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上落下細(xì)細(xì)的雪,很快地面被一層白霜覆蓋。
室內(nèi)被火盆熏的暖意融融。
孟老太爺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頭也不抬,漫不經(jīng)心問道:“你見了那孩子一面?”
孟遠(yuǎn)澹緊跟著落了一子,嗯了一聲:“那孩子確實有點意思?!?p> 孟老太爺看向他。
孟遠(yuǎn)澹笑了笑:“她跟我說的幾句話沒一個字是真的,全是在鬼扯?!?p> 接著將那日的情形說了一遍,包括花樹下兩個年輕人的情事。
孟老太爺聽完臉上也露出點笑意:“這個性子跟寄云不太像?!?p> 又問道:“吳家那姑娘是你動的手?”
孟遠(yuǎn)澹把玩棋子的動作頓住了,他看向孟老太爺,臉色怪異:“兒子還以為,此事是父親出的手?!?p> 難道不是?那是誰動的手?
孟老太爺臉色有些凝重。
吳家這是給自己樹了多少敵?
雪下了一會兒就停了,程蘊提起裙子跨出屋子,看著地上薄薄一層雪,綠槐忙拿了件斗篷出來披在她身上。
卷卷一路小跑過來:“姑娘姑娘,您這是要出門了嗎?”
程蘊點點頭,笑道:“你這么急是要做什么?”
卷卷道:“奴婢是想提醒您可別忘了給奴婢帶蕓豆卷?!?p> 清圓就笑她:“你就知道吃,回頭可別吃成個大胖墩?!?p> 卷卷一臉正氣:“俗話說得好,能吃是福嘛!”
清圓笑著搖頭:“你這丫頭真是小時候餓怕了?!?p> 卷卷小時候家里遭了饑荒,餓的時候多,吃的少。她剛來程蘊院子的時候,整個院子里的人就數(shù)她最瘦。
程蘊道:“那你要不要我給你帶盞好看的燈籠回來?”
卷卷皺了皺鼻子,嫌棄道:“奴婢不要那個,又不能吃,買回來作甚?”
清圓聞言笑的更歡了。
綠槐提醒道:“姑娘,時辰不早了。”
今晚上元節(jié)燈會,她的大伯父程崧會帶著他們這些晚輩出府玩兒。
程蘊看了眼天色,快要暗下來了。
她對卷卷道:“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蕓豆卷?!?p> 卷卷立馬喜笑顏開,目送程蘊她們出了院子。
程菀等在馬車旁,毫不掩飾臉上的不耐煩,一看見程蘊的身影,便鉆進(jìn)了馬車。
程蘊視而不見,上前去給程崧行禮:“大伯父?!?p> 程崧笑得和藹:“三丫頭來了,快些進(jìn)馬車吧,里頭暖和些?!?p> “是?!?p> 程蘊和程菀坐一輛馬車,程菀看見她進(jìn)了車廂,不冷不熱道:“姐姐磨蹭這么久,我還以為姐姐不來了呢?!?p> 程蘊笑了笑:“這么熱鬧的燈會我為什么不去?倒是妹妹,這么猴急做什么?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妹妹不知道嗎?”
程菀像是沒聽出她話里其他的意思,譏諷道:“我說一句話姐姐總是能回我十句話?!?p> 程蘊搖搖頭:“妹妹高看我了,我可沒有妹妹能言善道。”
程菀哂笑:“姐姐拿我取笑呢,比起嘴皮子功夫姐姐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p> 程蘊笑道:“但是比起無事生非無中生有我卻是比不得妹妹的。所以還是妹妹更勝一籌。”
程菀冷笑,你在這兒和她互相推讓個啥呢?
真虛偽!
程菀索性坐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不理她,表姐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母親和舅母很生氣很難過,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若是他們還暫住在程家,肯定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都怪程蘊!
就在她走神的當(dāng)兒,馬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
程蘊下了馬車,看到前方喧闐的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燈火煌煌中男人女人孩子和老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她收回目光,瞥見一旁看呆了的程菀。
黔州到底是沒有京中繁華的。
程崧手里牽著程蕙,帶著他們往人群中走去。
程荀幾人的興致很高,在一個猜燈謎的攤販處停下了腳步。
程蕙看中一盞兔子形狀的燈籠,吵著嚷著要程崧買。
而程苾她們正看著一盞繪著美人的燈籠。
程蘊盯著眼前的一盞蓮花燈籠,思緒開始飄遠(yuǎn)。好像曾有人送過她這樣一盞燈籠,但是她卻想不起那個人是誰了。
商販見她目光一直放在蓮花燈籠上,立馬熱情道:“姑娘好眼光,這可是我們這兒最好的一盞燈籠,您要是喜歡,我給您算便宜點,二兩銀子賣給您?!?p> 程蘊思緒回籠,她可能是遺忘了一些事。
最后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商販,就這還想坑她二兩,當(dāng)她傻子呢?
她轉(zhuǎn)過身帶著綠槐和清圓就要往前走,這才卻發(fā)現(xiàn)她和程崧他們被人流擠散了。
程蘊嘆口氣,對綠槐她們說道:“卷卷不是要吃蕓豆卷嗎,咱們?nèi)ソo她買吧?!?p> 買完糕點從店鋪出來,程蘊被一道聲音叫住了。
“程三姑娘?”
程蘊回過頭,撞入眼簾的是薛湲那張明艷的臉。
她點點頭:“薛五姑娘?!?p> 薛湲上前來,看到她身后只跟了兩個丫鬟,試探道:“三姑娘這是……又落單了?”
是啊,她又落單了。
程蘊笑了笑:“薛姑娘也是一個人?”
薛湲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倒是想一個人呢?!?p> 程蘊往她身后看過去,薛溫和太子聯(lián)袂而來。
程蘊正要行禮,太子忙出聲制止:“不必多禮。”
程蘊順勢站直身子,只聽太子又道:“說起來我倒是有一件事要問問程三姑娘。”
“當(dāng)初在我皇姑母壽宴時,程三姑娘為何要對我那句話?”
程蘊有些茫然:“敢問殿下,是哪句話?”
太子愣了愣,這三姑娘莫非記性不太好?
“程三姑娘當(dāng)時跟我說遂州那很亂,讓我當(dāng)心?!?p> 程蘊一臉懵懂:“這句話有什么問題嗎?”
太子忽然就不知道怎么說了。他仔細(xì)打量著程蘊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偽。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難不成是他想多了?
可他總覺得面前這小姑娘應(yīng)該是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薛湲眼尖看到了什么,連忙拉著程蘊往后退開。
太子尚未反應(yīng)過來,緊跟著他便被幾個姑娘擠到了一旁。
“薛公子,好巧啊?!?p> “薛公子也是來看花燈的嗎?”
“我這兒有一道燈謎解不開,薛公子能不能幫幫我?”
“聽說河邊那兒有人在放花燈,薛公子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程蘊看著被幾個姑娘圍住的薛溫,笑了笑:“薛大公子很討小姑娘喜歡?!?p> 薛湲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三姑娘呢?三姑娘喜歡我哥哥嗎?”
程蘊愣了愣,立馬道:“薛大公子謝庭蘭玉風(fēng)華正茂曠達(dá)不羈,我自然也是喜歡的?!?p> 這次換薛湲愣住了,回過神來她哈哈大笑:“程三姑娘你果然很有意思?!?p> 這個問題換成別的姑娘指不定會低下頭一臉?gòu)尚叩恼f不出話來了,哪還能像這位三姑娘一樣,一本正經(jīng)的鬼扯。
再說了,薛溫那個小肚雞腸的性子跟曠達(dá)不羈可沾不上邊。
程蘊笑了笑,不以為意:“薛姑娘的耳墜很好看?!?p> 薛湲聞言摸了摸耳朵,這還是她磨了好久薛溫才給她買的。
正說著,程蘊看到程崧已帶人找了過來,她連忙上前道:“侄女給大伯父添亂了?!?p> 程崧看見她安然無恙,松了口氣:“人沒事就好?!?p> 又看到一旁的太子,上前問安。
人群中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程蘊身上,陰狠惡毒。
程蘊皺了皺眉,往四周掃了一遍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程菀突然湊上前來:“姐姐這是去哪兒了?怎么和殿下走在一起?”
“碰巧遇到了?!?p> 程菀壓根兒不信:“先前在公主府,姐姐也說是碰巧呢。這世上哪這么多巧合?”
程蘊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目光,再次看過去時便看到一旁程菡正拉著程苾說話。
她暗自皺眉。程菀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虛了:“姐姐不會是故意落單然后跑去見殿下的吧?”
程蘊一臉厲色:“五妹妹,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要張口閉口就這些不得體的話!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
程菀不料她這么不留情面,又氣又羞,淚珠兒險些從眼眶里落下來。
程菡聽到動靜走過來和稀泥:“三姐姐怎么這么大氣?五妹妹年紀(jì)輕,說話難免沒遮攔些。”
她又看向程菀:“三姐姐雖然話說的嚴(yán)厲了些,也是為你好,你道個歉三姐姐肯定不會再怪你。”
程菀一聽這話心里的火氣更旺了,當(dāng)即別過臉不理程菡。
程蘊不理會她們,她將目光轉(zhuǎn)向一旁。
薛溫已經(jīng)打發(fā)掉了那些圍著他的姑娘,此時佇立在薛湲的身旁。
而程苾不知何時走了過去,正在和他們兄妹倆說笑。
程蘊盯著程苾臉上溫婉的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弄懂。
回去的路上程蘊心神不寧,她在想那盞燈籠也在想程苾臉上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