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很干凈,沈飛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黃泥腳印。跟在酒十蘭身后繞過前廳,順著一條昏暗的過道,來到了一間靜室門前。
格子樣式的黃木滑門打開了一半,里面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清。
酒十蘭往前探了探身子,輕聲喊道:“杜莊主,晚輩酒十蘭前來拜訪。”
靜室里沒有回應,沈飛站在過道里四處張望,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兒彌漫在屋子里,沈飛鼻子皺了皺,“阿嚏”一聲,揉了揉鼻子。
過了半響,酒十蘭再次開口道:“杜莊主,您在里面么?”
還是無人回應。
沈飛道:“進去瞧瞧不就行了?!?p> 酒十蘭道:“這樣不妥,若是打攪了前輩練功,我們可吃罪不起?!?p> 沈飛想了想道:“你都喊他幾聲了他也不回應,難不成他是個聾子?”
酒十蘭責備道:“不得對前輩無禮。”
沈飛攤手道:“好吧,那你繼續(xù)喊吧!”
酒十蘭望著靜室,面露猶豫,低下頭再等了幾息,抬頭往前邁步道:“杜莊主,得罪了?!?p> 她走向前推開滑門走進去,只走了三步便頓足不前。
“怎么了?”沈飛也跟上來。
只見光線黯淡的靜室里,正對門口的墻壁坐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老人垂著頭盤腿坐著,雙臂軟綿綿的拖在兩邊。
沈飛掃了一眼,看向酒十蘭,笑嘻嘻地打趣道:“這老頭莫非是睡著了!”
酒十蘭臉色凝重雙唇緊閉,目光死死盯著坐在墻下的老人,艱難地呼出一口氣,顫聲道:“阿飛,快出去,馬上立刻!”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在嘶喊。
沈飛一時搞不清狀況,愣頭愣腦地看了看她。
酒十蘭回以央求的眼神,表情楚楚可憐,無論她做了什么,都絲毫不能令人生氣。
沈飛臉一怔,點點頭往后退走幾步,轉身走向前廳。
正走到過道一半,沈飛聽見外面?zhèn)鱽頎幊常宦牰牌呓辜钡卣f道:“二公子不可,莊主在里面靜修,吩咐過不準任何人進入?!?p> 一年輕人怒道:“放肆,你竟敢攔我,快閃開,我有要事稟報父親,耽擱了正事你擔待得起么!”
杜七道:“二公子莫要為難屬下,莊主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屬下真的不能放您進去!”
“滾!”年輕人厲喝一聲。
沈飛站在過道里駐足不前,外面腳步聲不斷臨近,一轉眼,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過道入口。
此人青衫短袍打扮,手腕腳腕都纏著一圈小指粗的黑色線繩。
這青年武士一走進過道便看見沈飛站在前方,先是頓足一愣,隨即臉顯怒容伸手指向沈飛吼道:“你是何人,竟敢私闖家父靜修密室!”
沈飛正要回答,后方守在靜室門口的酒十蘭來到他身旁。
青年武士一揮袖,陰沉著臉道:“你來做什么,我爹呢?”
酒十蘭目光轉動說道:“杜休,杜莊主他……”
“我爹他怎么了?”杜休大聲質問。
“他……”酒十蘭面露難色不知如何回答。
杜休冷哼一聲大步走過來,酒十蘭張開雙臂想要阻攔,杜休徑直闖過來揮手一掌拍向酒十蘭肩膀。
一言不合就出手,小子好大的火氣!沈飛見狀連忙一攬腰摟著酒十蘭閃到過道邊上。
“不自量力!”杜休冷冷瞥了眼兩人,揮袖沖向里面靜室。
酒十蘭被沈飛摟在懷里,俏臉一熱,低著頭掙扎著伸手推開沈飛,沈飛退后兩步,表情疑惑地望著她。
酒十蘭伸出雙手抓住沈飛肩膀,神情緊張地說道:“你馬上回快活林轉告金如意,就說杜家莊出大事了,有人給我們使套子,讓她立刻帶人來!”
沈飛還沒搞懂發(fā)生了什么,見她鄭重其事的樣子,只好跟著點頭先答應下來。
“快走!”酒十蘭用手一推沈飛。
沈飛被她推得往后退兩步,看了眼里面靜室,只聽靜室里傳來幾聲嘶吼:“爹,爹,爹你醒醒,我是二郎??!”
沈飛頓時呆住,心想玩笑開大了,老頭居然死了,還正好被我和酒十蘭碰上。
“快走??!”酒十蘭一臉焦急地催促道。
沈飛道:“我走了你怎么辦?”
酒十蘭急得雙腳直跳,斥道:“你這呆子,他們不敢拿我怎樣,你這般沒眼力勁兒,你會害死大家的!”
沈飛心想這跟我有什么關系,人又不是我殺的,但這話他不好講出來跟人家爭論,立即轉身朝外面跑去,揮手道:“你自己小心。”
一口氣跑到客廳沈飛又停了下來,他不得不停下,因為外面臺階下守著一大群武士,清一色的鹿皮甲,肩上掛著箭袋手里提著長弓,腰間還掛著短劍。
此時守門的杜七已被人擠到了邊上,這群武士里帶頭的是個短發(fā)中年男子,右邊額頭有一條兩寸長的刀疤。
“小兄弟跑這么急是打算去哪兒?。俊蹦侵心晡涫可锨皟刹綋踉诖箝T口,透著審視的意味看著沈飛。
沈飛正待找借口蒙混過去,后方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
“攔住他,他是殺我父親的兇手!”
只見杜休拽著酒十蘭的手腕從過道里奔出來,一走進客廳就指著沈飛大喝一聲。
看這情形是跑不出去了,沈飛索性懶得多費口舌,皺眉道:“人不是我殺的?!?p> “就是你殺的!”杜休抓著酒十蘭不松手,指著沈飛再次怒喝。
酒十蘭見外面圍著眾多武士,心知今日難以走脫,也不再知會沈飛該如何抉擇,苦澀一笑干脆什么也不說了,想看沈飛要怎么解決眼前的難題。
“你親眼看見了?”沈飛皺著眉說道。
杜休面色猙獰嘶吼道:“靜室里除了我爹就你們兩人,我爹練功時毫無反抗,人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p> 沈飛愣了愣不回答。
杜休冷笑道:“怎地,被我識破了,無話可說了!”
沈飛呵呵一笑,看著杜休宛若盯著一個白癡。
站在人群外面的杜七早已驚得呆若木雞,他擠開人群站到前方來,不敢置信地望了一眼沈飛,又看向杜休說道:“二公子,莊主他真的……”
“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杜休道。
杜七顫顫地搖晃一下,一臉悲痛地看向酒十蘭,張了張嘴道:“十蘭姑娘,你怎能如此,你……”
酒十蘭見狀,淡淡道:“事已至此,想必我說什么你們也不會信了,要如何處置,你們看著辦吧!”
杜休嘿嘿冷笑幾聲,目光陰狠地盯向沈飛,說道:“殺入償命,將這小賊給我捆起來,我要親手宰了他?!?p> “抓住他為莊主報仇!”臺階下方的人群中有人拔出短劍大吼。
“為莊主報仇!”
同樣憤怒的吼聲接連響起,杜休望著外面揮手吼道:“你們還等什么!”
話一說完,臺階下方一個個雙眼發(fā)紅的武士嘶吼著拔出短劍沖向客廳。
沈飛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更沒想到那杜休居然硬是要把黑鍋塞給他,一時間心中恨極了此人,還有下方這些是非不分的瞎子聾子,只知道聽信別的鬼話。
戾氣漸增,目光也越來越冷,那張俊俏的臉再也不留一絲的溫和。
沈飛望著沖進來的人,這些人或許根本沒想過要抓住他,只想用手中的劍殺死他而已。
心中怒火在燃燒,沈飛撇嘴發(fā)笑,慢慢后退幾步,退到椅子邊,反手拖起一張黑漆木椅往前一揮。
當先沖過來的三人迎上木椅,嘩啦一陣脆響,木椅砸得稀爛,這三人慘叫一聲倒飛回去撞在混亂的人群里。
自始至終沈飛都沒想過要殺入,他就是厭惡,厭惡這些人的愚蠢蠻橫和不講道理,他就想狠狠揍他們一頓,不然無論如何也不能解氣。
“一起上為莊主報仇!”
眼看三個同伴被沈飛打傷,那些圍過來的武士頓時都紅了眼,全都拔出短劍朝沈飛撲來,短劍刺出時發(fā)出一陣陣微弱的破空聲,顯然這些人的劍術都還不錯。
沈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雙臂擺在身側,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繃緊,視線里那些刺來的短劍似乎動作變慢了一些,沈飛扭身躲避時順手一搭逮住一人手腕,用力朝面前一扯,另一只手一拳砸在此人臉上。
一撒手這人痛呼著滾在邊上,后方又是三人圍過來,沈飛雙手齊出后發(fā)先至,寸步跳躍間,拖住兩人手臂往中間一帶,三人圍攻頓時亂了陣型,中間一人被兩邊撞來的同伴夾住,沈飛扭身使力以倒拽九牛的姿勢,往身后狠狠一拉。
只聽兩聲驚呼,那二人在沈飛松手的一瞬,已四仰八叉地飛過沈飛頭頂,撞向客廳正墻,砰砰兩聲只把掛在墻上的一副字畫也撞得掉落下來。
沈飛一抖衣袍轉身看向人群,咧嘴露出激動的笑容來。
這種熱血涌動的感覺又來了,沈飛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一動手,心臟就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渾身血脈膨脹,讓他產生一種狂躁的沖動,他恨不得打死這些愚蠢又可惡的家伙,可他又留了一分余地,心想著他們只是無知而已,沒必要真的殺了他們。
“來啊,你們不是要殺了我么!”
眾武士只圍不攻,全都拿劍對著沈飛,卻無人再敢往前沖。
殺雞儆猴這個詞語不錯,沈飛還沒殺雞,但這些猴子卻已經怕了。
沈飛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經脈里面一股股熱流在涌動,使得他衣袍無風自動。
“都退下讓我來領教他的高招!”額頭一條刀疤的中年武士大喝一聲。
圍在四周的人往周圍擴散,中年武士得空走到前方來,他赤手空拳沒有帶兵刃,但一雙拳頭黑黝黝的宛若金鐵打造。
“鐵拳杜猛,阿飛你小心了,此人可不簡單!”酒十蘭站在不遠處擔憂地喊道。
沈飛大口吸著氣,他發(fā)現(xiàn)隨著體內真氣的催動,他周身血液就在不受控制的變得躁動,他的內心在引發(fā)一種嗜血的沖動。
才過了幾個呼吸,便見沈飛額頭青筋鼓起,脖子上一根根血管凸出來,清澈的眼眸忽而變得暴戾,忽而又恢復正常。
杜猛沒有多想一拳揮來,沈飛腳步變換,幾乎在杜猛出拳的瞬間就先一步沖了過去,一閃身站在對方側面,一手抓脖子一手捏腰骨,咔擦兩聲骨頭被他五指勾得脫位。
沈飛嘶吼一聲,一把將杜猛舉起懸在半空。
杜猛四肢一軟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
“阿飛不要殺人!”酒十蘭見狀連忙大聲制止。
沈飛咬牙咧著嘴吸氣吐氣,胸膛不斷起伏,一雙冰冷如野獸一樣的眼睛,掃視一周,將杜猛往前一扔。
那群嚇破膽的武士全都跑去接杜猛,沈飛轉身看向杜休,杜休沒想到看起來普普通通,真氣波動也不強的沈飛,居然如此厲害,他心中漸生忌憚,不敢貿然跟沈飛動手。
杜休靈機一動,拽著酒十蘭的手狠狠一拉將酒十蘭擋在身前,嘿嘿一笑對沈飛道:“乖乖束手就擒,否則我殺了她!”
……