhuǎn)醒,朦朧中,問素問:“你說,他會對付裴家嗎?爹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素問與她一起關(guān)在這里哪里知道,只得安慰她:“沒事,老爺夫人沒事的,??!”
素問還未說完,就被屋外竄進來的老鼠嚇了一跳。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素問輕聲問:“小姐,怎么會有老鼠?它們會不會咬我們?”
采凝聽得門外有人,對素問輕輕的打了個安靜的手勢,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兩個人的對話聲清晰的傳入采凝的耳中,“姐姐,她可是王妃,我們又是送餿飯,又是扔老鼠的,被人知道了會不會沒命呀?”其中一人問道。
另一人,輕蔑道:“怕什么,等殿下將裴家那老東西滅了,還會留著她嗎?”說罷還好心的提醒那膽小之人:“你呀,要懂得揣摩殿下的心思,你越對她不好,殿下便會越高興。那你離開這里,不是指日可待嗎?”
“多謝姐姐,我記下了。”說罷,兩人的影子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