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曜,干嘛呢?一起回家吧!”
阿九走到躺在地上的白曜旁邊,朝他伸出了手。
“阿九?!原來你沒走啊!”白曜看著眼前熟悉的青年,驚詫地問道。
“走?我往哪走?你還躺在那里干什么,到底回不回去???”阿九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回去!小九兒,快拉我起來?!卑钻仔α艘宦?,手朝著阿九伸了過去。
可是摯友的手就在眼前,他卻怎么也握不住。
“哼,傻子曜,我看你就是在耍我!不管你了,我先走一步!”阿九看他這樣,噘嘴轉(zhuǎn)過了身。
白曜連忙說道:“喂,別走啊,你等我!”
可是阿九卻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阿九,你別走??!啊,頭好痛……”
白曜驚呼一聲,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天色已昏,自己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桌上油燈的燭火隨風(fēng)飄搖,將他的影子映在了墻上。
夜錦,林老頭,掌柜的,胖廚子和老唐竟然全都來了,眾人圍坐在一起,面沉似水,一言不發(fā)。
“夜叔,掌柜的?你們怎么都在這里……對了!阿九,阿九呢?夜叔,你把他帶回來了嗎?”白曜看了一圈,焦急地問起了阿九的下落。
夜錦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微笑著問道:“阿曜,你沒事吧?”
“夜叔,我沒事!阿九呢?他被一個(gè)拿劍的男人掠走了,你把他帶回來沒有?”白曜又把剛才的話問了一遍。
“……沒有?!币瑰\沉默片刻,淡淡地說道。
“夜叔,你!”白曜一聽,神色十分激動。
“阿曜,別說了!我知道你很擔(dān)心小九,但夜兄也在為此事煩惱呢!你就別再刺激他了。”林老頭打斷了他的話,朝他搖了搖頭。
“……”
白曜一愣,神色黯然地低頭沉默下來。
“都怪我……我沒能攔住那個(gè)人,我若是能攔住他,阿九就不會被帶走了?!彼睦锊粩嗟刎?zé)備著自己,今天先是碰到那騎馬的藍(lán)衣少年,接著又讓光頭在自己面前殺了年輕捕快,最后是那名持劍的白衣男子。
“我是個(gè)廢物……什么都辦不到?!卑钻卓嘈σ宦?,自暴自棄地說道。“連自家兄弟都保護(hù)不了,還當(dāng)什么大俠!”
他此刻方才明白自己是那么弱小,江湖之大,高手如云,自己偏偏練成一點(diǎn)內(nèi)功就沾沾自喜了,真是太天真了。
“阿曜,你還記得那人的模樣嗎?”夜錦突然開口問道。
“嗯!”白曜醒過神來,點(diǎn)頭回憶道:“那個(gè)人頭發(fā)很長都要垂到腰上了,大概二三十歲,眼神非常嚇人……對了,他手里拿著一把劍,那劍的劍刃就像銅鑒一樣明亮!”
“你說什么?劍刃像銅鑒一樣!”
當(dāng)聽到白曜說這句話的時(shí)候,夜錦突然面色一變,驚疑不定地喝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已經(jīng)死了,他肯定死了!”他不斷地?fù)u著頭,雙手緊緊地抓在桌上,情緒十分激動。
眼前那個(gè)被血染紅的男子身影再次浮現(xiàn)出來,男子手中所持的長劍如明鏡一般,刺得他睜不開眼。
“唔!”
夜錦渾身一顫,臉上汗水忽地一下冒了出來,神色十分慌張。
“夜叔,你怎么了?”白曜有些疑惑地問道。
旁邊掌柜的見了,連忙規(guī)勸道:“夜兄,冷靜點(diǎn)!那人的劍早就不在他的手上了。莫非你忘了嗎?十多年前在東浦山上,劍籠掌門奪走了那把劍……如果真是阿曜說的那樣,那么帶走阿九的人應(yīng)該就是他了。此人為何會突然來到宜江,真是令人不解。”
“……嗯,夜某剛才六神無主,居然把此事給忘了?!币瑰\苦笑一聲,漸漸平靜下來,他轉(zhuǎn)頭看向老唐,道:“老唐,把你所知劍籠與無泣之事簡單道來?!?p> “劍籠是獨(dú)立在九大宗派之外的大宗門,在南方交州的隱劍谷內(nèi)。掌門無泣是曾經(jīng)的江湖第一劍客沈憶秋的徒弟,早在十余年前便已是江湖中的絕頂高手。東浦山一戰(zhàn),他輕松擊敗東西南北四大名劍,奪下了那把名為絕鑒的寶劍?!崩咸瞥了计蹋蚜私獾氖潞翢o保留地說了出來。
林姓老者聽了,自告奮勇道:“夜兄,讓我去吧!我一定會把阿九帶回來的?!?p> “不行?!币瑰\卻搖了搖頭,阻止他道:“對方是江湖之人,要用江湖上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你不是他的對手,就由夜某親自走一趟吧!”
話音剛落,一直沒有出聲的白曜突然喊道:“夜叔,我也去,把我?guī)习?!?p> “不行。”夜錦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他?!鞍㈥?,你現(xiàn)在太弱了……根本幫不上一點(diǎn)忙,只會給人添亂?!?p> “夜兄,你這話也太重了些,阿曜畢竟才十七歲?!绷掷项^出言安撫道。
“……”白曜低下了頭,肩頭不斷地聳動著,點(diǎn)點(diǎn)淚珠落在床上。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幫一點(diǎn)忙,為大家出一份力。我眼睜睜地看他把阿九帶走,卻無法阻止……”
“阿曜,男兒有淚不輕彈。”夜錦坐到他身邊,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放心,此事就包在夜某身上了,夜某一定會把小九帶回來的!”
“好!”白曜擦了擦眼淚,憂心道:“那個(gè)人真的很厲害,夜叔,你一定要小心!”
夜錦卻擺手笑道:“放心!夜某說過的事,一定會做到的。你想想,身上的蠱蟲是不是治好了?”
“嗯。”白曜堅(jiān)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夜某去把小九兒帶回來。至于你呢?明天便啟程出發(fā)去找夜某的那位老友吧。讓他出手助你拔除蠱蟲!”夜錦從懷里取出一封信箋來,遞給了白曜。
“阿曜,帶著這封信到瀾坻青寒崖去。那里有一名為玄水觀的道觀,記住,一定親手把它交給道觀掌教翠石道長?!彼?jǐn)慎地囑咐道。
白曜接過信來,只見信封上寫著幾個(gè)俊逸飛揚(yáng)的小字——翠石道長親啟。
“諸位先請回吧,夜某和阿曜單獨(dú)說兩句?!币瑰\將其他幾人支走后,他將門一關(guān),面色凝重地問道:“阿曜,那枚扳指你是不是還帶在身上?”
“嗯?!卑钻滓汇?,將扳指從腰帶里拿了出來。
夜錦嘆了口氣,臉色復(fù)雜地說道:“不用夜某多說,你也應(yīng)該猜出來它是何物了吧?!?p> “夜叔!這真的是寂心戒嗎?”白曜神色激動地問道,隨即他又質(zhì)疑起來,“可是我沒感覺它有什么用處啊?!?p> “……不錯?!币瑰\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傳聞此戒能壓制心魔,讓人保持清明。還記得你修煉內(nèi)功之時(shí)嗎?居然毫無瓶頸就突破了數(shù)層,估計(jì)也和此物有關(guān)。”
白曜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
“你一定要將此物貼身藏好,莫要輕易示人。雖說你現(xiàn)在心智成熟了些,但江湖的水太深了,千萬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許下的承諾,也不要輕易地對別人許下承諾?!币瑰\表情嚴(yán)肅地叮囑道。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銀兩,在外不可輕易漏財(cái),也不要過于大方?!彼晕⑼nD了一下,接著說道:“還有一點(diǎn),在你蠱蟲未除之前,萬不可進(jìn)出煙花之所,破了童男之體。不然后果非常嚴(yán)重,明白了嗎?”
“嗯。夜叔,你的意思是,我身上只要沒了蠱蟲,就可以去青樓啦?我看掌柜的他們都喜歡去曲水樓喝酒,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白曜好奇地問道。
夜錦臉色一紅,接著囑咐道:“這些你以后自然會明白……記住,在外行走小心為上,吃的飯,住的房,同行的人都要提防。切忌飲酒過度,一旦喝醉就會失去理智,釀成大錯!”
“知道啦!夜叔,你可真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用不著事事都教一遍?!卑钻茁牭糜行┎荒蜔?,敷衍道。
夜錦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從袖里取出一個(gè)袋子遞給了白曜,“這袋銅梭你拿著防身吧。你今日遇到的那人便是江湖中真正的高手,莫說是你,便是夜某過去恐怕也無法保下小九!”
“他的確很厲害,但是我是不會認(rèn)輸?shù)?!”白曜一想起白衣男子,心里立刻激起了昂揚(yáng)的斗志。
“好……已經(jīng)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養(yǎng)好精神明天就出發(fā)!”夜錦欣慰一笑,他拍了拍白曜肩膀,起身將油燈吹滅,走了出去。
空蕩蕩的房間里一片昏暗,白曜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屋頂。
他心里情緒復(fù)雜,一會在擔(dān)心著阿九的安危,一會又是離開大家的不舍,還有踏入江湖的激動。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很久,根本就無法安睡。
“……”
就這么在床上躺了許久,白曜突然起身穿上了衣服,摸黑走了出去。
他偷偷摸摸地走出巷子,輕車熟路來到城墻邊的水閘口,從水下一個(gè)狹窄的洞里鉆了出去,跑到了城外。
王公祠堂前,靜謐的夜色下,只有促織在不停地叫著,在寂靜的堂前顯得十分突兀。
“小九兒,你等著,我一定會努力的……”
白曜席地而坐,盤膝入定起來。
晨色微熹,宜江西市碼頭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漁夫們撐著滿載新鮮水產(chǎn)的船放歌而回,船工們搬著貨箱在甲板上來回走動著,一派繁榮熱鬧的景象。
在一艘數(shù)丈長的客船旁,聚集著不少送行的人們。
這客船邊的一顆樹下,掌柜的、胖廚子他們站在那里,不時(shí)地回頭朝后看去。
“掌柜的,我來啦!”一個(gè)聲音從人群后面?zhèn)鱽?,三人立刻扭頭看去。只見白曜大笑著朝這邊跑來,夜錦則拎著包裹跟在他的后面,慢慢地朝碼頭踱步而來。
“大家都在呢!”白曜看到了他們,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阿曜,銀子記得省著點(diǎn)花。”
“路上小心,別再隨便吃客人的菜了!”
“記住,別那么囂張愛出風(fēng)頭,打不過別人就跑!”
眾人沖他揮了揮手,七嘴八舌地說道。
“知~道~了!”白曜被他們說得有些聒噪,急忙捂住耳朵應(yīng)付起來。
掌柜的把手里的食盒遞了過去,道:“阿曜,這些干糧你就帶在路上吃吧,身體無恙了記得回來看看。”
“好!諸位,來日方長,咱們江湖再見!”白曜接過食盒,對眾人拱了拱手,轉(zhuǎn)身跑到了船上。
“阿曜,等一下!”這時(shí)人群中突然傳來個(gè)熟悉的聲音,接著易藏鋒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易大哥,你怎么來了!赤松寨的事都解決了嗎?”白曜笑著問道。
易藏鋒臉上帶著些愧疚,開口道:“嗯,多虧了你提供的情報(bào),人都已經(jīng)抓住了,德旺居也被查封了?!?p> “那就好!”白曜點(diǎn)點(diǎn)頭。
“阿曜!阿九的事……真是抱歉,我不該讓他去的,不然他也不會被人抓去。”易藏鋒嘆了口氣,道:“此事易某一定會追查到底,將阿九給帶回來的,你就放心地出去療傷吧!”
“易大哥,多謝了!”白曜感激道。
“辰時(shí)已到,起碇,出發(fā)!”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船老大沖水手們吼了一聲,眾人將沉在水下的碇石拉了起來,張開風(fēng)帆??痛従徱苿悠饋?,駛離了碼頭。
“走啦!”
白曜站在甲板上,朝這邊揮起手來。客船漸漸遠(yuǎn)去了,消失在了眾人的眼中。
掌柜的看著那船,感嘆道:“阿曜最后還是走了,我等終究還是負(fù)了白兄的囑托啊!”
“對啊,以后酒樓里就只剩咱們這幾個(gè)老家伙了,能安靜不少呢!”老唐朝著客船擺手道。
“夜兄,真的放心阿曜一個(gè)人離開嗎?”林老頭的聲音突然從眾人頭頂傳來。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夜某不會阻止他?!币瑰\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往來路回去。
“諸位,現(xiàn)在我等可以商量一下該如何闖入劍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