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酒
這一番詢問總共持續(xù)了有半日。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里面聊一些什么。
不過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陳元分明察覺到蘇莫云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僅僅是蘇莫云。
其他的人也是如此。
想必是沒有從中得出任何有價值的突破口吧。
但就算是這樣,陳元還是裝作沒有見到的模樣。
“查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了嗎?”
他問道。
蘇莫云搖頭,語氣明顯很低落。
“什么也沒有,聽他們所有人的證詞……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而且我們也專門去實地勘驗過,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疑點?!?p> “可是真龍履怎么說?家里有人生那么重的病,怎么說也不可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去買……”
“你也不想想武安侯家里是什么情況,他只說是買來參加宴會的,如今宴會已經結束,那雙鞋子沒什么用處了,就送給了他的孩子?!?p> “只穿一次就送下去,不愧是有錢人。”他聞言,羨慕地回身看了一眼武安侯府,“有錢人啊……”
是他羨慕一輩子都羨慕不來的一群人。
起初他還以為這其中定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現(xiàn)在想來。
若是當真有那么多的錢,還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后來見到那位府里的公子哥了嗎?”
“怎么可能,他的養(yǎng)母說了,那孩子不能輕易地走出房間?!?p> 養(yǎng)母?
陳元稍稍一愣。
“原本是武安侯的妾室,在在武安侯的正妻離家出走以后,就由她來撫養(yǎng)那孩子了。”
“看來這位武安侯,確實是挺干凈的?!?p> 陳元打趣地笑道。
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這是在意料之中的。
既然對方敢將人都放進來,就定然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我也從沒有覺得他不干凈!”少女狠狠地瞪了陳元一眼,“人家那可是關外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者,在天海關的威望也好,戰(zhàn)績也好,不管怎么看都不會是那種背地里有鬼的人。”
能去得了天海關的修道者,哪里會有不干凈的情況!
這幾乎成了所有修道者心里的第一印象。
自然也包括陳元在內。
他們一開始調查的就不是武安侯。
而是武安侯府內的其他人。
雖說這樣顯得有失公允,但這就是事實。
“所以這條線索就算是斷了吧,那我們接下來要這么做?蘇捕頭……”
“先回去,看看那份名單上面其他人的嫌疑……早晚都要抓住他,那個兇手早晚都要……”
不過只言片語。
少女的神色已經變得凜冽起來。
陳元也不多說什么。
手里白色玉板的一角稍縱即逝。
他不知道要怎么與蘇莫云說。
從蘭芝堂走了一圈回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點線索,連拿都沒有拿出來就沒有用處了。
只是可惜了那武安侯家里的孩子。
想來那種疾病,是花多少錢都治不好的吧。
甚至——得了那種病連花錢的地方都沒有。
……
一行人敗興而歸。
眼看著天色已晚,已經到了監(jiān)天司里規(guī)定休息的時間。
陳元便在道中拜別了。
沒有想到這一天下來,除了證明武安侯的清白之外,什么都沒有查到。
他也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陣,調整一下心態(tài)。
畢竟這么多天過去了,在他手底下的事情可不只是那一件案子。
這其中還有更多其他的疑難在等著他解開。
“小二,麻煩來點酒?!?p> 在一處樸素的酒館里坐下后,他便招呼了酒館的小二。
讓成員稍稍不爽的是,這小二見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還特地問了問他的年紀。
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什么。
但心里也已經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日后,定然是不能再吃什么定顏丹了。
要讓這身子繼續(xù)成長下去。
一杯濁酒下肚。
便感覺整個人都像要燃燒起來,渾身都暖洋洋的。
但意識也在這一刻,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陳元的酒量其實并不好。
所以就算是點了一壺酒,真正能喝下去的也并不多。
——既然武安侯一家都是清白的,那石天縱到底在追查些什么?
——還有給那孩子用的藥方,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作用?
——真的和武安侯沒有一點關系嗎?那為什么當初名單上會有他的名字……
——這到底是……
“可算是找到你了,沒想到你在這里?!?p> 心中思緒,被身側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
就見眼前閃過一道黑影。
那人毫不見外地坐到了他的對面,倒上了一碗酒。
“聽說方才你并沒有老老實實地待在外面,又去了什么地方……罷了,反正也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吧,若是按照你的性子,找到了什么恨不得把東西直接貼我臉上?!?p> “我哪里敢對蘇捕頭做那種事情?。 ?p> 陳元抬起頭,眼前模糊的視線中隱約見到了那個少女的相貌。
看著她端起酒杯,將那酒水一飲而盡。
“呵……這地方的酒可真夠差勁的,兌了不少水吧?!?p> “若是覺得難喝就別喝!”
陳元瞪了她一樣。
卻聽她一聲輕嘆。
“現(xiàn)在這案子還沒有什么眉目呢……哪里有什么心思喝好酒?!?p> “就算是破了案子,那也喝不起好酒!”小小的手攥緊,重重地捶打在桌上,“就監(jiān)天司里發(fā)的那些錢,哪里夠喝酒的開銷!”
“等你坐到捕頭的位置上就夠了,到時候可以去隔壁那家酒樓里,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嘁……”
陳元別過頭去。
朝著少女的方向豎起兩根手指。
“兩天!”
“什么兩天?”
“我得辛苦工作兩天,才能賺得了那里一杯酒的錢!”
“哈哈!”
蘇莫云笑了出來。
搖了搖頭。
“等你坐到了這個位置就知道了,捕頭的工錢可是比捕快要多上許多的……不過我也不會就這么輕易把位置讓給你就是了。”
“……為什么?”
沙啞的聲音落下。
陳元的心中思緒終于清晰了一些,盡可能地將頭抬起來。
他的每一個字都顯得有些沉悶,目光里,不可多得地有些茫然。
“什么?”少女還舉著酒碗,又給自己倒上滿滿的一杯酒。
“那時候為什么要跟我立下那個賭約,雖然你脾氣差了一些,能力也不怎么行,但也不像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
“真是過分!”
少女將喝干了的酒碗猛地扣下。
怒目圓睜。
卻沒有更進一步的爆發(fā)。
在兩人四目相對良久之后,才輕嘆一聲。
“等這件案子塵埃落定之后,我請你喝酒……到時候告訴你?!?p> “那就干脆不要說……”
他并不知道兩個人的談話到底持續(xù)了多久。
最后醒來的時候,面前已經沒有人了。
只有一側的小二使勁地搖晃著他的身子,告訴他已經要打烊了。
……
“嘶,這酒后勁真大……”
陳元扶著額。
踉踉蹌蹌地被趕出了酒館。
果然是劣酒。
但他手里的錢也只夠喝這種酒了。
“唔……明天……對了……明天還要……”
白玉京的夜晚不論過去多久都不曾陷入完全的黑暗。
街道上滿是人流。
嬌小的身子還沒等站定,就已經被來往的人流吞沒。
瞬間就找不到了人影。
……
——是嘛,原來如此。
——有意思的人,他被爹趕出去了?哦……是想要見我。
——那就不妨和他見上一面好了,有這個膽子沖撞我爹的人……可是好久沒有見到過了。
昏暗的房間里。
有人細聲呢喃。
那枯槁的身軀就半躺在床上。
有如骷髏一般只剩下褶皺皮囊的手指,不斷地敲打著床沿。
噠,噠,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