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她的人與她朝夕相處，可能還與她共分一碗湯餅，如今打起來卻好不手軟，一棍子一棍子像是打在棉被上一般，一點都不帶感情。
她知道貴妃這是什么意思……今日貴妃不曾追究她，明擺了就是看在趙無憂的面子上?？伤账亲隽耸裁丛骄嘤肿屭w無憂不高興的事情，恐怕她的下場會比南兒的更慘。
這不是幫忙計數(shù)讓她幸災(zāi)樂禍的好差事，這是殺雞儆猴，這是另一種比打罵她更為慘重的威脅！
好不容易挨到了四十整數(shù)。
曲窈揉了揉眉心，沒看腳下已經(jīng)差不多要昏死的女人，轉(zhuǎn)身抬腳往那邊走去。
西邊的天空都吞噬掉最后一縷光輝，取而代之的是東邊蒼白圓月緩緩爬上樹梢。
一陣風吹來，她感到一絲絲冷意，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公主寢宮的門口。抬起頭，公主別苑的寢宮居然無人掌燈……黑漆漆的大門仿佛一張無形巨獸，一動不動地張大嘴巴，等著下一個獵物。
曲窈沒來由感到一股寒意，仿佛附骨之蛆順著脊椎快速爬過。她回過頭，看守南兒的那些宮人們手中小小的燈籠，逐漸離去，飄飄然的身影在濃濃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模糊不清。
沒有退路，只有來路，來路黑暗，進去，便是永恒。
曲窈深深吸了口氣，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無論是巴掌還是棗。
她大步朝屋內(nèi)走去。
海棠姑娘守在門口，安靜得仿佛一棵樹。她微笑地看著曲窈，輕聲說道：“小窕回來了?！?p> 曲窈點點頭，行了個禮說道：“南兒姑娘已經(jīng)責罰完畢，還請海棠姐姐帶小的前去通報娘娘?！?p> 海棠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住曲窈的手，曲窈一愣，連忙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她不知道曲窕的手是怎樣的，但萬萬不會如她的手指般柔嫩光滑，偶爾有幾處水泡也不改原先的養(yǎng)尊處優(yōu)。
若是在御用監(jiān)，那她裝扮男人是完全可以騙過那些人的……可是一旦深入后宮，后宮里的女子都是個頂個的聰慧敏感，而在貴妃身邊長期侍候的丫鬟，也并非等閑之輩。
海棠又上前一步，離她更近，呵氣如蘭：“你之前，可未曾這般待我……如今又回來，卻是這般疏離的模樣，好像不認識我了似的。若不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什么呢？”
曲窈沒有說話，而是又后退一步，始終都是防御的姿態(tài)：“還請姐姐帶曲窕去面見貴妃娘娘，曲窕急著復(fù)命，不便打擾姐姐休息了?！?p> 海棠收斂了笑容，冷聲道：“娘娘已經(jīng)歇息了，你回去吧?！?p> 曲窈再次行禮道：“那煩請明日姐姐代為通傳，南兒姑娘已然暈倒，曲窕責任盡到了?！闭f罷轉(zhuǎn)身便走，在這宮里隨便問個人就能知道她被安排著了哪里住宿，宮里的大多都是明眼人，恩辱榮寵，一個比一個會見風使舵，她現(xiàn)在是公主和貴妃身邊的紅人，誰又會來怠慢呢？
海棠咬牙切齒地叫住他：“曲窕！”
曲窈后背一僵，停下腳步，過了會兒，海棠沒再有什么動靜，她抬腳繼續(xù)往外走。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是模糊地哭音：“你，罷了，倒不如不回來……走，走得越遠越好罷……”
這話一聽，反而讓曲窕覺得更加揪心不已，眼下也不想讓她再和海棠過多糾纏，畢竟自己實在不是曲窕，也管不了他之前的風～流債。
說實在的，和這個海棠打了幾回合交道，本來以為海棠只是個恭順體貼的宮娥，即便見到她有幾份錯愕，那也應(yīng)當能保持姿態(tài)。
可沒想到反倒是最后海棠那一句讓她速速離去，讓她鬧心萬分。
興許在此之前，海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與曲窕有些不同，但她在后來摸到曲窈的手之后，卻也是萬分相信她就是曲窕這件事情，不然后面的情緒也不可能控制不住。
曲窈回去路上腦袋里嗡嗡作響，心底耶仿佛壓著一塊大石般喘不過氣來，只是喃喃念叨著——
幾度海棠春，幾度海棠春，幾度海棠春……
陌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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