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雪在西城的一座府邸前緩緩飄落，孔靈輕輕撫著懷中有些躁動的黑貓，她抬起雙眸眼底一片漠然，對于她來說，眼前的一幕曾是如此的熟悉。
記憶里一切模糊的片段拼湊在一起，形成了這一座金州城西的小小院落。
小塘已經(jīng)不知幾日沒有人收拾，亭子里散落的枯葉看著有些凌亂，薄冰覆蓋在大青石上，那里曾經(jīng)懶洋洋注視著小院的老龜已經(jīng)離開。
南燼和白靈君跟在紅衣女子身后，就這樣看著她靜靜地打量著這座庭院。
光禿禿的大柳樹下，一座石案突兀地擺放在那里，孔靈夫人一片漠然的眼底驀然出現(xiàn)了一絲動容，紅裙翻卷，她像一個凡人女子一般匆忙地跑到那里。
南燼微微皺眉，她看到那位夫人將幾片枯黃干癟的菊花緊緊攥在手中，然后身形微微一震。
白靈君同樣注意到了這一幕，心底有所猜測，他面上卻神情不變，走近紅衣女子探究著問道:“師伯，你怎么了？”
南燼看到孔靈夫人很快回過神來，在白靈君逐漸走近的時候，她捋著紅袖，很平淡地?fù)]了揮手。
白靈君面色坦然地走近這位夫人，等待著這位師伯回話，眼前沒有任何異常。
……
“這……”
白靈君驚懼地望著附近的景象，神色大變。四周的所有之物都已不復(fù)方才的模樣，片刻之后，等他緩過神來。一名鶴發(fā)童顏的老道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后。
老者似平常一般，輕輕拍了拍白靈君的右肩。
白靈君收起滿臉的愕然，卻是已經(jīng)猜到了身后之人是誰，他轉(zhuǎn)過身來，恭謹(jǐn)對著師尊行禮。
“看來，你被你那位師伯趕出來了?！?p> 白靈君抿了抿唇，低聲道。
“師尊，無相的力量當(dāng)真可怕！”
德妙靈君卻沒有理他，老人家捋著胡子，視線明明望向西北，卻仿佛看到了無限遠(yuǎn)處，他眼中映著茫茫的紅霧，緊接著眼中景象瞬間朦朧。
“奇怪，她明明已經(jīng)重回大道，為何還會在意當(dāng)年的事情？”老者低語，眼中神色讓人看不分明。
白靈君眼中有困惑之色閃過。
“現(xiàn)在，這里只有我們二人了?！笨嘴`夫人來到神色微變的南燼身邊，示意她走到懸于塘上的小亭邊坐下。
冬日寒涼，偶爾有化開的雪水從亭邊滴入塘中，南燼看著絕美女子黑色長發(fā)被冷風(fēng)刮起坐在小亭邊，孔靈夫人正微微側(cè)頭打量著南燼。
“跟我說說當(dāng)年的事情吧……”她眼底看不出任何情意，吐露出的話卻讓南燼心底微亂。
南燼伸出手掌看著紅雪花在掌心融化，“事情還要從三年前說起。那時候，天后派我來到這里，命我代德妙靈君控制金州城?！?p> “彼時正是黑山與金州身后的東玄國交手最為激烈的時候，黑山的幾座大部落聯(lián)手云澤之地派出了諸多高手，更有道行不淺的兇獸被刻意放出黑山，這些兇獸本性嗜殺加之靈智極高，時常會突破金州城的封鎖，將東玄邊界的弱小人族屠殺一空?！?p> “天后和元帝陛下對德妙靈君很不滿意，認(rèn)為靈君統(tǒng)轄的無間門與妖山郡國勾結(jié)，但無奈德妙靈君修為極高，皇室只得求助元神殿！”南燼沉聲說道。
元神殿的那位……
頭痛欲裂，孔靈卻緩緩搖了搖頭，藏于心底的一幕場景緩緩浮現(xiàn)眼前。
黑暗里，一道身穿紅色法袍的消瘦身影背負(fù)著雙手，正漠然地望著遠(yuǎn)處雄偉壯麗的朝歌城。
在他萬丈開外，朝歌城內(nèi)，幾根撐天靈柱釋放出無窮光芒，所有人都目光凝重地望向云深之處……
玄都大法師，三海七郡第一高手嗎……
南燼搖了搖頭嘆息道:“大法師擬了一道法旨，由金童將法旨遞交給天后，三年前的那一夜，我來到了金州城?！?p> “七陰之歿，血葬靈棺，一切都應(yīng)該按照夫人的想法走下去。”
孔靈眉眼深深地看著南燼，只見南燼沉聲說道。
“有德妙靈君相助，有玄靈護(hù)法看護(hù)，有陳家直系六人的陰血之力，夫人的一切心意原本都該如愿報在您那個七歲的孩子身上。”
“但彼時十分不巧，當(dāng)時的金州城內(nèi)來了一位無相高手，此人喚為楓靈來自黑山。那座大山之內(nèi)，有兩株得天地造化的靈值，一為槐靈，一為楓靈。二者原本相伴千年共成無相，但槐樹在多年以后被大道重創(chuàng)，楓靈苦于槐靈日日虛弱，遂請妖山中人多般計算，最終耗費了大代價，她以自身為靈引推算出了七陰之歿時天地間的陰氣能將槐靈救治?！?p> “楓靈元氣大傷，千年修為降到了無相之下。彼時夫人應(yīng)該還在七彩仙門修無上之術(shù)，金州城內(nèi)，德妙靈君與黑山大部落有約，不得對黑山無相以下之人出手，那時只有玄靈護(hù)法拼死相護(hù)，但因為一件事情的發(fā)生，讓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p> 南燼的目光望向地面上徐徐融化的冰雪，“不知夫人可曾聽說過青都靈符？”
紅衣女子神情一凝，卻見南燼笑道:“原也不是何等了不得的靈符，是用世間最平凡的青草之精華刻畫出的靈符，只因出自天南海的宮家，才被世人得知?！?p> “青都靈符能夠短暫吸納天地間的元靈力，尋常時候，這種靈符派不上大用場，最多只能在修士的手中起到些收集元靈力的用途。但是在七陰之歿爆發(fā)的時候，沒有人想到，血棺之上竟然有一道非同一般的青都靈符覆蓋其上！”
“那具血棺造就了世間罕見的七陰靈體，但青都靈符卻吸取了靈體所有的元靈之力?！?p> 孔靈夫人微微閉上眼睛，不知為何，已經(jīng)幾近無情的她眼底突然有一幕畫面浮現(xiàn)而出。
一具小身體被泡在血水之中七日七夜，他蒼白如紙的面容上寫滿無助和絕望，黑暗之中，他想著自己死去的親人低低啜泣。
血棺被巨力打開，小小的身子瑟縮在一起被一雙手撈出血棺，他滿心欣喜地以為有人要救他出去，等待他的卻是……
“然而，那靈符也救了這孩子的性命?！币坏榔降纳ひ繇懫穑幻装l(fā)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他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紅衣女子。
“喵！”黑貓發(fā)出叫聲。
“你是孔笛。”紅衣女子輕聲喃喃。
“太上……大人！”來人正是孔家長老，聞聽這個名字的剎那，老者瞪大眼睛，他眼中的淡然瞬間消失，許是年齡太大的緣故，孔笛年邁的身軀都在微微搖晃，兩行濁淚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